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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中國特點的禅宗(劉保金)

  具有中國特點的禅宗

  劉保金

  

  禅宗創于唐朝前期,盛于唐末、五代,是中國佛教的重要宗派。以其主張用禅定概括佛教全部修習,因稱禅宗。又以參究的方法,徹見心性之本源爲其主旨,因而亦稱佛心宗。印度只有禅而無禅宗,禅宗純粹是中國佛教的産物。相傳創始人爲南天竺菩提達摩,于南朝梁普通年中(520-526)泛海來到廣州,繼而到金陵與梁武帝問答,機緣不契,乃渡江到洛陽,入嵩山少林寺面壁修禅,得弟子慧可,付以正法眼藏,授予袈裟爲法信,慧可成爲二祖。可傳叁祖僧璨,璨傳四祖道信,信傳五祖弘忍,遂有東土五祖之法系。

  達摩傳至道信,其徒法融橫出一枝,在金陵牛頭山幽棲寺北岩下別立茅茨禅室,講演開法,世稱其法系爲牛頭禅,傳數代而絕。而弘忍居黃梅之東山,聚徒講習,會下七百余人,世稱東山法門。自此,禅宗曆史逐漸明朗。

  五祖弘忍門下有上座神秀,于師死後,爲武則天招請至長安,親加跪禮,聞風來拜者日盈數萬。中宗尤加禮重,有兩京法主、叁帝國師之稱。門人普寂、義福等,在長安等地盛傳其禅法,有淩駕南方慧能一派之勢。

  神秀有同學慧能,雖曾受學于弘忍,並得秘授法衣之遇,然則實際在南海印宗法師處落發出家。後回韶州(今廣東韶關)曹溪寶林寺,弘揚頓悟法門,與神秀在北方倡行的漸悟遙遙相對,史稱“南頓北漸”、“南能北秀”。自此中國始有禅宗。慧能是禅宗的實際創始人,稱禅宗六祖,溢“大鑒禅師。”

  慧能雖創頓門,然其宗至其徒神會始盛。慧能將入寂時,秘傳法印,囑神會到北方去。天寶初,神會入洛陽大弘禅法,在滑臺(今河南滑縣)大雲寺設無遮大會,論定達摩一宗的法統,樹立南宗的頓悟法門。又于洛陽著《南宗定是非論》及《顯宗論》,楷定宗旨。自此以後,神秀的門庭寂寞,慧能的宗風獨尊于天下。而南宗、北宗之名稱由是肇始。神會後往洛陽荷澤寺,其法統稱菏澤宗,傳承約四代一百余年。

  慧能的嗣法弟子中,南嶽懷讓和青原行思兩支法系到唐末特別繁衍。懷讓世稱南嶽大師,有弟子馬祖道一,八世紀中葉居住洪州,敷揚讓之教旨,開創“洪州禅”。後因弟子百丈懷海之力,遂形成洪州宗。一時與荷澤宗、牛頭宗叁足鼎立。懷海創立禅院,並製定“禅門規式”,即後世所稱“百丈清規”。自此禅宗完全建立起自己的生活方式,成爲一個獨立的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宗派。懷海傳黃檗希運,希運傳義玄,義玄于鎮州(今河北正定縣)滹沱河畔建臨濟院,門葉極其繁榮,成爲一大宗派,即是臨濟宗。懷海另一弟子靈祐,獨棲潭州沩山(在今湖南省甯鄉縣境),後創同慶寺,禅侶輻辏,傳法四十余年。弟子中有慧寂,具傳其心印,在袁州(今江西宜春縣)大仰山接化,師資相承,別開一派,世稱沩仰宗。

  青原一系起于行思,住吉州青原山靜居寺,弘揚禅法,傳藥山惟俨,俨傳雲岩昙晟,晟傳良價,價與其弟子本寂先後在江西高山縣洞山、吉水縣曹山,舉揚一家宗風,世稱曹洞宗。希遷原爲行思同門,初事慧能,慧能逝世後,禀遺命往從行思,著《參同契》、《草庵歌》,時人稱石頭和尚。其徒道倍以下,經過崇信、宣鑒,到義存,在福州象骨山雪峰建廣福院接化,弟子有文偃、師備等五十六人。文偃住韶州雲門山光泰院,發揮獨妙的宗致,自成一派,世稱雲門宗。師備以下有桂琛,琛傳文益。文益住金陵清涼寺弘化,特立獨行,另樹一幟,卒于五代周初,谥法眼禅師,故其法系稱法眼宗。

  唐末五代間,慧能以下南嶽懷讓一系所派生之沩仰、臨濟二宗,與青原行思一系所派生之曹洞、雲門、法眼叁宗,凡五家禅。到北宋時,臨濟宗又分出兩支,一是黃龍慧南之黃龍派,一是楊歧方會之楊歧派,合前五家,號爲七宗。前五宗,在宋代或至衰微,或歸湮滅,僅有臨濟一宗尚且昌盛。但曹洞一宗,綿延至宋末,忽臻興旺。臨濟宗下黃龍一派,數傳即絕。楊歧一派乃複臨濟舊稱。各宗遞流至晚近,只臨濟稱盛。曹洞僅存其未墜之余緒。而今日禅宗是我國佛教的主要流派。

  達摩來華傳播大乘佛法,以四卷本《楞伽經》傳授弟子,主張“理入”和“行入”並重,把對宗教理論的悟解同大乘禅學的實踐結合起來。“理入”是憑借四卷本《楞伽經》的啓示去悟入自覺聖智的內證,深信一切衆生同一真如本性,只因客塵所蔽,不能顯了,應舍僞存真,修習專注一境,觀心如壁之觀法,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遣蕩一切差別相,與真如本性之理相符,寂然無爲。“行入”即根據這個道理發起行動,進行修禅,泯冤親愛憎等苦樂得失,無所願樂,無所貪求,安心無爲,任運與法性之理相稱而行(《續高僧傳》卷十六)。從達摩到弘忍皆以《楞伽經》遞相傳授。二祖慧可對《楞伽經》照取自由解釋的態度,不拘文字,專附玄理。叁祖僧璨繼續持《楞伽》以爲心要。但他“口說玄理,不出文記”,“蕭然靜坐”(《楞伽師資記》)。傳言他著有《信心銘》,實是後人托名之作,不足爲據。四祖道信和五祖弘忍,建立“東山法門”,仍以《楞伽經》爲立足點,以“籍教悟宗”,“內外相稱”,理行不相違。但又稍變重視《楞伽經》之風。其核心則主張“一行叁昧”,把唯心念佛和實相念佛相結合。並強調明淨之心和實相之悟,把《楞伽經》如來藏佛性與《般若經》般若學說予以構通,還提出“直任運”的自由放達的修禅方法,尤爲後世禅學界所重。弘忍雖以《楞伽經》爲基本經典,但他常勸僧俗持《金剛經》,顯現出向《金剛經》逐步轉移的趨勢。

  凡此種種,均表明禅學思想已有顯著變化,預示著禅學新局面的到來。但是,總起來看,“東土五祖”乃以達摩禅爲其基本修禅方式,他們均主張“漸修”,沒有頓悟的內容,也沒有否認坐禅的要求,因而本質上仍是印度禅的移植。六祖慧能雖然繼承達摩學說,與達摩禅在思想上有某種淵源關系,在法系上也是一脈相承,但是慧能是在吸收並揚棄達摩禅的基礎上建立起不同于傳統佛教的新的思想體系。其佛教思想對後世影響最深遠的乃是頓悟成佛說。這一學說的思想根基就是心性本覺。所謂本覺,就是一切衆生本有之覺悟,有此本有覺悟,本來就具佛性,就是佛。從此出發,成佛便是現實問題,就看能否體認這一事實,能否擯除一切邪見煩惱、遇癡迷妄,顯了本有覺性。而顯了本覺心性之關鍵。只須對“自有本覺性”的刹那體悟,一旦突發領悟,便是成佛之時。由此頓悟成佛之說引發出一系列新的觀點:傳統佛教重視誦經,“籍教悟宗”,慧能主張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當令自悟。”傳統佛教提倡布施、造寺等功德行爲,慧能認爲那只是“修福”,並非“功德”。傳統佛教主張念佛往生西天,慧能認爲心性不淨,念佛往生難到,“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淨其心”。傳統佛教強調坐禅用功,慧能提出在所有時間內,行、住、坐、臥,常行“直心”,即把修禅貫徹到一切日常生活及活動之中。傳統佛教提倡出家修行,慧能則主張修行不一定出家,在家亦得,不由在寺。慧能佛教思想特點大凡有叁:其一,自心即佛性,成佛即頓悟自身本具的佛性。其二,慧能禅宗提倡自由任運的生活方式,使僧侶生活平民化、人間化。其叁,慧能廣泛從中國傳統文化中吸取養料,使禅宗煥發出勃勃生機。莊子追求自由精神之作,玄學家豁達放曠、純任自然之舉,儒家性善之論及孝悌之說,皆爲慧能創新禅理提供了營養。人們不難理解,後世禅宗僧侶創製大量論孝之著,出現一批舉世矚目的“孝僧”,是不足爲奇之事。總之,慧能以其所述《壇經》爲宣言書,建構起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思想體系,成爲一個土生土長適合中國特點的佛教宗派,在我國佛教史上是一次重大的變革。

  慧能以下,禅宗迅速繁衍,枝葉橫生,異花競放,極其興旺,如前所述,形成“五家禅”,成爲中國最發達的佛教宗派。但是,禅宗各派別的出現,並不是因爲教理上的分歧,它們均皆繼承慧能的佛教思想,以《壇經》作爲自身所依最要典據。其所以各立門戶,是由于接引學人的方法、態度、思想風格及禅門宗風的不同。曹洞宗敲唱爲用,即徒敲師唱之謂。其受《參同契》中“回互”說的影響,重視真如本體(理)與現象世界(事)之間的關系,從理事交涉的關系上,建立各種“五位”學說,以此接引、勘驗學人。接化徒弟的手段極爲親切,宗風堪稱綿密。臨濟宗接引學人,有叁玄、叁要、四料簡等施設,其語句作略,機鋒峻峭嚴刻,行“五逆聞雷”之喝,如鐵擊石,火光閃閃,機用乃現。自古有“臨濟將軍,曹洞土民”之說,表明兩家宗風的迥異。雲門宗函蓋乾坤、截斷衆流、隨波逐浪之叁句,號稱“雲門劍”,語言亦極鋒利。其接引學人手段常用“一字關”,孤危聳峻,人難湊泊。沩仰宗則方圓默契,如谷應韻,似關合等。其想生、相生、流注生“叁種生”之論,乃是慧能所倡明心見性、即可成佛學說的具體發揮。法眼宗主要特色認爲“一切現成”,即理事圓融,並非人爲安排,而是本來如此。其接化學人方法,初則語句平和,終則激發,漸服人心,疑難冰釋。

  上述禅宗思想發展之脈絡,均囊括于各代禅師的著述或語錄之中。禅宗自稱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一度著述極少。但後來亦重視文字宣傳,撰寫不少獨具一格的哲學著作和其它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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