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修定的過程是排除昏沈與掉舉
我們繼續講禅修的方法。在我們上一講座,說到禅修的見和修是不二的,是離不開的。見如眼睛一樣,眼睛明亮才能看得清楚事物。用在我們認識來講,就是心裏對這個現象、事物有沒有認識清楚;再深一層,在心行上,就是超越能所對立而契入空性的本覺智。所以對一個學佛的人,不可以盲目,也不可以含糊,颟顸佛性。
講佛法,尤其是禅宗。很多人說“你不要說那麼多!禅宗是不立文字的,關鍵在做在行。”這話也沒錯。但是,不立文字,並非不能表達,只是不可停留在語言文字上。如果你連說都說不清楚的話,那怎麼行啊?我們經常會犯很多偏差和毛病。對我們來講,每個人,都有一個腦袋,腦袋用來作什麼用?是用來學習思維培養正見的。其實,很多錯誤,很多偏差都可以在思維上首先排除糾正過來的。
在修行道路上,我們建立足夠的正見以後,當然,我只能用“建立”“足夠”,因爲這只是思維性的正見,僅這樣還遠遠不夠。在這個時候,知道文字是有局限的,然後進一步去實修。在實修的禅定中,去引導心行,觀察內心深處,內在的心理活動,它的本來面目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況。一定要把這個見落實,深入到你內在的心行去修行。如果沒見作爲引導,那麼這種修行,有可能是盲修瞎練,甚至容易出現偏差,誤入歧途而不自知。
上一講座首先講到禅定的主要方法。先分析了打坐的環境,需要的一些前提准備條件,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
第二點是講到凡夫的心理特點。爲什麼要放在前面講?是讓我們明白禅定修行就是來對治凡夫的心理缺陷,所以我們在選擇條件的時候,是有前提的。一個是能夠斷除我們的煩惱,能夠減弱我們的習氣和執著;第二個是要隨順真理。所以很多人正見不夠,去修行多是盲目的,跟外道沒兩樣。很多出家人也動不動就想住山,住茅棚。事實上理不通,缺乏善知識指導的話,住什麼山,住什麼茅棚啊!所以這就造成了以前南北的兩種偏差:一個是偏于教下的學人。如果所學的正見沒有落實到實修上,那麼這個人可能終日談玄說妙,說的都是一些思維性的東西,而對你實際的解脫,減少你的煩惱,對治你的習氣一點作用都沒有;一個人如果偏于實修,偏于盤腿子、住山、住茅棚,沒有正見指導,那跟外道也沒有什麼區別。佛教跟外道不共的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因爲有緣起正見作指導。離開了這個無我正見,或者空性正見的話,它不能叫佛法,最多叫共世間成就的法,僅此而已。
我們從所緣境的目標選擇來說,從外到內,從大到小,從小到大,從有所緣到無所緣。這個無所緣,恐怕很多人也聽不到。
在《大乘起信論》裏面講所緣境不同,所産生的功德也會不同。比如說我們沒有契入空性之前,所有的修行都叫前行,都叫方便。而其努力的趨向方向,就是要突破能所,契入空性。它只有一個方向,就是怎麼樣向空性進發,逼進一步。從凡夫心到相似靠近,突破少分證得,最後達到圓滿的整個過程。在整個過程中,一定要清楚。在沒有契入空性前,我們對空性的看法都是思維、猜測、分析的,它並不是真理實相本身。無所緣,是現量地持住了空性,沒有離開空性,一直就在真理實相的本位上。所以 “我體會到空性”跟“我就在空性上”、“空性無我”,這兩者是有區別的。但如果說爲“我”的空性,這又不對。空性不離我,又不是我,空性不屬于任何一個人。就像我們大家共同呼吸空氣一樣的,空氣南北都一樣。你今天在這裏用個瓶裝一瓶空氣,跑到北京去,把它放開了,還融入北京的空氣裏。在北京裝一瓶空氣,到南方來,一放開,還是融入到空氣裏。所以空性不單獨屬于“你”的空性,也不單獨是“我”的空性,它是“大家”的空性,“整個法界”的空性。無所緣,是持在空性上。天臺宗講的“體真止”講的也是無所緣;法身也是無所緣;真理實相都屬于無所緣的。一個是現量,一個是屬于思維、分析、揣測,這兩個是有區別的。所以一個是勝義上的,一個是俗義上的。
有相和無相也是一樣的。所以我們在修行上,開始有相,最後無相。
修行大概歸納起來有二類:即一個加法和一個減法。
減法是對所緣境逐漸精微放松,慢慢地讓心細下來。細到最後,所緣境模糊掉了。松掉的所緣境沒有對象,並不是心裏就斷滅了,還有明晰朗然自照,那種空性的本覺智朗然的、粲然的顯現。這也不屬于俗義,也不屬于勝義,它就是清淨本然如此的無染。
有一種加法,像華嚴。不斷的把 “相”向十方擴大。無邊無際無盡,到最後什麼也緣不住了。心周遍于法界,與法界相應無別。心的活動是開放的,任何一法都離不開心的參與。就像一張網,如果有1000個珠子連續在一起的話,那麼任何一個珠子都有其它所有珠子的影像,其它所有的珠子也都會有這一個珠子的影像。任何一法事實上是聯著法界,並沒有分開割裂過。
打個比方,比如說黃海。在太平洋上,有塊水域,流的是黃水,我們用意識作意,來割裂這一塊水域,給假名安立個名字,叫黃海。事實上用意識去割裂,是爲了便于表達。我講黃海的時候,是講這個海域的海水是黃的。實際上,任你再怎麼割裂,它還是沒有離開整個太平洋。依然連著整個太平洋,並沒有和整個太平洋分開來。但我們往往在思想概念上容易把黃海執著爲獨立于太平洋之外而存在的。這個想法是不對的,我們破除的就是這種執少部分因緣法爲我的局限。讓你趨向整個太平洋,融入大海法界去。讓我們明白我們跟外在是沒有割裂的,普遍聯系著,彼此都沒有本質。
所以佛教講不二。你沒有本質,我也沒有本質,所以我們是不二的。第二個含義是說不在常見上,不在斷見上。不在兩個邊見上,就超越兩邊,當然也不在中間,也叫不二;第叁個含義是指不可以割裂,就是法界本來就是不二的。不二有這叁個意思,我們要分別清楚。
那麼無相,是從加法做起,作意到最後,緣不住了,而緣于法界,這樣自然而然就破除了我們的能所執著。
這講的是目標所緣境。那爲什麼要找一個對象呢?我們前面講凡夫的特征就是離不開對象。唯識講見分和相分,就是講我們的心理活動是能所對立的。能所是同時存在的,離開了一方就不存在另一方。這兩個既然是離不開的,佛法就想個辦法,找一個能生起功德的,能減少你的貪著的作爲所緣境。我們總不能找一個你特別貪著的,或者亂七八糟的,來作爲所緣境,那樣不能生起功德。既然我們的心離不開對象,那好,我給你找個對象來代替。所以有些人觀想佛像,有些人念咒,有的人持名念佛……包括有些人觀鼻端的白點、清涼感,或者有的人修慈悲觀,或者有的人修空觀等等,種種觀想的采用,都有一個對象。就是說,能所既然離不開,就先抓住一個所,然後不讓它流動,不讓它更換。讓它相續而轉,減緩其強烈流動性。
有人告訴我說:“我回光返照,觀照念頭,拼命盯死它。”
我一聽,“有可能會出毛病。要嘛你胸會悶,要嘛你會吐血。”我就這樣告訴他。
他說:“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們的心念是動態的,你怎麼能抓得住?縱然能抓住了,也還是生滅法。生滅法是變遷抓不住的。只能控製所緣的對象,讓它在自相續中而轉不更換,流動到其他的目標、對象去。一般講禅定有叁層:即等持、等至和等引能夠穩定緣在一個目標上,前念是佛號,後念也是佛號,這叫等持。等持是前念和後念平等,都在佛號上。持就是持住而不更換。
所以我們修行,第一個是你要知道在所緣境上,要清楚正知。第二個要能相續而轉,要讓它能提起來,保持住。如果丟了,就提起來。提了丟,丟完提……不斷反複,限製在這個地方。延續下去,只要不丟失,那麼你就可以放松你的用心力量。
第二層是等至。實際上你已經到達了。就是心態能特別穩定、安穩在這個佛號上,而且還不怎麼用力氣。穩定事實上就是禅定,讓你的心穩定下來。如眼前這盞燈,如果有風吹,就閃爍不定,照物就照不清楚;如果風靜下來,燈就會明亮起來一樣,照物清楚。
最後一個叫等引。能引發你的神通智慧。戒定慧叁學,其中定就能引發神通智慧。
修定的話,要有所緣境。把心放在所緣境上,相續而轉。我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因緣,選擇不同目標對象。一旦選定,就不要再更換目標對象了。訓練我們的心,限製在對象範圍,系在對象上。像系鞋帶一樣,不要跑開了。能穩定下來,差不多就能得定。
修定能對治我們的貪欲和散亂。
上面所講是對上一個講座的總結與補充說明。接下來我們要講排除昏沈掉舉的過程。
修禅定的兩大天敵就是昏沈和掉舉。
記得我到香港去的時候,早晨去逛一個公園,要乘地鐵。到了地鐵站,我發現很多香港人,地鐵一靠站,很多人就如潮水般沖進去,找個座位坐下來,然後就在那裏閉目磕睡。等到站的時候,廣播一響,地鐵一停,馬上眼睛猛睜,包一提,叁步並做兩步走,就像箭一樣躥出去。我一看,天啊,這個城市的生命節奏太緊張忙碌了。
我們人很奇怪,晚上疲勞了昏沈睡覺,通過休息,補充了能量。醒過來以後,又開始掉舉、散亂。我覺得一個人消耗能量最大的是你的心念。你別看這個人什麼活都沒幹,外面沒有幹活,但心裏並沒有停止下來。你心裏面的動態也是一種活啊。所以禅宗罵人叫“鬼窟裏面做活計”。就是你看不到,像在鬼窟裏面暗暗幹活。也如晚上伸手不見五指,做了什麼事情別人看不見。實際上,都在那裏不停活動消耗。所以你別看文人一幅不消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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