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在于有五蘊和合的假我。所謂五蘊和合,是說我們的生命,由物質的色和精神的識,加上心識活動所産生的作用──受、想、行叁者,所積聚而成。而這五者只不過是條件的組合,暫時的存在而已,如果因緣不具足的話,一切則歸于幻滅。而在一般人的觀念上,以爲由五蘊和合的色身是永遠不滅的,將它執著爲真實的自己,産生種種的貪愛,而流轉于痛苦的長夜。假如我們能夠洞察我的虛妄性,證悟本來無所得的性空妙理,自然能超越一切的痛苦。因此般若心經上說:“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怎麼樣才能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呢?無我就能空去五蘊,五蘊空了之後,痛苦自然滅除。爲了便于大家的了解,我舉一個淺近的例子來說明。
歐美各國,盛行踢足球的運動,每次比賽,皆有十萬以上的人觀覽,蔚爲風氣。有一位先生,一邊抽煙,一邊觀看球賽。由于全神貫注忘了手上的香煙,不小心中煙屑燃燒到隔壁一位先生的衣服。“嗳喲!好痛!”抽煙的人一看,不得了!我的香煙燒到別人了,趕忙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被燒的人也聚精會神地看著激烈的比賽說:“不要緊,回去再買一件。”這是什麼心理呢?這是“無我”的境地,“我”已經全神投注在“球”的上面,此時此刻,看球比挂心衣服更要緊,因此衣服被燒破了,也不計較爭吵。
彼此說完話,又繼續看比賽,抽煙的人馬上被精彩、緊張的比賽所吸引,不知不覺中,煙灰又燒到前面一位小姐的頭發上,“嗳喲!好痛!”小姐撫摸著秀發,嬌呼了一聲,抽煙的人一聽,糟糕,自己又闖禍了,忙不疊的地道歉:“對不起,我的香煙燒壞了你的頭發。”小姐不假思索地脫口說:“沒關系,回去再買一個就是了。”說完又全神貫注地看起球來了。
爲了看球,頭發燒了都不介意,甚至回去再一個也不計較。如果不是看球看得著迷了,不要說衣服被燒了,頭發被燒了,只要煙灰不小心掉在我們的身上,一定要和對方理論到底,甚至鬧到派出所。但是當觀看球賽入迷時,全部的精神都集中于球賽,球賽的勝負重要,“我”遭受到什麼,已經無關緊要了。像這樣,一場小小的球賽,就能夠牽引我們的注意力,渾然忘我,而不知道灼傷的痛苦。如果能夠照見五蘊皆空的話,必定能遠離一切的痛苦。
苦的存在,是不可否認的真理,因此佛教要一再強調這個事實,並且進一步找出解決的辦法。事實上,現在一切的學術、經濟、醫藥、政治,不斷的改進精益求精,無非是爲了改善我們的生活,將人類的痛苦減少到最低程度。但是一般社會上的濟苦助貧,解衣推食,只能方便地解救一時的困苦,不能徹底拔除痛苦的根本。而佛教不但要除去眼前的災厄,更重要的是要解脫生死的本源。金剛經上說:“我皆令入無余涅槃而滅度之。”這就是徹底地解決人生問題,不但要斷除今世的煩惱,並且要超脫無盡期的生死輪回,證悟到無余涅槃的境界,把一切的痛苦根源,徹底地連根拔除。因此佛教說苦,不是消極的知苦,沈溺于痛苦之中,而是積極的去苦,超越痛苦的桎梏的束縛。
二.遠離痛苦的方法
(一)充實自我的力量
有人或許會說:“我不信仰佛教,脫離不了生老病死的痛苦;你雖然信仰佛教,也一樣要受到生老病死的折磨。信仰佛教,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錯,信仰佛教也難免有生老病死的現象,那麼信仰的價值,究竟是什麼呢?信仰的價值,乃在于面對痛苦的時候,有更大的力量去克服,面對死亡的時候,能更灑脫地去接受。
佛教裏的大阿羅漢,爲了求證自性,不少人在山林水邊,甚至在塚間修行;孔門的聖賢,遠離塵囂,接受清苦淡泊的物質煎熬,別人不堪其受苦,但他們卻如魚得水,一點也不以爲苦。爲什麼大修行者們面對著一堆的白骨,毫不厭懼,依然勤奮精進呢?爲什麼大聖賢們衣食菲薄,窮居陋巷,而仍然怡然自得呢?因爲他們對自己樹立的高遠的人生目標,對自己的理想,産生一股強大的信仰力量,因此面對一般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時,能夠堅忍地去克服,絲毫也不覺得痛苦。我們翻閱曆史,古來有一些慷慨激昂、從容就義的英雄豪傑,爲維護正義而奮鬥犧牲,爲實踐理想而奔走忙碌。這是爲什麼呢?因爲他們堅持自己的信仰,因此即使殺生成仁、肝腦塗地,也不以爲苦。
對宗教信仰有真正的認識,會增加自己的力量,即使遭遇到什麼苦難,也會逆來順受、甘之如饴。譬如一般的人,神佛不分,見到佛像或神像,總是祈禱說:“佛祖啊!神明啊!請您保佑我生兒生女;保佑我富貴榮華;保佑我家庭平安;保佑我一切如意……”天下的好事都想要,這種信仰,是藉著神佛的力量來助長貪心,一旦所求不能獲得滿意的時候,就落入失望的深淵,甚至怨天尤人,毀謗起宗教來。這種建立于貪求之上的信仰,當然毫無力量可言了。
我自從出家以來,每天膜拜佛菩薩的時候,也有所祈求,不過我的祈求是這樣的:“慈悲的佛陀!請把衆生的一切苦難都讓我來承擔,使您的弟子考驗自己對衆生的悲願有多深;對您的信心有多強;讓您的弟子了解自己擔負責任的力量,究竟有多少?”正信的佛教徒,不應該向佛菩薩作無理的要求,而應該效法佛菩薩,奉獻給衆生。如果每一個人在信仰上都有這種施舍而不貪求的認識,自然能增加無比的力量,人情任他冷暖,世事任他炎涼,即使災難苦痛交相煎迫,也能泰然處之,不以爲苦了。因此雖然佛教說人生是痛苦的,我個人卻認爲人生很快樂,爲什麼呢?因爲苦雖然存在于現實之中,但是我們如果能以堅強的力量加以克服,更能體會快樂的意義。辛勤耕耘之後的果實,特別的香甜甘美。建立正確的信仰,培養堅定的信力,是我們超脫痛苦的要鍵。
(二)滅除痛苦的根源
培養堅定的信仰力,固然可以超脫痛苦的束縛,但是滅除生死的根本痛苦,才是我們修道者最主要的目標,而不僅僅是在意志上、調識上、思想上以爲不苦,就足以自慰了。因爲生活上的枝葉煩惱,雖然克製了,但是生老病死,如果不能完全解脫,根本的五取蘊苦還是存在的。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我們應該滅除痛苦的根本,才能得到永恒的快樂。
所謂痛苦的根本,就是“我”-我執、我愛、我見。由于“我”的觀念,因此要索求好物,以滿足我的需要,而有我貪;不順我心,生起瞋恚,乃有我瞋;堅持己見,不明事理,故生我癡。因爲有“我”的關系,貪瞋癡等煩惱,如影隨形般地困擾著我們。如何才能滅除根本的痛苦呢?修持“諸法無我”的法門,則能滅除根本的痛苦。但是“無我”,不是要大家去自殺,毀滅掉自己的生命,佛教不是如此可怕的宗教。佛法不是完全否定人生的價值,否定生命存在的意義。所謂“無我”是去除我執、我愛、我欲,而不是消滅一切,抛棄一切的意思。即使自殺殒命了,死的只是虛假的肉體,“我”仍然是死不了的。事實上佛教的“無我”,是般若義、是因緣義、是大悲義、是真空義,乃是由否定世俗的我執我見,而來肯定第一義谛的真理,因爲滅除了貪瞋自私的小我,才能顯現出常樂我淨的真我。證悟真我的聖者,並不遠離人間,依然喝茶、吃飯,做人、處事,過著常人的生活;而只是在生活裏、精神上,沒有汙染,而獲得了清淨;抛棄虛妄,而證悟了真實;遠離無常,而體驗了永恒。
我們所執著的我,如蜉蝣寄世,只有數十年的歲月,是虛幻暫時,瞬息即變的。真實的我是超越時空、對待、與法性相應、虛空相等,真實的我是絕諸煩惱,清淨無染的法身真如。如何把小我擴大,體證永恒的生命,是離苦得樂的要道,也是吾人不容懈怠的急務。
貳.集谛
集是形成痛苦的原因,我們由于無明、渴愛的驅使,而造下種種的惡業,然後依照業報而招感種種的苦果。集的內容是“業”,即“業”的集合的意思。所謂“業”指我們身、口、意所造的一切行爲。我們做了某一種行爲,一定會接受此行爲所造成的後果,因此“業”不但不會消失,而且會積聚在一起。業不一定都是壞的,也有好的業,所謂善業、惡業,我們想嘗苦果或者樂果,就看我們到底種下什麼業而決定。
“因果業報”的思想,是普遍于印度一般哲學思想界上的特殊教義,也是佛教思想史,一種很偉大的教示。因爲“業”的作用,可以開創我們人生光明的前途,給予我們無窮的希望。也許有人會奇怪的反問:“剛才你不是說業是聚集、是痛苦,是障礙嗎?怎麼又說業是光明、是希望?不是自相矛盾嗎?”如果各位能夠真正了解業的作用和教義,就不會懷疑我的話了。
業的真正意思是:“自己的行爲自己負責”。在人類思想史上,有一讓哲學家們、宗教家們,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就是本體論的問題,對于宇宙人生的起源,乃有元素說、偶然律、尊佑說等種種學說産生。譬如西方的基督教、天主教,將世界的形成,歸諸于上帝的創造;印度的婆羅門教,則主張一切由梵天演變而來,企圖找出第一因,建立神力主宰一切的他說。而佛教強調爲人類命運的真正主宰者、決定者是自己,而不是別人,甚至上帝、梵天,也無法脫離因果業報。佛教所說的業報,是自力創造,而不是神力決定。人生的幸福或痛苦,前途的光明或黑暗,不是神賜給我們,而是決定于我們自身努力了多少?好的果報,是我們自己做了善事,種下善緣而獲得的;壞的果報,也是我們自己做了壞事,種了惡緣而招致的。別人無法賜富或降禍給我們。行善、爲惡,完全是自己的造作,別人無法操縱我們,由此可見佛教是非常尊重自由意識,講求自業自受──自律的宗教。
胡適先生有一句話說:“要怎麼收獲,先要那麼栽。”業就像種子一樣,我們希望有怎麼樣的收成,就必須播種怎麼樣的種子;我們造下什麼樣的業,就會受到什麼樣的果報。業是果報是機會均等、絲毫不爽的。業報絕不會因爲你地位顯耀、權勢巨大而可以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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