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是使令我們的煩惱就減少了,逐漸地減少、以至于沒有這個煩惱。所以應該這樣修觀。「念色無常」。
「念色苦」,這個苦就是苦惱,令我們的心情有這些痛苦的感覺。實在來說,也有的時候不完全是苦;譬如說書法家歡喜寫字,書畫家畫畫,畫到滿意的時候,這個字寫到滿意的時候,心情也快樂嘛,不完全是苦。還有其他的一些事情也是一樣,我們吃飯,合口味了也歡喜一點,不合口味是不高興。其他的事情很多,有痛苦的感覺、也有快樂的感覺、也有不苦不樂的感覺。爲什麼只是說苦呢?這裏面也是有原因的。人,誰願意苦啊?都是不願意苦,而願意追求快樂嘛!但是追求快樂這件事,不是容易,你追求的時候很辛苦,就算你成功了,你要保護你所得的快樂,也不容易,也是很辛苦。若是失掉了,不得了!失掉了,有的人也可能會苦惱了幾天就不苦了,但是也有人可能會自殺了。那麼就是追求安樂的事情、追求快樂的事情,也令你苦,所以那個樂不真實令你滿意的。但是我們人對于樂的追求,這個希望心太強了,那個苦就不計較了,就是一直地追求這個樂。這是「念色苦」。
「念色空」,這個念色空是什麼意思呢?就是我們這個身體是老病死,有剎那生滅的變化,這裏面沒有一個不生不滅、常恒住的東西,所以叫做「空」。我們一般人沒有這種思想,我們追求欲的生活的人沒有思惟這件事;我們日常生活所做的這一切事,都是追求欲,色、聲、香、味、觸使令它好又再好、好又再好,只想這件事。但是在印度的宗教界不全是這樣子,他們認爲在這個生命體裏面,有一個常恒住、不老病死的。或者我們說這個臭皮囊,這個皮袋是臭的,裏面有個不臭的、不老病死的這個東西,有這麼一個……或者是理性,或者是什麼;有這種想法。我們漢文佛教徒,我們中國哲學也沒有明白的說這件事。那麼這件事呢,那就是有,這個就是有,在我們這個臭皮囊裏有另外一個東西。現在佛告訴我們沒有,這個身體裏面除了臭皮囊還是臭皮囊,另外沒有那麼一個常恒住、不變異的東西的;或者就是我。那個常恒住、不變異的,名之爲我的體性的東西是沒有的,所以叫做「空」。
「念色無我」,我們這個臭皮囊,這個色受想行識裏面,沒有;但是色受想行識本身也是不自在的、沒有決定性的。這個色受想行識本身,它也沒有決定性,也是常常的變化的,它要依賴種種的因緣來支持它;如果支持它的因緣有變化了,那麼我們的色受想行識也就隨著變化。你七天不吃飯,看你的精神怎麼樣?身體也是,它本身沒有獨自存在的力量,不自在,所以叫做「無我」。
這位發無上菩提心,與薩婆若無上菩提的願相應的這位菩薩,就是凡夫的菩薩;凡夫菩薩初開始的時候,你要這樣學習般若法門,你要這樣學習。這個學習,我剛才說過,你先要學習奢摩他,修止;或者是修一個鍾頭,如果你能一坐八小時,心裏面能明靜不動,那是更好。但是不可以只是修止,你同時要「念色無常,念色苦,念色空,念色無我」,要修這個四念處,要這樣觀察。這樣修觀的時候,就能使令你解脫愛煩惱,不愛了,對這個臭皮囊沒有愛心。當然,你還是要保護它,也不能糟蹋它;也不會在這裏執著這個是我,這個臭皮囊是我,也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你若能達到無我的境界,你就是聖人了,就名爲聖人了。
我講到這裏,心裏又有妄想。我們佛教徒,我們在家的佛教徒、出家的佛教徒,當然,我剛才說了,我們就弘揚淨土法門,念阿彌陀佛。但是我們佛教徒與佛教徒,我們彼此間的關系是什麼樣?就是不容易合,不容易合的。我反對你,你也反對我,就是煩煩惱惱這個境界,就是這樣子。如果你若「念色無常,念色苦,念色空,念色無我」的話,就沒有這個問題,人就容易合。因爲你這樣修行的時候,能夠消滅自己的我、我所的這種煩惱,消除內心的貪瞋癡的煩惱。消除了這樣的煩惱,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會爲自己著想,也不會這樣想,是爲大衆著想;我爲你著想,不是爲自己著想,那麼人就容易合了。你做方丈,我支持你。如果你若修四念處,有這樣的智慧、有這樣的德行的話,你提出的意見多數是合理的。因爲不會爲個人著想的嘛!所以提出那個意見,容易令人接受。就算是有的地方不那麼合道理,但是你沒有我、我所見,你不會太執著;別人若提出更好的計劃,你也一定會贊成,把自己的錯誤的思想撤銷,而不會堅持我的主意是對的,不會這樣。不會這樣,大家容易合。大家容易合,最低限度有兩種功德,就是個人的品德提高了,而佛教的大衆的事業也提高了。我認爲若是能這樣做,社會上非佛教徒不敢說你是迷信,也不敢說你是寄生蟲,我認爲會有這種效力,也不敢說。因爲佛在世的時候,那些大阿羅漢,誰敢說阿羅漢是寄生蟲?誰敢說?我講一個小小的故事聽聽。
有個畢陵伽婆蹉阿羅漢,當然是乞食的,不像我們現在佛教徒自己有廚房燒飯,他不是,不做這種事。他常到那一家去乞食,那一家人不是個富貴的人家,是個貧苦的人家。這一天到那去乞食,當然也照常給他一缽飯菜吃,但是那個貧苦的人家,一個女居士,我們用現代的話就是女居士,她就哭。畢陵伽婆蹉說:「你哭什麼呢?」說:「阿阇黎!」這個女居士稱畢陵伽婆蹉,稱爲阿阇黎。說是:「今天我們這個地區有一個重要的節日,大家都去集會,我不能去,這心裏面不歡喜,所以哭。」說:「因爲什麼不能去呢?」「因爲我是窮人,穿的衣服很破爛,就不能去參加。若想去參加,就得穿上一個新的、最美好的、最莊嚴的衣服才可以去,我沒有這個衣服嘛!」畢陵伽婆蹉說:「這很容易嘛!」很容易,是怎麼容易呢?「好!」這一句話就出來一個好的衣服。就給她穿上衣服了,看上去就好像富貴的人似的,她就去參加去了。
參加了,這個地區的人很多人認識她嘛,說:「怎麼你穿這麼好的衣服?是偷來的嗎?」說:「不是!不是!」就否認這件事。但是這個也說、那個也說,就把這話傳到政府、傳到國王那兒去了。國王也疑惑,窮人沒有錢,怎麼忽然間穿上這麼好的衣服,怎麼回事情呢?就把她叫來了;同時也把這個畢陵伽婆蹉叫來了,(我們簡單的說),叫來了。那麼就問:「你是窮人,怎麼穿這麼好的衣服呢?」說:「這是阿阇黎給我的,不是我有錢,我也不是偷來的。」說是:「你是出家人,也不做生意,都是靠別人供養的,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衣服呢?」畢陵伽婆蹉說:「你要知道嗎?」說:「是的!」他就拿這個杖向地上敲一下、向牆敲一下,都變成黃金了,說:「你要問我怎麼來的?就是這麼來的。」這國王說:「好!好!好!阿阇黎,你是大神通,請你回去吧!」
這個阿阇黎,這些聖人有這種境界,你敢說他是寄生蟲嗎?你敢說他是迷信嗎?我看沒有人敢說這句話。你相信佛教也好、你不相信也好,你對他不敢輕視,你不敢輕視的。我們今天的……我們佛教徒,「舍本逐末」,這句話不要解釋了。
所以,「念色無常,念色苦,念色空、念色無我」,是我們佛教徒,爲了自己得聖道,應該這樣學習;爲了佛教的興盛,也應該這樣學習。說:「我不學習,我不願意這樣子,我就念阿彌陀佛」,也好,念阿彌陀佛,我也同意,也是好;到阿彌陀佛國也是可以,但是這裏的佛教衰了,這裏的佛教衰了!
念色如病,如敗癰瘡,如箭入身,痛惱衰壞,憂畏不安,以無所得故。
「念色如病,如敗癰瘡,如箭入身,痛惱衰壞,憂畏不安」,本來前面這四句話就夠了,修這個無常、苦、空、無我就夠了,下面爲什麼還說這句話呢?就是我們這個鈍根人,這四句話還不能覺悟。你這麼說,我還放不下,世界上還是很美麗的,我這不是臭皮囊啊!所以又加上一句「念色如病」,我們有這個身體,就像有病似的;我們有這個身體,會引起很多的問題,引起很多的煩惱,很多的問題。「病」這個話,當然就是地水火風它們有沖突,不平衡了,就是有病了;那麼這可以看醫生,有可能會就治好了。
「如敗癰瘡」,這個就是比病重了,就是有腫瘤了;或者就是表現在外邊的,或者是在體內的,有腫瘤了。這個腫瘤,它破壞我們身體的力量非常大,不容易治得好,你就是看醫生也不容易治得好,所以「如敗癰瘡」。這在《瑜伽師地論》上解釋,表面上也是四大不調和,但事實上是有過去的業力,過去的罪業現在發作了,發作了就是會得這種病。但是這個罪業也不是說是決定不可以消除的,也可能會消除。就是我們佛教說,有定業、有不定業。你這個罪業是屬于不定,由這樣的罪業得到這個癰瘡、這個腫瘤,也還有可能會治好;如果是定業,就困難的。但是佛教徒念觀世音菩薩、念陀羅尼咒,你念《華嚴經》、《法華經》,念《摩诃般若波羅蜜經》、念《金剛經》,念大乘經典,這事不可思議,還是有可能會治好的。
這個定業、不定業,怎麼講呢?就是你做這件事,或者是做利益人的事情,或者做損害人的事情,你是經過計劃的,周密的計劃,明明白白的、歡歡喜喜的把這件事做成功了,這就是定業。你做功德也是定業、造罪也是定業,得果報的時候很難。你是過去世,你做的功德,而現在得了果報,這個定業所得的功德的果報,也是不可破壞的,土匪沒有辦法來搶你的,不行,不可以搶。如果造的罪業得果報的時候,你念觀世音菩薩,「哎呀!觀世音菩薩不靈」;其實不是不靈,就是過去的業力太厲害了,觀世音菩薩很難轉。我們古代的大德,說是叫做「轉」,用這個轉字,你向左轉、向右轉那個轉字,是用這個字;「轉業」,他沒有說消業。
我們現在的佛教徒,常好說「加持」,當然這密宗常好用這個字,的確有這件事,有這個加持這件事。譬如剛才前面那一段文,須菩提尊者他爲大衆說般若法門,那就是有釋迦牟尼佛加持的關系,的確有這件事。但是這件事,也可能有人有這種經驗,就是得到了上師的加持,但是可能有一分鍾,你感覺到有加持,過一分鍾就沒有了;你承受不了!這樣的加持,可能上師是加持,觀世音菩薩不加持;因爲加持等于沒有加持,對你沒有好處。那麼要怎麼樣情形呢?你本身一定要受持五戒、十戒、八關齋戒,比丘戒、比丘尼戒、菩薩戒,持戒清淨,而能夠常常修奢摩他、毗缽舍那的話,那觀世音菩薩可能會加持。因爲對你真實有利益、對你真實能有幫助,佛菩薩才做這件事;對你沒有幫助,這件事佛菩薩不做,不做這件事的。
所以我們說是有病了,你還是可以念觀世音菩薩,還是可以念大悲咒,也可以念《大般若經》、《華嚴經》、《法華經》,還是可以念,那麼怎麼回事情呢?你今天也念、明天也念,你心會因此而得清淨。聖人心裏能離一切相,而能湛然不動,就是可以獨立的可以清淨,他心清淨。我們不可以,我們要有依靠,我們要念阿彌陀佛名號,或是念經、念咒,我們心裏面那個貪瞋癡就不動,那也就好一點,就是相似的有點清淨。如果天天念、天天拜佛,逐漸地逐漸地就清淨了,也能得到佛菩薩加持。如果你念經的時候,心裏也不清淨、念佛也不清淨、念咒也不清淨,這個對不起了,那就是非常遺憾了,那就很難轉,這個業是很難轉的,就是不能轉了。所以「如敗癰瘡」,這在《瑜伽師地論》是這麼解釋;這個癰瘡,就是過去有罪業,而現在有這樣的苦惱,「如敗癰瘡」。
這話還要再提一下,不然又不明白這個意思。我們有這個身體,就像有個癰瘡似的。我們不要以爲我這個身體很健康,其實不是,這個身體很多的問題。就像那個駕車的人,駕這個車在公路上跑,跑得很正常,但是它已經有毛病了,如果過了幾分鍾,這個毛病一爆炸了就不得了。我們的身體也一樣,很健康、很好,哎呀!第二天就有問題了,一樣啊!所以我們若作如是觀的話,還敢放逸嗎?你要積極的栽培善根,不敢做惡事的。所以,「如敗癰瘡」。
「如箭入身」,說是這個敗癰瘡也可能會治好了,有神醫、有妙藥,一下子就把癰瘡治好,也可能的。現在說「如箭入身」,人射這個箭,這個箭頭射到你身體裏面,這個箭頭不容易出來的。那個箭入到你身體裏面,「痛惱衰壞」,就是一直地令你苦痛、令你苦惱,你就是遭衰了,這身體就被破壞了。這就譬喻我們有這個身體,就是這麼回事情,是特別苦惱的事情。
「憂畏不安」,有了這個身體,你心裏面常有憂愁。我現在,我看別人有糖尿病,我沒有;你真沒有嗎?也可能明天有了。所以就是心裏面有恐怖,有這個事情;好像是和虎狼共住那樣子,就心裏不安。
我們這個身體,這個身體是個果報,果報是由過去的業力來的。我們過去造業的時候,也可能造一點好的功德業,也可能造了很多的壞業,有罪過的事情。我們現在反省我們自己,我們日常生活的時候,我們的心,清淨心有多少?這個染汙心有多少?我們看見別的人走運氣了,我們心裏怎麼反應?我看見別人倒楣了,我心裏面怎麼反應?你若注意自己的時候,就發覺自己的染汙心特別多,而這個清淨心、慈悲心,不是很多。我們今生這樣子,前生一樣也是這樣子。如果我們不遇見佛法,你不修學四念處,將來還是這樣子,也是這樣子的。所以這個身體靠不住的,「憂畏不安」。
說我今天我還能夠自由的活動,你趕快藉這個機會栽培善根啊!等到你身體不對勁了,你還想要做功德?你想要念佛,念不來啊!你想拜佛,也拜不來啊!想要念大悲咒,都念不來啊!所以現在能對付得過去,趕快要栽培善根啊!你這個時候你不在佛法裏面栽培,這個機會過去了,過去就沒有了。所以,「憂畏不安」;就是我們發了無上菩提心以後,應該拿出來時間作如是觀。要修奢摩他的止、也要修毗缽舍那的觀,應該這樣觀察。這樣觀察的結果,使令我們的品德提高了,就容易有功德,會減少過失。
「以無所得故」,這句話有點不同了。後面說:「是亦無所得,觀色寂滅離,不生不滅、不垢不淨,受想行識亦如是」,就和這個意思是相同的,是相同的意思。但是既然有這句話,我還是講一下,什麼叫做「以無所得故」。「無所得」,就是得不到什麼,沒有得到什麼,就是沒有的意思,就是空的意思。
《摩诃般若波羅蜜經講記 天王品 3》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