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品易解句義釋·淨水如意寶講記(十七)
【對方說:何以無破惑比丘?雖無空性,然有見四谛故。】
對方質問:爲什麼說沒有空性就沒有破惑比丘呢?雖然沒有空性,但有見四谛就能斷煩惱,所以不會沒有破惑比丘。
從他的話裏看出,他把四谛和空性看成無關的兩個。
【駁:對此,四谛中的無常等並非主要,道之主要——根除煩惱的正對治乃是證無我慧。如《釋量論》雲:“我彼從緣生,是無我見依,空見得解脫,余修即爲此。”】
對于“斷煩惱”來說,四谛十六行相中的無常、苦等並非主要,要說道的主要也就是能直接從根斷除煩惱的正對治,就只是現證無我的空慧了。這就像《釋量論》裏這一頌所說。
“我彼從緣生,是無我見依”,“我”就是我承許的經典中;“彼從緣生”就是彼“從因緣生的刹那性”,也就是有漏法行苦的自性,由于有漏的蘊不是自在而轉,實際只是從因緣生的刹那滅的體性,所以是行苦的自性(“行苦性”就是指這個蘊沒有自在的苦,完全隨惑業而轉的苦)。“了達有漏蘊是行苦的自性”這是見到無我的所依。換句話說,你首先能見到五取蘊毫無自在,唯一隨惑業因緣生滅的苦相,就會明白它是無我的。
“空見得解脫,余修即爲此”:意思是見到沒有“我”,就能退掉對“我”的執著,由此會從煩惱和業中得解脫。以“空見”是解脫根本因的緣故,作其它無常、苦等的觀修,目的都是爲了現見無我。所以修其它都是爲了見無我,都是生起見無我的一種方便。
【因此,離于空性心有所緣者,難以入涅槃,無徹斷我執不得斷煩惱故。徹斷彼者,當如《四百論》所說:“見境無我時,諸有種皆滅。”】
所以,如果心離開了照見空性,只是一味地耽著五蘊等實有,那是無法趣入涅槃的,因爲耽著五蘊實有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會隨著引生我執,而絕不可能斷我執;沒有斷掉我執,貪嗔等煩惱就止息不了,因此再怎麼也沒辦法趣入涅槃。要想徹底地斷除我執,就只有像《四百論》開示的那樣:通過在五蘊的境上見到無我,再安住在無我中修習,就能滅盡受生叁有的種子。
【如是唯見境之空性外,無法斷根,因爲:若未遣除著境習氣,雖暫時以靜慮等壓伏,亦終當複生,如無想定。其義下文當述。】
像上面所說這樣,除了以瑜伽現量現見五蘊上沒有我之外,用其它辦法是不可能從根斷除煩惱的。因爲:如果沒有去遣除耽著境的種子或習氣,雖然暫時以靜慮等伏住了煩惱,不使它現行,但定力終究有窮盡之時,定力一窮盡,煩惱就又會冒出來,就像無想定那樣。這個法義會在下面闡述。
【如是,《釋量論》亦雲:“斷德失相連,貪及嗔恚等,由不見彼境,非由外道理。”】
“如是”就是像這樣“只有見境是空性才能斷煩惱”的道理,在《釋量論》裏也說到:斷除與功德相連的貪、與過失相連的嗔等,唯一依靠的是不見有彼境——功德、過失等的存在,而不是由外在的道理。
“德”、“失”說的是兩種境相。“德”是指功德相,就是好的方面,比如車子速度快、造型美觀、駕駛方便等等,都是“德”。“失”是過失相,就是不好的方面,比如車子速度慢、不美觀、乘坐不舒適等,都是“失”。心執著了功德相,就會生貪心;執著了過失相,又會生嗔恚,煩惱就是這樣和心執著的境緊密相連。“相連”說的是煩惱不會獨自生起,而是隨著執取境相生起。心執取什麼境,才生什麼煩惱,或者說隨著心這樣執取境相,就引生這樣的煩惱。就像兩頭拴在一起的牛,牽動一頭,另一頭也連著過來。“等”字包含高慢、嫉妒等,就是隨著執取自己很了不起的相就起慢心,隨著見別人的圓滿就生嫉妒等,什麼煩惱都是由境上見爲實有而引發的。
由此就知道斷煩惱要靠見境的空性,也就是:不見有“功德”,就不生貪心;不見有“過失”,就不起嗔恚;不見有“圓滿”,就不生嫉妒等。這不是腳上有刺,在外面拔除就能解決,只有見到沒有德失,才斷得了貪嗔。總之要靠內心生起見空的智慧,外在身、口的行持不是根本辦法。
現代人不懂內心的道,試圖依靠外在的藥物、鍛煉,或者娛樂、旅遊等來消除煩惱和苦,這是向外尋求除苦的途徑,都是外在的道理,不能從根上斷除,終究是徒勞無義的。
【因此,于俱生我執境的“我”現見無自性空性,而能徹斷煩惱,此外都不應理。】
由上面說的道理就能下結論說:只有依靠見到俱生我執境的“我”無自性的空性,才能徹斷煩惱,此外以其它非空性的道能斷煩惱都是不合理的。這就否定了“成辦解脫不用見空性”的說法。
總之,輪回是由煩惱和業製造的,煩惱又是由執著我而生起,所以只有見“我”本來不存在,才能退去我執。沒有了我執,貪、嗔等的煩惱就會斷除,不再生起。相反,如果沒有見到“我”這一法的空性,即使在億萬劫裏勤奮用功,也無法從根斷除煩惱。所以成辦解脫就要見空性。
【對此,對方說:我雖承許要見無我,然與空性義不同,因爲空性是對實有色等法謗爲無有的惡見,令人驚怖;而人我本無,也如是了知彼無,是符合實相的正見。】
“對此”就是對中觀師說的“沒有見到“我”無自性,就不能斷煩惱”。對方說:我承許斷煩惱需要見無我,但這和空性義不同。因爲大乘所說的空性是無色、無受、無想等,把實有的法毀謗成沒有,比如實際有桌子,說成沒桌子;實際有瓶子,說成沒瓶子,實際有因果、有輪回,說成沒因果、沒輪回,這樣無理地毀謗一切存在,讓人聽了也心驚膽戰;而人我本來沒有,也像這樣了知它沒有,是符合實相的正見。因此,見空是本有見無的斷見;見無我是本無見無的正見,怎麼會相同呢?
【答:此二于空之體性全無差別,因爲:人我唯是依蘊假立,彼非自性有故,即人無我;依支等積聚假立的身、瓶等諸蘊,也各自爲自性空,即法無我。因此,二者唯是空基有法有差別,換言之,法無我爲總體,人無我是輪回之因的對治,故唯除單獨分出外,于空相無有差別。】
(“此二”,指聲聞說的無人我和大乘說的色等萬法的空性。“支”指支分或部分,比如身體的眼、耳、手、腳等,柱子的上部、中部等。“積聚”就是很多法聚在一起。蘊就是積聚。“空基有法”:基是所依的意思,空性這個法性所依的有法叫空基有法,比如瓶子、柱子就是空性所依的有法,好比熱性所依的火、濕性所依的水。)
中觀師回答:人無我和空性這兩者在空的體性上毫無差別。“因爲”以下是說理由,也就是:人我只是依五蘊假立的法,而不是以自身的體性存在,所以實際沒有“人我”。再看你認爲不能空的身體、瓶子等蘊,也是依于支分等積聚而假立的。比如有頭部、頸部、手、腳等聚在一起,就假立是一個“身體”;有蓋子、底部、瓶壁等部分聚在一起,就假立是一個“瓶子”,“身體”也好,“瓶子”也好,都只是假立的法,不是有自性的法。如果這些法有自性,或者說有它獨立的自體存在,就應當由觀察得到它。但是在頭上、頸上、手腳等上,見不到有身體,而合起來也沒有。就像檢查大樓裏有沒有小偷,在每間房屋裏都沒有發現小偷,合起來也沒有小偷。像這樣,只要是對支分積聚假立的法,在每個支分上就不會有它,而每個支分裏沒有它,合起來也不會有它。所以除了只是假立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了!打個比方,一個班是對五十個人的積聚假立的,在每個人身上肯定沒有班,而合起來也沒有班,所以“班”只是分別心對幾十個人的積聚安立的一個名字或者代號,“班”的實體是絲毫也沒有的。像這樣,在根識前顯現的萬法,都只是依支分積聚假立的法,得不到自體,這就是法無我。
所以“人無我”和“法無我”只是空基有法有差別。也就是:法無我說的是總體的空性,人無我是輪回之因——我執的對治,除了只是從總體空性裏單獨抽出“人我”這一法的空性之外,在空的體相上沒有任何差別,就像全海的鹹和一滴海水的鹹只是一味。
“單獨分出”的原因是見到輪回以我執爲根,叫做“萬禍一根”。“萬禍”是指一切煩惱、一切有漏業和一切生死苦,“一根”就是一切惑、業、苦同以我執爲根。能見到這個“我”沒有,就會退掉我執,而根除一切惑、業、苦,因此針對一類衆生首先求解脫,就特意從總體的空性中抽出“人我空”這一法來著重宣說,由此就見到在佛某個階段的教法裏,“人無我”成了其中的核心。
總之,以上的答複是:人無我和空性雖然在空基有法上有差別,但空的相沒有差別。雖然一者所空的是人我,另一者是萬法總體,但空的相狀都是無自性,所以人無我就是空性,見空性和見無我都是如實的正見。
往下的內容是緊扣“唯一見人我空性才能得解脫”這一點,破斥“只見另外的遍計我沒有,無法得解脫”。其中的關鍵點是俱生我執執著的境唯一是俱生我,而不是遍計我,因此除了直下見到沒有人我之外,只是見其它遍計我沒有,絕對斷不了我執。所以只有這一條路。什麼境上執著,就只有見這個境空才能退掉執著,另外見別的法空,是毫無作用的。
還要特別提醒:這裏說的“人我”唯一指俱生我。注意“我”前的“人”字,萬法裏,山河大地、微塵、刹那等不是人,除此之外,你、我、他,豬、馬、羊,都是人。梵語“補特伽羅”,翻成數取趣,漢人的習性喜歡簡略,用一個“人”字代表,其實就是數數在六道裏轉生的那個衆生主體。遍計我是外道教主用分別心設立出來的“我”,比如有五種功德的神我等。要明察這兩種“我”的差別。
【因此,未通達人我唯是依蘊假立的空性,許蘊自身決定有,僅了知主宰或擁有蘊的常、一、自在我無有,以此斷不了細分我執。】
這裏要分清兩種我、兩種見無我、兩種斷我執。(兩種我是俱生我和遍計我;兩種見無我是見到無俱生我和見到無遍計我;兩種斷我執是由見無俱生我斷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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