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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山惟俨的宗系和禅風

  藥山惟俨的宗系和禅風

  

  藥山惟俨一般認爲出自石頭希遷,因而其下出的曹洞宗也被劃歸青原一系。本文以唐伸《澧州藥山故惟俨大師碑銘》等爲依據,認定藥山應爲馬祖弟子,其宗風亦近洪州,故實屬南嶽。

  關鍵詞:藥山 禅宗 青原 南嶽

  藥山惟俨爲唐代禅宗大師,過去一向被認爲是石頭門下的名德,其下出曹洞宗,法脈綿延,影響深遠,然自南宋以來,臨濟宗人複出新說,以爲惟俨實得法于馬祖道一,應劃歸洪州宗門,這一觀點被認爲是南嶽、青原兩系門派之爭的産物,未受到重視。近人杜繼文先生重舉是說,認爲惟俨確實應屬洪州,將其劃歸石頭乃其後輩之意,但仍覺證據不足,有待補述。

  惟俨的歸屬,關鍵在于今收入《佛祖曆代通載》和《全唐文》的《澧州藥山故惟俨大師碑銘》的真僞,若此碑不謬,則藥山應歸馬祖,若其爲僞作,則惟俨當屬石頭。

  唐伸《澧州藥山故惟俨大師碑銘》,始載于元念常《佛祖曆代統載》,後收入《全唐文》,二者文字略有不同,校之以義,多以《統載》爲正,然《全唐文》本亦有可取者,如雲惟俨示化"後二十日",入室弟子沖虛等始爲之建塔,較《統載》更悉。據《碑銘》,惟俨生于南康信豐,年十七從西山惠照出家,大曆中受具于衡嶽希琛律師,繼而從學于大寂,近二十年,大寂以爲其已成熟,令之住山授徒。貞元初,住錫藥山,化衆無數,大和二年(828)十二月六日滅度,壽八十四,僧臘六十。據此,惟俨當屬馬祖高足,與石頭無關。

  杜繼文指出:"現在沒有證據可以證明《碑銘》是後人的僞造。"(1)但自此碑出現之日始,就有人對之懷疑,不加深信,否則曹洞宗早就應該改換宗門了。近人印順法師則明確表示"這又是一篇托名的僞作",其證據是"碑中說到的”崇敬大德”,”興善寬敬”,”嵩山洪”,都是無可稽考的;唐伸也名不見史傳。所說親近道一二十年,也與事實不合。"(2)

  碑中提到,惟俨卒後八年,門人欲使先師名垂千古,西來京都,告于崇敬大德,這位崇敬大德是作者唐伸的從母兄,曾經問道于徑山法欽,得其心要,自從"興善寬敬示寂之後",四方來京學禅者無不從學,也是一位名振當時的大德高僧。依據現有資料,確實查不到另外的證據,證明徑山法欽有一個姓唐、住京師崇敬寺的弟子,但這並不能說明這位崇敬大德是子虛烏有。法欽作爲國師,從之受學的不計其數,安知其中沒有崇敬大德?而時如逝水、風流盡淘,雖名貫當時,未必留迹後世,何況牛頭一系法脈不永,傳至法欽便世系不明了呢!

  所謂"興善寬敬",實指興善惟寬,"敬"或爲衍文,其句應爲"自興善寬(敬)示寂之後";或者文有脫字,"敬"指章敬晖,其句則應爲"自興善寬、章敬晖示寂之後",但懷晖多作"百岩晖",且其卒于元和十年(815),較惟寬早了兩年,故不如前釋。興善惟寬是當時京師很有影響的禅師,故碑文稱在他示寂之後,四方學道者才求學于崇敬。

  碑文稱大曆年間,"是時南嶽有遷,江西有寂,中嶽有洪,皆悟心契"。其中談到了石頭希遷、馬祖道一和"嵩山洪"叁大家,而"嵩山洪"確實不知何指。可以肯定的是,中嶽嵩山一向是北宗的大本營,此中嶽洪一定是指北宗的某人,白居易《西京興善寺傳法堂碑並序》以"嵩山秀"爲惟寬之曾伯叔祖,可見當時仍將嵩山視爲北宗的根據地。

  大曆年時,普寂一系成爲北宗的正傳,其勢力逞中興之勢。韋處厚《興福寺內供奉大德大義禅師碑銘》在講禅宗天下大勢時稱"秦者曰秀,普寂其允也"。獨孤及《舒州山谷寺覺寂塔隋故鏡智禅師碑銘並序》在述禅宗宗承時則稱"忍公傳惠能、神秀;能公退而老曹溪,其嗣無聞焉。秀公傳普寂,寂公之門徒萬人,升堂者六十有叁,得自在慧者一,曰宏正。正公之廊庑,龍象又倍焉,或化嵩洛,或之荊吳。自是心教之披于世也,與六籍俟盛"。

  值得注意的是,獨孤及一方面將惠能的門徒一概抹煞,一方面又極力推崇北宗普寂一系,特別是其中的宏正一派。而這個宏正同樣是不見于禅宗燈錄的,《景德傳燈錄》列普寂法嗣二十四人,其中並無宏正,但不能由此認爲宏正並無其人,《曆代法寶記》記載大曆年間有東京聖善寺弘政禅師,其弟子體無曾至蜀與淨泉無住辯論,二者當屬一人,這足以表明碑銘所言非虛,宏正的弟子確實遍及全國,影響巨大。

  獨孤及作此碑,並非特意爲宏正作傳,而是借紀念叁祖僧璨得到朝廷封谥之名爲北宗張目,這一活動得到了長老比丘釋湛然、禅衆寺大律師澄俊、嵩山大比丘惠融、勝業寺大比丘開悟的參與和支持,他們都是普寂的門人,"俱慕我禅師後七葉之遺訓",因此獨孤及並非只是代表個人,他的說法至少未受到這些普寂門人的強烈反對。其雲普寂門人升堂者六十叁人,說明當時已經對普寂門下有了定評,正如《壇經》言六祖有嗣法弟子四十叁人一樣,而宏正是否就是唯一的得"自在慧"者,恐怕還不大好說。

  因此所謂"中嶽洪",一種可能是普寂升堂弟子之中名爲洪者,另一可能是以此爲谥號者。唐伸《碑銘》雲"是時南嶽有遷,江西有寂,中嶽有洪",遷爲石頭之名,寂爲馬祖谥號,是故洪或爲名字,或爲谥號,難下定論。洪州一宗不同荷澤,對北宗罕有毀言,而是以和爲貴,如惟寬就把嵩山秀、牛頭融、東京會、(武)當山忠等,都拉進來,作爲禅宗的大家族。因此惟俨門下既然認宗洪州,自然就依此傳統,將北宗的"中嶽洪"也作爲當時的大師,與石頭、馬祖並肩,這也是符合事實的。作爲此碑的作者,唐伸既然在北宗勢力終唐之世未衰竭的京師爲官,自然也不好將北宗一筆抹煞。

  如若"洪"果爲谥號,就很有可能是當時勢力最大的宏正。爲叁祖爭請谥號的諸大比丘來自各地,是比較有代表性的,獨孤及或者爲宏正的尊崇者,其自謂"味禅師之道也久",此禅師表面上指的是僧璨,實際上可能指的是其後人宏正,但他也必須尊重諸人的意見,因此可能宏正確實是當時公認的北宗領袖,其弟子體無對淨衆無住的說法不滿,也許認爲他不代表禅門正統。

  各尊其尊,各親其親,是人類曆來的傳統,以誰爲普寂的傳人並無定論,如李邕《大照禅師塔銘》以惠空、勝緣爲其大弟子,並稱普寂"所付諸法,不指一人",表明普寂亦無單傳的習慣,王缙《東京大敬愛寺大證禅師碑》稱"大照傳廣德,廣德傳大師",此大師即昙真(704-763),大曆二年(767)谥大證禅師,他始學于大照普寂卒後,普寂卒後又從學于廣德,他門下又出"十哲",這是普寂傳承的另一說法。但是大曆年間,宏正最有勢力,非他人能及。因此或者宏正卒後被谥爲"大洪(宏)禅師",故以稱之"洪(宏)"。

  總之,"文德爲天下望"(3)的獨孤及殆非虛言,若"洪"並非當時北宗名德之名,當爲宏正之谥號,身爲後輩的昙真、澄沼等人尚有谥號,宏正何得無尊號!其人其事雖不見于後世禅門史傳,也不應隨便抹煞。

  作者唐伸雖然名不見正史,但也並非等閑之輩。據《唐會要》、《冊府元龜》及徐松《登科記考》,唐伸于寶曆元年(825)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谏科,對答如流,合乎聖意,策入第叁等,爲製科之首,敬宗敕中書門下優與處分。今其對策已經不存,但能冠諸賢能,登製科之首,絕非易事。只是賞識他的敬宗皇帝在位只有一年多,或許因此未得展其大才,建功立業。但其人其才還是不容懷疑的。

  所謂惟俨親近道一二十年,與事實不合,不知印順法師所了解的事實究竟是多少年。根據碑文本身的記載,惟俨在道一門下"垂二十年"是完全可能的。惟俨卒于大和二年(828),壽八十四,臘六十,則其應受具于大曆四年(669),其年從學馬祖,而馬祖貞元四年(788)示滅,正好間隔二十年。他于馬祖滅化前受命離山授徒,貞元初住錫藥山,不是正好近二十年麼?又如何與事實不合呢?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印順法師認爲二十年說與事實不合,可能是由于他根據的是《全唐文》本,其雲惟俨大曆八年受具,與《祖堂集》、《宋高僧傳》同,這一說法與其卒年和法臘自相矛盾,不如《佛祖曆代統載》的"大曆中受具"說適當,可能是後人誤改。

  值得注意的是,《祖堂集》、《宋高僧傳》、《景德傳燈錄》等皆雲惟俨大曆八年(773)從衡嶽希操律師受具,而此說又與其生卒夏臘不合,如《祖堂集》雲其大和八年(834)卒,壽八十四,臘六十五,以此相推,則其應于大曆五年(770)受具,又爲什麼非要堅持這一自相矛盾的說法呢?

  據白居易《唐興果寺律大德湊公塔碣銘》,興果禅師神湊受具于南嶽希操大師,參禅于鍾陵大寂禅師,這與惟俨的經曆一樣,他于元和十二年(817)反真,春秋七十四,夏臘五十一,以此相推,則其受具之年在大曆二年(767),與惟俨相去不遠。他雖然受具于大曆二年,但大曆八年(773)才成爲正式的僧人,因爲其年國家對天下僧尼舉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考試,合格者方可得度,神湊以中等的成績得度,诏配江州興果寺。也許惟俨也參加了這次測試,取得正式僧人的資格,故後人誤將大曆八年當成他受具的時間。如果此碑無誤,則惟俨從之受具的應是如《祖堂集》、《宋高僧傳》所說的希操律師,不是唐伸《碑銘》所說的希琛,二字形近,易有差誤。

  綜上所述,印順法師所謂此碑"又是一篇托名的僞作"的說法證據不足,難以成立。但並不意味著此碑就是真的,從其出處來看,倒是很有可能爲僞托之作。此碑始見于元念常《佛祖曆代統載》,念常爲臨濟宗人,其刊出此碑的用意是不言自明的。又據陳垣先生考證,《佛祖曆代統載》自漢明帝至五代部分,悉抄自宋石室沙門祖 的《隆興佛教編年統論》,則此說又始出于祖 。祖 又曾撰《僧寶正續傳》,與惠洪見多不合,其宗系不明,但若陳垣之說無誤,則他又從惠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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