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81)、天宮慧威(634-713)則無此殊榮,只是偏居東南一隅,影響不大。雖然《佛祖統紀》稱二威都被封爲引駕大師,朝散大夫,但此說不見其他史傳,未知是否,即便是真,也絕不能和恒景的地位相提並論。
恒景門下人才衆多,傳其律者有過海大師鑒真(687-763),傳其教者有蘭若和尚惠真。鑒真景龍二年(708)叁月于長安實際寺依恒景受具足戒,算是恒景晚年所收的弟子,也表明此時恒景住錫西京實際寺。一般認爲,惠真算是恒景的嫡傳,受其天臺教法,接續玉泉一派傳承。
據李華《荊州南泉大雲寺故蘭若和尚碑》,惠真,南陽張氏,幼年慕道,專精大乘,十叁剃度,隸西京開業寺,事高僧滿意,十六受十戒,遍學經律,意其未圓,欲往天竺求經,至海上,遇義淨叁藏,與之同歸,受學律集,二年盡解,後又從梵僧尚多,得其心要。"當陽宏景禅師,國都教宗,帝室尊奉,欲以上法靈鏡,歸之和尚,表請京輔大德一十四人同住南泉,以和尚爲首,昔智者大師受法于衡嶽祖師,至和尚六葉,福種荊土,龍象相承。"
惠真曆事多師,然終歸心于恒景,其從恒景受學之年不詳,義淨叁藏于證聖元年(695)返國,惠真與之同歸,又從學二載,盡其律學,則其從恒景受學,當于神功元年(697)之後。
惠真步至南泉,于風景幽勝處起蘭若,躬行頭陀,持戒精嚴,勤儉爲業,荒年茹草,保持了天臺禅僧的本色。中宗聞其名,欲召之入京,爲其師恒景所止,謂其遙敬則可,不可強求。後至天寶十載(751)二月八日入滅,報齡七十九,僧夏六十,敕賜大惠禅師。
惠真曾著《毗尼孤濟蘊》,以明律學,又撰《菩提心記》,以明教門,惜均已不存。碑傳述其法門,雲其"立教之宗,以律斷身嫌,戒降心過。應舍而常在,無行而不息。離心色則淨,皆淨則離,離則無生。內外中間,無非實際。要因四攝,成就五身。始以上觀悟入,終入蓮華正受。平等法門,究竟于此"。
惠真繼承恒景之學,頗重毗尼,主張以戒律防護身心,以此爲立宗之本。又主張不著邊見,于諸法不舍不住,無知而無不知;于自心不行不息,無修而無不修。如此遠離心色兩邊,故法身清淨,清淨則出離輪回,出離則無死無生,得無生法忍,得無生忍,法身清淨,故內外中間,無非真際,上下通透,皆是如如。要假四攝修習,成就五分法身;須待慧悟觀照,終得彼岸正果。法門平等,此爲究竟。
惠真強調叁學俱備,止觀雙行,可謂得天臺教法之精髓。碑文又載有人問其南北教門,豈無差別,他則答道:"家家門前有長安道"。這表明他認爲,諸家教法,各有所長,皆是彼岸之舟梁,涅 之要途,反對宗派偏見,主張會歸一體。其銘文稱:"本來常淨,自性無遷。漸則生頓,光依魄圓 。"表明他主張由戒生定,由定生慧,始漸終頓,定體慧用,屬于傳統禅法的一派,這也是天臺宗一貫的觀點。
惠真簡重威肅,門庭高峻,得其法者,千不及一。李華載其弟子二人,正知、法璨,一持心印,一轉義輪。此外還有屬于禅宗普寂一系的一行也曾從惠真問學,律師守直亦從其練行叁年,守直下傳杼山皎然,爲中唐著名詩僧。除此之外,惠真尚有一個著名的弟子彌陀承遠(712-802),柳宗元、呂溫皆爲其撰碑,亦一時之選,其下傳五會法師法照,法照至代宗時爲國師,影響頗著。
據柳宗元《南嶽彌陀和尚碑》,承遠始學禅宗保唐一系,爲唐和尚處寂弟子,後至荊州,從學于玉泉惠真,惠真令其于衡山傳教,化衆萬計。貞元十八年(802)入滅,僧夏五十六,俗壽九十一。弟子除國師法照之外,還有弘願等,呂溫更言其前後受法弟子百有余人,以惠诠、知明、道偵、超然等爲上首。
承遠苦身行道,食土泥,茹草木,自食其力,形同仆役,保持了樸素的禅者風範。其所化人,立于中道而教之權變,有權有實,不拘一格,這也是天臺傳統教法。爲使衆生疾至極境,故示專念之方。這種專念法門其實就是念佛。
自承遠以下,念佛成了主要的修習法門。法照跟承遠學習的大概也主要是念佛法門,後來成了淨土宗的祖師。南宋志磐更以慧遠、善導、承遠、法照、少康、延壽、省常爲淨土七祖,把承遠也歸入淨土祖師的行列,此說一直爲後世所沿用,如此將之從天臺宗系改爲淨土宗門,玉泉一系的傳承便漸漸從天臺宗中消失了。
天臺宗玉泉一派,至恒景而大興,其後惠真、承遠亦能守成,至法照更是追蹤前烈,蔚爲國師。可以說,天臺宗玉泉一派,在唐代中期的影響遠遠超過了後來被奉爲正宗的二威左溪一系。若非荊溪湛然(715-782)的崛起于世,使左溪一支煥然中興,誰是天臺的正傳還難說呢。
玉泉一系是頗具特色的,一是兼傳律宗,二是兼行淨土。自恒景始,便兼傳南山律宗,其後又出了不少著名的律師,恒景本人便做過皇帝的戒師,其下又有惠真、鑒真、守直、希操等人,不少人亦被列入律宗宗系之中。
禅與淨土往往聯系在一起,專念和觀想本來就是禅修的重要法門,後來這些法門獨立出來,成了專門的淨土一宗。天臺一宗本來就頗重念佛法門,智者大師有《觀經疏》,又有或疑爲後世僞作的《淨土十疑論》、《五方便念佛門》(7),其弟子灌頂等人多有往生故事,故後世淨土感應傳記中多將天臺祖師列入,體現了一宗之風格。但是在天臺宗中,念佛只是一宗禅法之輔行,象玉泉派後期這樣將之擡至如此高的地位,甚至成了主要的修習之方,這在早期的天臺宗中還是不多見的。
此外,玉泉一派自彌陀承遠始,有與天臺宗南嶽一派合流之勢。南嶽是慧思大師行道之處,思大師後有僧照、大善于此繼傳禅教,大善之後又有慧勇等,傳燈不絕,也是天臺宗的一個重鎮。
特點往往也是突出的缺點。正是由于玉泉派雜有律宗和淨土的教法和傳承,使其教門禅教兼行、止觀雙運的本來面目被掩蓋了,以至後世將之列入律宗和淨土宗之中,反不知其本來屬于天臺宗的一個重要支派了。
然而天臺宗玉泉一派存在的價值還是不容忽視的,尤其在左溪一支百年消沈、天臺顯教明道若昧的唐朝中期,恒景師弟的努力恒化提高了天臺宗的地位,從客觀上爲湛然的中興創造了條件,雖然這一支派後世幾至湮沒無聞,但不可否認它在當時的顯赫地位和維護一宗法統的曆史意義。
注釋:(1)參見楊曾文《禅宗北宗及其禅法》,《佛教與中國傳統文化》上冊434 頁,宗教文化出版社1997年。
(2)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183頁,中華書局1982 年。
(3)大正藏45第816頁。
(4)呂 《中國佛學源流略講》166頁,中華書局1979年。
(5) 本善隆《唐中期的淨土教》65頁注(9),東方文化研究院東京研究所研究報告第四冊,1933年。
(6)《佛光大辭典》1613頁,書目文獻出版社1993年影印本。
(7)見(2)書133頁。
作者單位:北京師範大學哲學系,10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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