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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菩提▪P16

  ..續本文上一頁、衆生的世界是沒有什麼分別的。佛法說滅除了苦、集、滅、道就能得到涅磐的解脫,但這不表示我們生存的世界外另有世界,出離人生之苦不必離開世間,得道解脫也不必在世間之外。如果佛的世界不能與世間生活相結合,佛的存在就失去必要性,因爲,苦惱的叁界本來就是佛菩薩的世界呀!

  讓我們再來念一次這幾句美麗的句子:“一色一香,無非中道”,“邊邪皆中正,無道可修”,“無苦無集故無世間,無道無滅故無出世間”。我們愈是正視這充滿矛盾痛苦的現實人生,愈能感覺到佛的大悲。我們愈是在悲哀無助的境地,愈是感覺到佛的慈悲智慧在其中發動,源源不絕---這慈悲智慧不是來自別處,而是來自我們更深更高的自我!

  以此之故,一個人如果能悟,山青水綠、鵲噪鴉鳴,無一不是佛法;一個人如果迷了,則花池寶樹、玉殿瓊樓,無一不是世間法。那麼,丁雄泉信中所說天上的雲、地上的鮮花、春天的蝴蝶、蜜糖和彩虹、大河邊上的水上人家、西班牙的熱情舞蹈,也都是人心的映現、佛法的真實,只看我們能不能有悟的心,能不能有清明的觀照罷了。

  智*大師在另外一本著作《觀音玄義》裏有一段與弟子的問答,也能說明這個觀點:

  問:“闡提與佛斷何等善惡?”

  答:“闡提斷修善盡,但性善在。佛斷修惡盡,但性惡在。”

  問:“性德善惡何不可斷?”

  答:“性之善惡但是善惡之法門,性不可改,曆叁世無誰能毀,複不可斷壞!”

  這裏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觀點,是說佛並不斷性惡,但因爲通達惡,因此對一切惡能自在,不會受惡的影響而生惡,佛也就永遠不會恢複惡。由于佛有這種自在,因此佛不僅不會染惡,更能使惡也化成慈悲力---地藏王菩薩就是以這種在惡中不染惡的慈悲力下地獄的呀!

  我們在惡裏受染,不能自在,因此就會被惡所纏縛。其實善惡是非不是主體,人的心性才是主體,于是,浪子、妓女都可以不爲惡所染,均可以自在。

  那麼,一個人如何能不被惡所染,得到自在呢?

  答案是非常簡單,就是在我中覺醒,破掉人我的執著。妓女若能破掉了妓女的認知,找到清明的真實,就從時空中醒了過來,她就得到自在了。

  在這個世間生活,我們之所以有喜怒哀樂、人我是非、煩惱痛苦都是因爲對于“我”的執著。我們執著自己的身體、名字、利益、事業、社會關系等等,而,這些是不是真實的我呢?

  我們看見的很多書,都把佛的道理說得太複雜、太高遠、太深奧,使大部分的人擔心自己不能追求或沒有資格追求。其實,簡單的一句話就是“在”我”中覺醒”,任何一個平凡人都可以通過覺醒找到存在宇宙中的妙有,哪裏有身份職業的區別呢?覺醒的人一旦破了我執,則“即事而真”、“一心具萬行”、“一切無非妙道,體之即神”、“即明衆生是真際”,道不是那麼遙遠的,道就在我們現實的生活裏,離開現實生活的求道就像六祖慧能所言,是在兔的的頭上求角呀!

  超越了世間與出世間的佛教是這樣,而我們所追求的精神生活無不如此,科學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來創造更利便于人的生活;藝術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來創造多彩多姿的世界;文學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來創造更遠大的夢想;我們可以說人類文明的發展,是基于許多人對更高更深自我的開啓,而人類創造的泉源則是基于人的覺醒。

  能覺醒者縱是妓女也是可敬佩的,在《維摩诘經》裏有一首偈,其中四句是“或現作淫女,引諸好色者,先以欲鈎牽,後令入佛智”,是說菩薩爲教化衆生,可能有各種示現,化爲淫女也是可能的。這是何其偉大的識見,只要打破了執著,就知道這種識見真實地超越了人我的見解。

  因此我覺得一個人沒有宗教信仰其實不是那麼重要的,但一個人一定要有宗教的思想與宗教的情操。即使完全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也應該透過不斷的覺醒來改造自己,把自我提升到更高遠的精神境地,這樣,無論從事什麼行業,才能在現實生活中有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這樣,無論從事的工作多麼渺小卑微,都能有更大的識見,活得更尊嚴、更自在、更有興味。

  最後,我引用隋朝昙遷法師在《亡是非論》中的幾句話:

  “夫自是非彼,美已惡人,物莫不然。以皆然故,舉世紛纭,無自正者也。”

  我們常覺得自己美麗良善,別人醜陋惡俗,這是人的通病,全世界都是這樣,于是就找不到一個自正的人了。“自正”是在我中覺醒,是在找更高更深的自我。我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希望做一個自正的人,願能“行不負于所知,言不傷于物類”,雖然做自正的人可能要艱苦一些,中宵思之不免悲慨盈懷,但如果不自正則將永爲浪子,在宇宙間飄浮不得解脫了。

  現在給你寫信,在我案前的一盆酢漿草正開著紫藍色的花,在每一朵花間我都看到了“自正”之美,它們那麼昂然、自尊、自在,並不因爲它們開在山野路邊而畏縮,也不因它們無名不爲人知而自怨自憐。當然,種在美麗的花盆裏,它也不會傲慢、偏見,忘失自己在田野中的紫藍色。

  這花,使我們感觸到了宇宙生命的神秘,並知悉了宇宙間自有的秩序,山青水綠,流水不離,深水無波,四季正在靜靜地轉變著,今晨我照鏡子,發現又生了不少白發,想到這每一根白發都如野處的幾朵小花,思之不禁怃然。

  有時候回想起來,我母親對我們的期待,並不像父親那樣明顯而長遠。小時候我的身體差、毛病多,母親對我的期望大概只有一個,就是祈求我的建康,爲了讓我平安長大,母親常背著我走很遠的路去看醫生,所以我童年時代對母親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趴在她的背上,去看醫生。

  我不只是身體差,還常常發生意外,叁歲的時候,我偷喝汽水,沒想到汽水瓶裏裝的是“番仔油”(夜裏點燈用的臭油),喝了一口頓時兩眼翻白,口吐白沬,昏死過去了。母親立即抱著我以跑一百公尺的速度到街上去找醫生,那天是大年初二,醫生全休假去了,母親急得滿眼淚,卻毫無辦法。

  “好不容易在最後一家醫生館找到醫生,他打了兩個生雞蛋給你吞下去,又有了呼吸,眼睛也張開了,直到你張開眼睛,我也在醫院昏了過去了。”母親一直到現在,每次提到我喝番仔油,還心有余悸,好像撿回一個兒子。聽說那一天她爲了抱我看醫生,跑了將近十公裏。

  四歲那一年,我從桌子上跳下時跌倒,撞到母親的縫紉機鐵腳,後腦殼整個撞裂了,母親正在廚房裏煮飯。我自己掙紮站起來叫母親,母親從廚房跑出來。

  “那時,你從頭到腳,全身是血,我看到第一眼,浮起心頭的一個念頭是:這個囡仔無救了。幸好你爸爸在家,坐他的腳踏車去醫院,我抱你坐在後座,一手捏住脖子上的血管,到醫院時我也全身是血,立即推進手術房,推出來時你叫了一聲媽媽,呀!呀!我的囡仔活了,我的囡仔回來了……我那時才感謝得流下淚來。”母親說這段時,喜歡把我的頭發撩起,看我的耳後,那裏有一道二十公分長的疤痕,像蜈蚣盤據著,聽說我摔了那一次,聰明了不少。

  由于我體弱,母親只要聽到什麼補藥或草藥吃了可以使孩子身體好,就會不遠千裏去求藥方,抓藥來給我補身體,可能是補得太厲害,我六歲的時候竟得了疝氣,時常痛得在地上打滾,哭得死去活來。“那一陣子,只要聽說哪裏有先生、有好藥,都要跑去看,足足看了兩年,什麼醫生都看過了,什麼藥都吃了,就是好不了。有一天有一個你爸爸的朋友來,說開刀可以治疝氣,雖然我們對西醫沒信心,還是送去開刀了,開一刀,一個星期就好了。早知道這樣,兩年前送你去開刀,不必吃那麼多的苦。”母親說吃那麼多的苦,當然是指我而言,因爲她們那時代的媽媽,是從來不會想到自己的苦。

  過了一年,我的大弟得小兒麻痹,一星期就過世了,這對母親是個嚴重的打擊,由于我和大弟年齡最近,她差不多把所有的愛都轉到我的身上,對我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並且在那幾年,對我特別溺愛。

  例如,那時候家裏窮,吃雞蛋不像現在的小孩可以吃一個,而是一個雞蛋要切成“四洲”(就是四片)。母親切白煮雞蛋有特別方法,她不用刀子,而是用車衣服的白棉線,往往可以切到四片同樣大,然後像寶貝一樣分給我們,每次吃雞蛋,她常背地裏多給我一片。有時候很不容易吃蘋果,一個蘋果切十二片,她也會給我兩片。有斬雞,她總會留一碗雞湯給我。

  可能是母親的照顧周到,我的身體竟然奇迹似的好起來,變得非常健康,常常兩叁年都不生病,功課也變得十分好,很少讀到第二名,我母親常說:“你小時候讀了第二名,自己就跑到香蕉園躲起來哭,要哭到天黑才回家,真是死腦筋,第二名不是很好了嗎?”

  但身體好、功課好,母親並不是就沒有煩惱,那時我個性古怪,很少和別的小朋友玩在一起,都是自己一個人玩,有時自己玩一整天,自言自語,即使是玩殺刀,也時常一人扮兩角,一正一邪互相對打,而且常不小心讓匪徒打敗了警察。然後自己蹲在田岸上哭。幸好那時候心理醫生沒有現在發達,否則我一定早被送去了。

  “那時莊稼囡仔很少像你這樣獨來獨往的,滿腦子不知在想什麼,有一次我看你坐在田岸上發呆,我就坐在後面看你,那樣看了一下午,後來我忍不住流淚,心想:這個孤怪囡仔,長大後不知要給我們變出什麼出頭,就是這個念頭也讓我傷心不已。後來天黑,你從外面回來,我問你:“你一個人坐在田岸上想什麼?”你說“我在等煮飯花開,等到花開我就回來了。”這真是奇怪,我養一手孩子,從來沒有一個坐著等花開的。”母親回憶著我童年一個片段,煮飯花就是紫茉莉,總是在黃昏時盛開,我第一次聽到它是黃昏開時不相信,就坐一下午等它開。

  不過,母親的擔心沒有太久,因爲不久有一個江湖術士到我們鎮上,母親先拿大弟的八字給他排,他一排完就說:“這個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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