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众生的世界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佛法说灭除了苦、集、灭、道就能得到涅磐的解脱,但这不表示我们生存的世界外另有世界,出离人生之苦不必离开世间,得道解脱也不必在世间之外。如果佛的世界不能与世间生活相结合,佛的存在就失去必要性,因为,苦恼的三界本来就是佛菩萨的世界呀!
让我们再来念一次这几句美丽的句子:“一色一香,无非中道”,“边邪皆中正,无道可修”,“无苦无集故无世间,无道无灭故无出世间”。我们愈是正视这充满矛盾痛苦的现实人生,愈能感觉到佛的大悲。我们愈是在悲哀无助的境地,愈是感觉到佛的慈悲智慧在其中发动,源源不绝---这慈悲智慧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我们更深更高的自我!
以此之故,一个人如果能悟,山青水绿、鹊噪鸦鸣,无一不是佛法;一个人如果迷了,则花池宝树、玉殿琼楼,无一不是世间法。那么,丁雄泉信中所说天上的云、地上的鲜花、春天的蝴蝶、蜜糖和彩虹、大河边上的水上人家、西班牙的热情舞蹈,也都是人心的映现、佛法的真实,只看我们能不能有悟的心,能不能有清明的观照罢了。
智*大师在另外一本著作《观音玄义》里有一段与弟子的问答,也能说明这个观点:
问:“阐提与佛断何等善恶?”
答:“阐提断修善尽,但性善在。佛断修恶尽,但性恶在。”
问:“性德善恶何不可断?”
答:“性之善恶但是善恶之法门,性不可改,历三世无谁能毁,复不可断坏!”
这里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观点,是说佛并不断性恶,但因为通达恶,因此对一切恶能自在,不会受恶的影响而生恶,佛也就永远不会恢复恶。由于佛有这种自在,因此佛不仅不会染恶,更能使恶也化成慈悲力---地藏王菩萨就是以这种在恶中不染恶的慈悲力下地狱的呀!
我们在恶里受染,不能自在,因此就会被恶所缠缚。其实善恶是非不是主体,人的心性才是主体,于是,浪子、妓女都可以不为恶所染,均可以自在。
那么,一个人如何能不被恶所染,得到自在呢?
答案是非常简单,就是在我中觉醒,破掉人我的执著。妓女若能破掉了妓女的认知,找到清明的真实,就从时空中醒了过来,她就得到自在了。
在这个世间生活,我们之所以有喜怒哀乐、人我是非、烦恼痛苦都是因为对于“我”的执著。我们执著自己的身体、名字、利益、事业、社会关系等等,而,这些是不是真实的我呢?
我们看见的很多书,都把佛的道理说得太复杂、太高远、太深奥,使大部分的人担心自己不能追求或没有资格追求。其实,简单的一句话就是“在”我”中觉醒”,任何一个平凡人都可以通过觉醒找到存在宇宙中的妙有,哪里有身份职业的区别呢?觉醒的人一旦破了我执,则“即事而真”、“一心具万行”、“一切无非妙道,体之即神”、“即明众生是真际”,道不是那么遥远的,道就在我们现实的生活里,离开现实生活的求道就像六祖慧能所言,是在兔的的头上求角呀!
超越了世间与出世间的佛教是这样,而我们所追求的精神生活无不如此,科学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来创造更利便于人的生活;艺术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来创造多彩多姿的世界;文学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来创造更远大的梦想;我们可以说人类文明的发展,是基于许多人对更高更深自我的开启,而人类创造的泉源则是基于人的觉醒。
能觉醒者纵是妓女也是可敬佩的,在《维摩诘经》里有一首偈,其中四句是“或现作淫女,引诸好色者,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是说菩萨为教化众生,可能有各种示现,化为淫女也是可能的。这是何其伟大的识见,只要打破了执著,就知道这种识见真实地超越了人我的见解。
因此我觉得一个人没有宗教信仰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但一个人一定要有宗教的思想与宗教的情操。即使完全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应该透过不断的觉醒来改造自己,把自我提升到更高远的精神境地,这样,无论从事什么行业,才能在现实生活中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这样,无论从事的工作多么渺小卑微,都能有更大的识见,活得更尊严、更自在、更有兴味。
最后,我引用隋朝昙迁法师在《亡是非论》中的几句话:
“夫自是非彼,美已恶人,物莫不然。以皆然故,举世纷纭,无自正者也。”
我们常觉得自己美丽良善,别人丑陋恶俗,这是人的通病,全世界都是这样,于是就找不到一个自正的人了。“自正”是在我中觉醒,是在找更高更深的自我。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希望做一个自正的人,愿能“行不负于所知,言不伤于物类”,虽然做自正的人可能要艰苦一些,中宵思之不免悲慨盈怀,但如果不自正则将永为浪子,在宇宙间飘浮不得解脱了。
现在给你写信,在我案前的一盆酢浆草正开着紫蓝色的花,在每一朵花间我都看到了“自正”之美,它们那么昂然、自尊、自在,并不因为它们开在山野路边而畏缩,也不因它们无名不为人知而自怨自怜。当然,种在美丽的花盆里,它也不会傲慢、偏见,忘失自己在田野中的紫蓝色。
这花,使我们感触到了宇宙生命的神秘,并知悉了宇宙间自有的秩序,山青水绿,流水不离,深水无波,四季正在静静地转变着,今晨我照镜子,发现又生了不少白发,想到这每一根白发都如野处的几朵小花,思之不禁怃然。
有时候回想起来,我母亲对我们的期待,并不像父亲那样明显而长远。小时候我的身体差、毛病多,母亲对我的期望大概只有一个,就是祈求我的建康,为了让我平安长大,母亲常背着我走很远的路去看医生,所以我童年时代对母亲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趴在她的背上,去看医生。
我不只是身体差,还常常发生意外,三岁的时候,我偷喝汽水,没想到汽水瓶里装的是“番仔油”(夜里点灯用的臭油),喝了一口顿时两眼翻白,口吐白沬,昏死过去了。母亲立即抱着我以跑一百公尺的速度到街上去找医生,那天是大年初二,医生全休假去了,母亲急得满眼泪,却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家医生馆找到医生,他打了两个生鸡蛋给你吞下去,又有了呼吸,眼睛也张开了,直到你张开眼睛,我也在医院昏了过去了。”母亲一直到现在,每次提到我喝番仔油,还心有余悸,好像捡回一个儿子。听说那一天她为了抱我看医生,跑了将近十公里。
四岁那一年,我从桌子上跳下时跌倒,撞到母亲的缝纫机铁脚,后脑壳整个撞裂了,母亲正在厨房里煮饭。我自己挣扎站起来叫母亲,母亲从厨房跑出来。
“那时,你从头到脚,全身是血,我看到第一眼,浮起心头的一个念头是:这个囡仔无救了。幸好你爸爸在家,坐他的脚踏车去医院,我抱你坐在后座,一手捏住脖子上的血管,到医院时我也全身是血,立即推进手术房,推出来时你叫了一声妈妈,呀!呀!我的囡仔活了,我的囡仔回来了……我那时才感谢得流下泪来。”母亲说这段时,喜欢把我的头发撩起,看我的耳后,那里有一道二十公分长的疤痕,像蜈蚣盘据着,听说我摔了那一次,聪明了不少。
由于我体弱,母亲只要听到什么补药或草药吃了可以使孩子身体好,就会不远千里去求药方,抓药来给我补身体,可能是补得太厉害,我六岁的时候竟得了疝气,时常痛得在地上打滚,哭得死去活来。“那一阵子,只要听说哪里有先生、有好药,都要跑去看,足足看了两年,什么医生都看过了,什么药都吃了,就是好不了。有一天有一个你爸爸的朋友来,说开刀可以治疝气,虽然我们对西医没信心,还是送去开刀了,开一刀,一个星期就好了。早知道这样,两年前送你去开刀,不必吃那么多的苦。”母亲说吃那么多的苦,当然是指我而言,因为她们那时代的妈妈,是从来不会想到自己的苦。
过了一年,我的大弟得小儿麻痹,一星期就过世了,这对母亲是个严重的打击,由于我和大弟年龄最近,她差不多把所有的爱都转到我的身上,对我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并且在那几年,对我特别溺爱。
例如,那时候家里穷,吃鸡蛋不像现在的小孩可以吃一个,而是一个鸡蛋要切成“四洲”(就是四片)。母亲切白煮鸡蛋有特别方法,她不用刀子,而是用车衣服的白棉线,往往可以切到四片同样大,然后像宝贝一样分给我们,每次吃鸡蛋,她常背地里多给我一片。有时候很不容易吃苹果,一个苹果切十二片,她也会给我两片。有斩鸡,她总会留一碗鸡汤给我。
可能是母亲的照顾周到,我的身体竟然奇迹似的好起来,变得非常健康,常常两三年都不生病,功课也变得十分好,很少读到第二名,我母亲常说:“你小时候读了第二名,自己就跑到香蕉园躲起来哭,要哭到天黑才回家,真是死脑筋,第二名不是很好了吗?”
但身体好、功课好,母亲并不是就没有烦恼,那时我个性古怪,很少和别的小朋友玩在一起,都是自己一个人玩,有时自己玩一整天,自言自语,即使是玩杀刀,也时常一人扮两角,一正一邪互相对打,而且常不小心让匪徒打败了警察。然后自己蹲在田岸上哭。幸好那时候心理医生没有现在发达,否则我一定早被送去了。
“那时庄稼囡仔很少像你这样独来独往的,满脑子不知在想什么,有一次我看你坐在田岸上发呆,我就坐在后面看你,那样看了一下午,后来我忍不住流泪,心想:这个孤怪囡仔,长大后不知要给我们变出什么出头,就是这个念头也让我伤心不已。后来天黑,你从外面回来,我问你:“你一个人坐在田岸上想什么?”你说“我在等煮饭花开,等到花开我就回来了。”这真是奇怪,我养一手孩子,从来没有一个坐着等花开的。”母亲回忆着我童年一个片段,煮饭花就是紫茉莉,总是在黄昏时盛开,我第一次听到它是黄昏开时不相信,就坐一下午等它开。
不过,母亲的担心没有太久,因为不久有一个江湖术士到我们镇上,母亲先拿大弟的八字给他排,他一排完就说:“这个孩…
《清凉菩提》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