..續本文上一頁以,佛法不大關乎信不信,佛法,重要的關乎行不行。
我說:佛陀不關心成立宗教,不關心是否被推崇爲教主。佛陀,關心弟子們是否依說修行。依說修行者,即使千年之後,還是佛的弟子;不依說修行者,守在佛陀的身邊也是于事無補。
我說:我不鼓勵誦經,不鼓勵念佛,不鼓勵持咒。我主張禅修,主張明理,主張開竅(明心見性)。但是,真的你明理開竅之後,不用禅修也行。真的明理開竅之後,隨緣的怎麼迷糊糊塗迷信烏煙瘴氣的都無所謂。因爲,要想度化那些人,你必須得先跟他們一樣。這也就是菩薩四攝法的布施愛語利行同事。你只有跟他們站在一起,他們才會覺得:原來,我也能!
我說:你通讀所有的高僧傳記,找不出一個是因爲吃素而成爲高僧大德的。所以成爲高僧大德,或因爲德行,或因爲操守,或因爲見識,或因爲膽量,或因爲學問,或因爲文章,或因爲能力,或因爲影響,或因爲見地。
我說:身心氣質的轉變,來自戒行清淨的基礎。不殺生,而行慈忍,慢慢的身體就會柔軟。不貪欲不嗔恨,慢慢的心靈就會自由,人到無求品自高事能知足心長惬說的就是這個理兒。人遠離了物質欲望的束縛,自然心靈自由展現。自然用不著阿谀奉承,用不著欺上瞞下,用不著貪生怕死,用不著等待救贖。人成爲自己的心靈的主人,樂得自在逍遙。
我說:即使沒有明白佛法的透徹見地,即使沒有達到佛法的圓滿實踐,但是因爲你遠離了物欲嗔恨的束縛,不再成爲嗔恨或者貪欲習性的奴隸,你的道氣自然增長,清淨氣息流露,那就不用再做給任何人看,徹底遠離了宗教的僞善。所以要僞善,要在信徒面前裝點自己,打扮自己,是因爲你沒有這些美好的品質。等你真有了,自然流露,即使你真誠的不裝,即使你裝作沒有,也一樣。“路人見己如見肺肝然”。
我說:執相而求,那是初級幼兒園的水准,目前的大量佛教徒,考量一個出家人的標准,還遠遠不夠格。自身的眼界、自身的胸懷、自身的修爲、自身的見地、自身的行履,還不具備勘驗別人的能力。
弟子:(啜泣ing)
我說:別哭了。
弟子:這麼多年,我白白浪費了。
我說:不,不走彎路,不知得來之艱難,也不會珍惜今天之所得。何況,走了彎路多一點,給做鞋賣鞋的創收。磨得腳丫子結實。
弟子:師父真會說笑話。(擦眼淚ing)
我說:佛法至簡至易。只是無人知道。即使有人知道,不懂得怎麼說給別人知道。只知道自受用,不懂得他受用。有點像茶壺裏煮餃子。
弟子:謝師父。(笑ing)
我也開始傻笑。
弟子:師父,新疆正在打造觀音菩薩出身地佛教文化園區,我們跟管理的人有關系,請你來住持這裏的寺院吧。
我說:我當年出家叁個不要。不要當方丈,不要收徒弟,不要接法脈。樂得清風白雲在在處。
弟子:師父自己說瞎話。我都看到網上師父接臨濟宗法脈的照片了,還有,夏天都看見網上報道你接手建設祖山望海禅寺的新聞了。
我說:我傻了呗。一不留神,把自己給賣了。
弟子:那不是師父自己說妄語了麼。
我說:妄語,是指以欺騙他人爲目的,要發生自他的關聯。自己發願幹什麼,只是針對自己,何況發願並不一定爲外人所知,更多的是一種自我激勵或者自我規範。
弟子:那就是師父願意接手新疆這個寺院了。我們有福了。
我說:要接你接。我不接。
弟子:爲什麼?
我說:政府、企業(投資人)、僧團,叁方期許不同,差異太大。
弟子:怎麼說?
我說:政府要一個公園,公園要的人氣。企業要的人氣,還是爲了財氣。僧團要的清淨,與他們背道而馳。
弟子:借力打力麼。師父,省得跟佛教徒化緣建廟,也是不容易,我們自己組建了一個QQ群,本來也是爲了一起交流方便,請了幾個法師講課,結果,無一例外,最後都成了法師化緣建廟,我們很尴尬,不支持吧,人是我們請來的,支持吧,實在不願意。問題還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建廟,而是建了廟幹什麼我們才擔心。萬一,我們幫忙見個類似少林寺那樣的廟,那我們真是冤死了。
我說:呵呵,不用擔心出現第二個少林寺。少林寺在中國佛教的地位,很獨特。給少林寺加一個完整的綴語就沒有這麼多非議了。幹脆叫“少林文化創業産業園區”,就可以徹底跟佛教扯不上關系了。
弟子:不明白。
我說:全國只有一個少林寺,而少林寺的作爲不能代表整個佛教的作爲。但是,不管佛教徒還是非佛教徒都拿少林寺說事,那就不對頭了。讓少林寺從佛教中獨立出來,只做少林擅長的運作商業以及文化,但是不要跟佛教沾邊。這樣,即使有點誤會,那也跟佛教關系不大。
弟子:問題是人家願意麼?
我說:事在人爲。不然,這樣下去,社會都以爲佛教和佛教徒是這個樣的,就如馮侖,也拿少林寺來說事,再比如,那些求發展的中小企業家,也想模仿少林寺的做法,建個寺院就收錢,雇請幾個和尚充點門面,那和尚這個高尚的職業和佛教這個寶貴的文化,就徹底給幾個臭錢給毀了。
弟子:怎麼會給毀了呢?有那麼嚴重麼?不是這樣都給全世界知道有佛教了麼?
我說:給全世界知道的少林寺的拳頭和武術,而不是佛法。
弟子:那佛法是啥?佛教又是個啥?
我說:佛法,唯一一個目標:煩惱的止息,或者說是苦的止息。針對個人,苦滅。針對人類,和樂。
我說:佛教,本來應該成爲承載佛法的載體,但是因爲時代環境的因緣變化,因爲佛法傳播區域的文化信仰背景不同,因爲佛法面對的衆生當下的最根本需求不同,這個載體,做出不變隨緣隨緣不變的自我主動調整或被動調整,但是不管主動還是被動,都得調整,否則,佛教這個佛法的載體根本無法立足,談不上立足,又何來生存發展,沒有生存發展,何來淨化社會人心。
弟子:讓全世界都練武,或者全世界都念佛誦佛經社會不就和平了麼。
我說:全世界都練武,恰恰全世界再也不會坐回到談判桌前了,人類必然退回到冷兵器時代,以蠻力解決一切爭端。其實,現在美國獨霸,不就是人家的武力高于一切國家麼。所以,這個想法一廂情願。再回頭來看,全世界都來誦佛經,這個更是癡心妄想中的大妄想啊。就拿咱們新疆來說,現在全疆只有5個開放的佛教寺院,跟曆史上,這裏發生過的佛教現象和影響也太懸殊了。改變別人的信仰,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是改變別人的生命態度,是一件容易事。
弟子:何謂爲什麼?
我說:改變信仰,是背叛。或者背叛民族,或者背叛傳統,或者背叛曆史。
我說:而改變人的生命態度,就容易的多。釋迦牟尼是個了不起的教育家,他不關心誰是什麼教徒,他也從來不承認自己是佛教的教主,他只看見來跟他學習的弟子,只看見渴望從生命逼迫中解脫出來的修行訴求。找到讓生命逼迫的內在原因並運用佛法的滅苦之道消除這些內在原因,改變讓生命逼迫不自由的外在惡劣條件,這些,就是釋迦牟尼教法的核心。跟宗教可以說毫不相幹。
我說:因此,佛法的教育,是這樣的。只是放下而已。
弟子:淨空老法師也教人放下。
我說:淨空老法師的放下,跟我說的放下不是一個放下。我說的放下,是個放下。他老人家說的放下,不是放下,是抗著。
弟子:此話怎講?
我說:放下是減法。任何生命的源頭圓點,跟佛陀,跟覺者,一模一樣,只是加多了分別,就負累起來。放下就是。所以,佛法的道理,很簡單。比如,五戒之一的第一條:不殺生。只要全世界人類都放下武器,不殺生,要軍備競賽幹什麼?
弟子:?
我說:減法,還是簡法。心經說,色受想行識五蘊皆空,既然五蘊皆空,那生命從身體到精神,從精神到感知,從感知到理性,從理性到邏輯,從邏輯到現象,無不是空。既然無不是空,那就是本來空。既然本來就空,不必再去滅空,放下對一切執爲實有的認知當下就是啊。
我說:可見,佛法至簡至易,不是說辭,是功夫和見地的圓滿。老法師說的放下,是理論。我說的放下,是個功夫和見地混論一起的。
弟子:要是師父能常住新疆就好了,可以隨時請教師父。聽師一句話,勝讀十年書。真的。
我說:散仙,閑漢,野人,自由人,飛人,雲水生涯都過了。給佛法一些生命,然後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成爲,繼續我的雲水。這就是俺做這些的唯一目的。
弟子:可是,師父,每每看了你的文章,聽了你的說法,之後會莫名其妙的傷感,想哭,想落淚,不知道是因你的個人,還是因爲你說的法。我推薦我的高中好友看了你的幾篇文章,原以爲她會跟我斷絕往來,沒有想到,她那麼固執的一個人,竟然開始跟我要佛經看了。還經常電話短信給我,讓我給他介紹更多的好的佛教文章給她。
我說:其實,這個我也不大清楚。說法者無法可說。我沒有想要成爲什麼,沒有想要度誰,沒有想要改變誰成爲什麼的動力和願望。我只是禀乎我的樂趣,做我願意做的。哪天,老子不願意做了,或者做的不開心了,丟下就走,看都不看一眼。既不願意拉幫結派,也不願意跟誰站在一起。說我好的,也有,說我壞的,也有。好壞,不是本身有什麼好壞,好壞是因爲認知是否與我相同。與我認知相同的,雖壞猶好;與我認知不同的,雖好也壞。所以,佛陀說,“一切言說都無實義”。又說“但有言說只是戲論”。
弟子:要是多幾個師父這樣的僧人就好了。
我說:就像我師父說的,“明奘這樣的活寶不可多得,也不能多得”。我自己想想也是,多了,整個佛教還不被徹底搞翻版了。但是,又不能沒有,沒有了,死氣沈沈的佛教,不過垂垂待老而已。
蠻佩服自己的記憶力的,過去了好幾年,竟然當年的對話,基本還記得。這得感謝28日那天在白鹿洞書院狀元泉旁邊的呆坐發呆犯傻。本來在那裏發呆,竟然撞上了多年不見的熟人。竟然還記得人家的姓氏名誰。竟然記得在一起聊天的記憶。
哈哈,這就是俺的想法,所以,不管俺做過什麼,永遠不會留下深刻印記。
1995年7月10日,俺到了柏林寺。記得站在觀音殿後面的聖旨碑前跟師父說:
“這裏,腳下最悠久的是泥土,天上,最彌長的是空氣。我來出家,什麼都不想成爲,什麼也不想留下,等我走時,就如同這裏什麼也沒有發生”。
2009年10月31日于京竹林精舍
《明奘法師:怎能成爲我的弟子?》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