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心與環境生態學
蕭平漢
《世界宗教文化》
中國有句古語: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面對當代的種種危機,從人類精神文明寶庫中汲取精華,武裝自己,塑造人類自身,保護環境、保護地球,包括從佛教中汲取其慈悲思想,淨化人類心靈,提高道德水准、美化社會顯得十分必要。
慈悲作爲社會普遍的道德規範,是社會文明進步的基礎,也是提高人類道德水准、心身健康發展的需要。縱觀古今中外的曆史,人類對真理、正義和美好理想的追求,都建立在慈悲與善的基礎之上。
佛教最大的慈善就是救世、救難、治心。救世爲務,治心爲本。所以,“佛”也就成爲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救世主的化身,慈悲是佛教道德觀的核心。
自從文明社會誕生以來,人類社會就進入一個人壓迫人、人剝削人的不平等社會,殘酷的階級壓迫和剝削使千百萬普通老百姓遭受無窮無盡的痛苦。佛教從“善”出發,提出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它宣揚“西方淨土”,主張衆生平等,提倡尊重、珍惜生命,認爲人人都有生存的權力,都是平等的生命個體,應當受到尊重。“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佛教的生命不僅是指有生命的動植物,也指無生命沒有感情色彩的大千世界,一山一水,一石一木,都是衆生,皆有佛性。佛教推行的戒律就是珍惜生命的充分表現。在佛教的戒律中,無論是五戒、八戒、十戒,其第一戒就是“戒殺生”。這是對曆代統治者濫殺人民的強烈抗議,是尊重生命維護下層人們生存權力的呐喊。也是符合佛教及人類共同的道德觀——善這一基本世界觀的。
珍惜生命的強烈情感來自社會現實,曆史上無數殘酷的戰爭,成千上萬的無辜生命慘遭殺害,其情其景令人震撼,乃至終生難忘。千百年來,古今中外的戰場上,受害最大的總是最下層普通老百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出于對死難同胞的深切同情與憐憫,從善良、愛心、慈悲出發,佛教反對對人的屠殺、濫殺,反對戰爭,提倡和平。由己及人、由人及物,佛教將慈悲推及到世界萬物,將戒殺不僅限于人類,更推及到整個生物界,凡是有生命的都在戒殺之列。因此,佛教並不承認人是大地的征服者,也不是超自然的高級生靈,而是與萬物同一的生物體。它追求的是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即我與萬物同義,我與萬物同在,我與萬物同體。萬物即我,我即萬物,萬物都是與我平等的有佛性的生靈之物,都享有與人平等的權利。千百年來,人們一直以爲自己是上帝的驕子,是與衆不同的生靈,形成以人爲中心的唯我獨尊的統治萬物的最高統治者。正是在這種思想指導下,導致全球性的生態環境的惡化、出現能源危機、環境汙染、人口爆炸和資源短缺。這些已經成爲威脅未來人類的大敵。佛教的戒殺否定戰爭,提倡和平,否定對動植物濫殺、濫伐,否定對自然資源的濫用,正是維護一種生態平衡,是對人類自身的保護。這樣,佛教實際提倡的正好與當前全球倫理學所倡導的一致。對大地的尊重,對全球所有生物體的尊重。這對于破除以人爲中心、以人爲上帝的思想起到了喚醒和警戒的作用,在人類對地球生物界進濫殺、濫砍、濫伐、濫用自然資源的當代社會,佛教的慈悲思想具有積極的保護作用,是著眼于子孫萬代構築未來社會的高瞻遠矚的人類思想的精華。
佛教的戒殺除了在認識論上視衆生平等、都有佛性都能成佛外,還在于他們利用了有神論的因果報應論。精神不滅是佛教的理論基礎,早在我國南北朝時期就有過劃時代的“神滅”與“神不滅”的論爭,範缜的神滅思想雖然光彩奪目,但畢竟不是社會的主流,神存而不滅的思想占據著統治地位。《弘明集》的《形盡神不滅五》說:“神也者,圓應無生,妙盡無名,感物而動,假數而行;感物而非物,故物化而不滅,假數而非數,故數盡而不窮。”正是建立在這種靈魂不滅的理論基礎上,佛教倡導業報論,慧遠在《明報應論》中說:“失得相推,禍福相襲,惡積而天殃自至,罪成則地獄斯罰,此乃必然之數,無所容疑矣。”報應有叁種:現報、生報和後報,盡管因果報應論絲毫不存在科學依據,但它卻體出現了佛教對人類生命的珍惜、對自然環境的深切關注,在人類曆史上,由于人們並不能科學地認識自然,因果報應論在人類曆史上,在保護人類自身及生態環境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佛教的因果報應,其積極作用除了表現在戒殺上,更表現在禁食一切有生命的動物,提倡素食這一點上。人類之所以捕捉野生動物,主要是吃,禁止吃動物,就是對動物生命體的保護。國家一級珍稀動物、世界瀕臨絕滅動物正是人們大量捕獲殺戮的結果。在我國,南朝開始禁止僧人食酒肉,並將此與善惡果報、生死輪回結合起來。《大般涅槃經》卷四《四相品》:“從今日始,不聽聲聞弟子食肉;若受檀越信施之時,應觀是食如子肉想……夫食肉斷大慈種。”佛教從“善”出發,由戒殺發展到利他主義。“放生池”、“放生會”是佛教利他主義的充分體現。這種利他主義發展的頂峰,就是爲生物獻身。以身飼虎、貿鴿的故事,被佛教提倡推廣,作爲一種思想被佛教加以鼓勵宣傳,這在以人爲中心的現代社會簡直是不可思議,被嗤爲荒唐可笑的,然而卻是佛教利他主義境界的最高表現。從戒殺、素食、利他再到放生,構成佛教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不僅是對動物生命的珍惜與重視,也是對人類自身的保護,對生態環境的保護。
佛教的慈悲從一切生命體到森林植物,再到一切山山水水、一石一木,包括那些無生命的自然界,都在保護之列。《徐霞客遊記》記載與他同行的僧人靜聞,夜宿湘江船上時,“因小解涉水登岸。靜聞戒律甚嚴,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于水”,僧人非要上岸小便而不肯汙穢河水,這事發生在350多年前。佛教禅寺無論在山林,還是城市,由于充分注意環境保護,既是風景區,又是旅遊區,同時也是心靈淨化聖地。正如南嶽馬祖庵的一副楹聯所說:“依樹爲屋石作鏡;還山得旨月同心。”人心的淨化,心靈的環境尤其重要,這是佛教戒律的根本。人們真誠地期待佛教文化思想能爲人類作出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