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面系統。除上述中觀學傳譯全面外,再舉唯識學爲例,印度有十派唯識論師,漢傳佛教由玄奘法師僅傳有護法一系,而藏傳則除以安慧一系爲主外,其他各派也均有傳譯。
不僅如此,而且藏傳佛教還十分重視對顯教理論的學習與實踐。遍觀藏傳佛教諸大宗派的大德祖師,除少數幾位因針對特殊化機而提倡專修之外,大多強調對一切教理的廣聞、精通和修證。如阿底峽尊者師徒所創立的噶當派,強調一切佛語都是可修與必修的教授,沒有一法是應舍與非應修的。“噶當”二字的含意即“一切佛語皆是教授。”又如薩迦派,對俱舍、因明、唯識、中觀與戒律的弘揚最爲重視,在幾大宗派中以顯教理論體系的全面興盛而著稱。後不僅宗喀巴大師曾向薩迦派大德仁達瓦受學《俱舍》、《中觀》等要義,而且宗喀巴的兩大高足弟子賈曹傑、凱珠傑起初也都是仁達瓦大師的高徒,並獲得“十難論師”之稱號,後經仁達瓦介紹,複從宗喀巴受教的。
在顯教理論的學習方法上,不僅有師徒之間的口耳相傳,而且藏傳佛教還繼承了印度因明論式的辯論手段,並推廣作爲檢驗一個學者對全部教理掌握、通達與否的標准。所謂格西(意爲善知識,即堪爲人師者。後指相當于博士一級的學位)稱號,就是要靠在大法會上當衆辯論獲勝而考選的。而考格西所依據的就是代表上述五大理論體系的“五部大論”,即法稱造《釋量論》、彌勒造《現觀莊嚴論》、月稱造《入中論》、德光造《戒律本論》及世親造《俱舍論》。這五部大論全都是顯教內容,因此即使你密咒修行得再高深,若不通達此五部大論,恐怕也難獲“格西”之稱謂。宗喀巴大師所倡導的格魯派的僧人,都在徹底學通“五部大論”(包括其他重要經論及注疏)之後,若想進一步深造,才可進入專修密乘之上、下密院。
由此可見,藏傳佛教決非僅僅是密教而已,其顯教理論的發達與重視程度也相當可觀,在這一點上更值得我們借鑒。
叁、藏傳佛教爲什麼容易被誤解爲密教?
引起誤解的原因,除對上述情況缺乏了解之外,主要是由曆史與人爲兩種因素造成的。本來藏傳佛教的特點是顯密兼容而密法特勝,這一點可對照太虛大師對佛教發展叁大時期的判定。法尊法師也曾引此而論說:“印度佛教,太虛大師判爲叁期:初五百年爲小行大隱時期。此期佛教,可以現在南洋流行之佛教爲代表。第二爲大小並行時期,唯識、中觀盛極一時,與小乘相媲美。此期可以內地之佛教爲代表。第叁爲密教盛宏時期。……西藏傳入之佛法,即此第叁期之佛法。此期不僅盛宏密教,即唯識、中觀亦一並盛宏。故此期佛教傳入西藏,典籍極其豐富”(法尊法師《西藏佛教概要》)。
但是,在漢藏佛教交流史上,一直是以藏傳佛教中的密教內容向內地介紹的比較多而顯側重。這一情形可以上溯到宋元時代,遼宋時內地有重視密教的傾向,從當時的譯經情況已能看出。到金元時,由于藏傳佛教在西北民族關系史上所起重要作用,藏傳佛教的地位在全國境內隨之提高。如元世祖冊封西藏佛教薩迦派五祖八思巴爲帝師,自己親自從他受喜金剛大灌頂。從此直至明清時期,藏傳佛教一直得到內地中央政權的大力扶植。而在這一較長曆史期間,藏傳佛教向內地的傳介、內地從上至下對藏傳佛教的容受,都是以密教爲主。以致人們對藏傳佛教的本來面目認識不清,以爲只是密教而已。
民國以來,有藏傳佛教大德白普仁和多傑格西最早在北京向漢人傳格魯派的密法灌頂。“七七事變”前後,北京建立“密藏院”(大殿匾額上題有“班禅國師敕建密咒法藏寺”),由九世班禅授原西藏紮什倫布寺密乘劄倉法臺寶金剛上師爲該院堪布,安欽呼圖克圖曾在此傳“百法灌頂”,漢人阿阇黎韓大載也曾主事密藏院。叁十年代末,九世班禅又在北京創建“菩提學會”,址在今北海公園內,由安欽呼圖克圖任第一任理事長,後由漢人湯芗銘繼任。又藏傳佛教甯瑪和噶舉兩派教法,民國年間通過諾那、貢噶兩位活佛的努力,傳入漢族地區,漢人從其受法者也很多。現在國內外華人中傳修紅、白教者,大都是“諾、貢二師”的弟子。但上述所傳藏傳佛教,都是以密法爲主。漢地佛教界對藏傳佛教顯密兼容的特性,一直沒有引起應有的重視。
情況的改觀。隨著漢藏民族、宗教、文化之間交流日益密切,以及漢藏大德的不斷努力,誤解的情況已逐漸改觀。如清朝章嘉國師(若必多吉)不僅通達藏傳佛教的顯密教理,而且通曉藏、漢、滿、蒙多種語言文字,對藏漢佛教教理有過正確評估(可參閱章嘉國師的傳記等資料)。清末民初,內地佛學界教理研究有複興趨勢,有些學者開始用藏文經典與漢文藏經對勘比較。而對促進漢藏佛法交流最有影響的,應首推太虛大師。1932年(民國二十一年)太虛大師在四川重慶缙雲山創建了“世界佛學苑漢藏教理院”。該院成爲四川第一所高等佛教學府,也是國內規模最大的講修漢藏佛學的院校,先後培養出一大批能貫徹經義,學以致用的佛教人才。與此同時,有大勇、法尊、能海、觀空等大德到西藏留學,學成後返回內地弘傳介紹,使內地佛教界對藏傳佛教有了更多、更清楚的認識。特別是法尊法師,回內地後一直代理太虛大師主持漢藏教理院,先後翻譯出大量藏傳佛教在中觀、般若、唯識、對法、因明及密法等方面的經論,奠定了漢藏佛學交流的基石。今天我們能讀到《現觀莊嚴論》和《菩提道次第廣論》等藏傳佛教最爲重要而爲漢傳佛教正所缺如的經論漢譯本,並樹立對一切佛語知無相違的信心和進而聞思深廣佛法的願行時,不能忘記我們是站在了法尊法師等先輩大德的肩上,不能忘記他們的恩德。
綜上所述,對藏傳佛教的來源、發展,特別是在顯教教義的弘傳、經典研究的興盛等方面,當會得出一個比較清楚的認識,對“藏傳佛教等于密宗”這一誤解應早糾正。關于藏傳佛教所傳密教是否異端,以及顯密教義是否相矛盾等問題,我們擬在下次繼續討論。
《藏傳佛教就是密宗嗎?——如何正確認識藏傳佛教討論之一》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