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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菩提▪P9

  ..續本文上一頁的中途聽到了小孩的哭聲,轉頭一看,原來孩子爬在地上壓到了一把飯鏟子,地上很肮髒,孩子的母親就把他抱起來,順手把飯鏟子放進熱騰騰的飯上,洗也不洗。

  于是,當孩子的母親來請吃飯時,和尚假稱肚子痛,連飯也沒吃,就匆匆趕回寺裏。過了一星期,和尚又去這農家誦經,誦完經,那母親端出了一碗熱騰騰的甜酒釀,由于天氣嚴寒,和尚一連喝了好幾碗,不僅覺得美味,心情也十分高興。

  等吃完了甜酒釀,孩子的母親出來說:“上一次真不好意思,您連飯都沒吃就回去了,剩下很多的飯,只好用剩飯做成一些甜酒釀,今天看到您吃了很多,我實在感到無比的安慰。”和尚聽了大有感觸,爲逃避肮髒的飯鏟子,沒想到反而吃了七天前的剩飯做成的甜酒釀,因而悟到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我們面對人生裏應該承受的事物不也是如此嗎?在飯鏟中泡過的髒飯與甜酒,表面不同,本質卻是一樣的。所以,歡喜的心最重要,有歡喜心,則春天時能享受花紅草綠,冬天時能欣賞冰雪風霜,晴天時愛晴,雨天時愛雨。

  好像一條清澈的溪流,流過了草木清華,也流過石畔落葉,它歡躍如瀑布時,不會被拘束,它平緩如湖泊時,也不會被局限,這就是金剛經裏最動人心弦的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我眼前的濑戶內海也是如此,我體驗了它明朗的山水,知道濑戶內海不中是日本人的海,而是眼前的海,是大地之海,超越了名字與國籍。海上吹來的風,呼呼有聲,在臺灣林野裏的清風亦如是遍滿大地,有南國的溫暖及北地的涼意,匝地,有聲。

  晉朝有名的女僧妙音法師,寫過一首詩:

  長風拂秋月,

  止水共高潔,

  八到淨如如,

  何容業萦結?

  “八到”是指風從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一起到,分不出是從哪裏到的,靜聽、感受清風的吹拂,其中有著禅的對語。在步出“英鶴丸”的時候,我看見了長在清水裏的山葵花是美麗的,長在汙泥裏的白蓮花也是美麗的,與愛人相會的心情是美麗的,與愛人分離的心情也是美麗的。

  只因爲我的心是美麗的,如清風一樣,匝地,有聲。

  我多麼希望,我寫的每一個字、每一篇文章都洋溢著柔軟心的味道,我的每一個行爲都有如蓮花的花瓣,溫柔而伸展。

  因爲我深信,一個作家的寫字時,他畫下的每一道線都有他人格的介入。

  二

  日本曹洞宗的開宗祖師道元禅師,傳說他航海到中國來求禅,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只得到一顆柔軟心。

  這是令人動容的故事,許多人認爲道元禅師到中國求柔軟心,並把柔軟心帶回日本。其實不然,柔軟心是道元禅師本具的,甚至是人人本具的,只是,道元若不經過萬裏波濤,不到中國求禅,他本具的柔軟心就得不到開發。

  柔軟心不從外得,但有時由外在得到啓發。

  叁

  學禅的人若無柔軟心,禅就只是一種哲學,與存在主義無異。

  柔軟心並不是和稀泥一樣的泥巴,柔軟心是有著包容的見地,它超越一切、包容一切。

  柔軟心是蓮花,因慈悲爲水、智慧做泥而開放。

  四

  有人問我:“爲什麼草木無心,也能自然地生長、開花、結果,有心的人反而不能那麼無憂地過日子?”

  我反問道:“你非草木,怎麼知道草木是無心的呢?你說人有心,人的心又在哪裏呢?假若草木真是無心,人如果達到無心的境界,當然可以無憂地過日子。”

  “凡夫”的“凡”字就是中間多了一顆心,剛強難化的心與柔軟溫和的心並無別異。

  具有柔軟心的人,即使面對的是草木,也能將心比心,也能與草木至誠地相見。

  五

  追鹿的獵師是看不見山的,捕魚的漁夫是看不見海的。

  眼中只有鹿和魚的人,不能見到真實的山水,有如眼中只有名利權位的人,永遠見不到自我真實的性靈。

  要見山,柔軟心要偉岸如山;要見海,柔軟心要廣大若海。

  因爲柔軟,所以能包容一切,涵攝一切。

  六

  人在遇到人生的大疑、大亂、大苦、大難時,若未被擊倒,自然會在其中超越而得到“定”,因定而得到清明,由清明而能柔軟。

  在柔軟中,人可以和諧、單純,進而達致意識的統一。

  野狐禅、口頭禅,最缺乏的就是柔軟心,有柔軟心的禅者不會起差別,不會貶抑靜土,或密宗,或一切宗派,乃至一切衆生。

  七

  有欲念,就有火氣;有火氣,就有煩惱。

  柔軟心使欲念的火氣溫和,甚至消散,當欲念之火消散了,就是菩提。

  從煩惱到菩提的開關,就是柔軟心。

  八

  佛陀教我們度化衆生,並沒有教我們苛求衆生。我們要度化衆生應在心中對衆生沒有一絲絲苛求,只有隨順。衆生若可以被苛求,就不會淪爲衆生了。

  隨順,就是處在充滿仇恨的人當中,也不懷絲毫恨意。

  隨順,就是隨著充滿黑暗的世界轉動,自已還是一盞燈。

  隨順,就是看任何一個衆生受苦,就有如自己受苦一般。

  隨順,是柔軟心的實踐,也是柔軟心點燃的香。

  "每當我們拜訪佛寺時,總是見到許多佛像以打坐的姿勢端坐著,而即使是以立姿站著,也不會像基督徒一樣向天仰望,好像期待什麼似的。大凡是佛,總是反觀自己,不向外求。佛徒的信心不向外覓,只向內看"。這是日本禅學大師鈴木大拙在《禅的信心》中說的話,說明了佛教的信仰最要緊的是"反觀自我",不像別的宗教是"仰觀天上"。

  他又說:"什麼是自己呢?想在書本裏或在別人的言教裏數尋這個真理,猶如計數別人的鈔票,不論你數多少,都是別人的,而不屬于你。猶如銀行家計數不在銀行裏面的鈔票!現在且回頭來看看你自己家裏吧,看你多麼富足啊!你無得無失。你所需要的一切都在你的裏面,只是你通常並不知道你是多麼富有而已,這個內在的自我,或者靈魂,或者心靈中,儲滿了你所需要的一切;沒有一樣東西需要向外尋求"。

  所以,佛教的修行中,相信自我、肯定自我、回歸自我、反省自我都是非常很需要的,我們要回到自我才可能開啓大悲大智的佛性。但是,回到自我並不是否定佛菩薩的力量,我們把"自我"與"佛菩薩"做一分別,乃是站在一個相對的層次上,如果能超越了相對的層次,就沒有"自力"與"他力"的分別,因爲超越了相對的層次,佛菩薩與衆生還有什麼分別呢?佛菩薩是我們自心之流露,我們又何嘗不是佛菩薩的法身呢?我們心裏可以涵藏無數的佛與菩薩正如佛菩薩的心中有無量無數的衆生一樣呀!

  從鈴木大拙眼中的佛相,我們看看寺院裏的佛相也可以得到許多啓發。我們看到每一個國家的佛像都不同,印度佛像是印度人的樣子,日本佛像是日本人的樣子,中國佛像是中國人的樣子,這是因人種不同,人心裏的佛也不一樣。在時代的流變中,我們看到唐朝的佛像多胖大穩重,宋朝的佛像則纖細溫柔,每一代都有很大的不同。我家裏供奉了兩尊觀音菩薩,一尊是仿宋的"千手千眼觀音菩薩",一尊是藏人銅鑄的"十八臂准提佛母",他們的長相就很不同了。<, /p>

  這使我們理解到,所有佛菩薩相貌的呈現都是以自己爲本位,並相信自己本來與佛無異,可見心外有佛不是大問題,心內無佛才是大問題。心內若有佛,佛不管以什麼面目存在著,又有什麼要緊呢?

  我想起佛陀在幼年時代曾說過:"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當時被預言成他將是統一全印度的聖君,可是後來舍棄王位,證得佛道,因此,這唯我獨尊的"我"應該重新思考,這個"我"是佛陀在代衆生發言,天上天下哪裏有什麼比得上真實的自我呢?這個"我"是禅宗"自性"、"無位真人"的我,也是密宗"即身成佛"的我,也是淨土"自性彌陀"的我!

  密宗的修行方法裏有"本尊法",意即任何人觀想菩薩的本尊,最後就會"本尊現前",知悉自己是本尊的化身,則了透到本尊與自我無異,修觀音法的人最後是回到觀音,修文殊法則回到文殊,修地藏法則回到地藏。這使我們知道自身中就有百尊,是自力與佛力的感應道交,這種修行方法是多麼動人呀!

  當我們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幾個字,想起本師釋加牟尼佛的慈悲與智慧,自然而然就生起自信的莊嚴與雄大的氣概了。

  我們認識的第一個秋天

  我們認識的第一個秋天,確是在這裏,我在巷子裏走了很久才認出來。

  我們曾坐在一起看雲的階梯,現在已經全崩壞了,只剩下一些石塊的殘迹。

  我們曾站著徹夜談天的那一棵鳳凰木,有半邊的枝桠被雷劈斷了,另一邊零落地開著花。

  我們曾無數次在黃昏走過的草地,現在是一排灰色的公寓,上面裝滿了鏽去的鐵窗,以及努力從鐵窗探頭的盆栽植物。

  我們曾在湖邊談詩的榕樹不見了,湖已完全填平,現在是一個養雞場。

  這些都不是我認出這個地方的理由,我認出這個地方是因爲偶然走過,而又有一些當年秋天的心情。還有那一年剛種上去的相思樹,現在開滿鵝黃色的小花,那相思樹雖長大開花,樹形一點也沒有改變。

  站在相思樹前,我的心情和那絨絨的黃花一樣茫然,我的思緒被這種茫然一把抓住,使我對自己、對青春的歲月感到非常陌生,不敢確定我是不是真的認識過自己或認識過你,那種感覺,仿佛有一條蛇從心頭輕輕地滑過去。

  我們認識的第一個秋天,竟是在這裏嗎?

  離去的小路

  這竟是當年你離去的那一條小路嗎

  階梯上的榕樹還是原來的樣子(似乎老了一些),路旁的金急雨花仍然盛開(仿佛沒有從前那麼豔黃),巷子口的路燈也在原來的位置(如若缺乏昔日的光明),你家的窗口還是有我熟悉的燈光(但是窗簾好像換過了)。

  這竟是當年你離去的那一條小路嗎?你說過你不是輕易道別的人(你的話總像春天的風吹過),你說過你願意一生只愛一次(你的誓言有如夏日午後的西北雨),你常常用淚…

《清涼菩提》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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