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他人處索取,所以也都應該回報社會和他人。當社會和他人遇到困難的時候,應當伸出援助之手,每個人都有回報和救助的義務,不能只是索取而不給予。佛教倫理思想中所蘊涵的慈悲精神,要求人們以自己的財力、體力和智力盡可能去救助貧困者,積極從事社會公益事業,諸如救災扶貧、照顧鳏寡孤獨、參與醫療衛生、挽救失足者等等,顯然,這對緩解社會弱勢群體的實際困難、消解社會公共生活的矛盾,推動和諧社會的構建是大有裨益的。
佛教倫理思想中的慈悲理念的倡導,不僅有助於國民素質的提升和和諧社會的構建,而且有助於實現人與自然之間和諧關系的確立。科技革命使社會生産力獲得了空前發展,人類取得了征服自然的輝煌勝利,自然界成爲可以通過科學技術手段加以剖析、“拷問”和利用的對象,有力地推動了人類擺脫在自然面前俯首稱臣的命運,同時也強化了人類自身在自然界中的中心地位。人們全然不顧及自然的生命及其內在價值,所思考的只是如何從自然中獲取更大的利潤和功效,算計著如何滿足自己無限的私欲,而漸漸忘卻了自己生存的基礎——大自然被徹底地“驅魅”,從而導致了“大地的毀滅”。[3]當代環境汙染、生態破壞以及自然資源的極度浪費,人與自然的矛盾已經非常尖銳。之所以會如此,原因就在於人們缺少對自然萬物的慈悲憫憐之心,缺少利他利物之生命關懷精神。因而,正確認識個體與自然、群體與自然,建構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而佛教倫理思想中的慈悲情懷和戒殺精神對我們有相當大的啓發,能夠轉化成爲建構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有用資源。中國佛教推崇的慈悲理念實際上是前面所講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即要對衆生包括無情識之物如山河大地、花草樹木、牆壁瓦石等都要抱有慈悲之心懷,因爲它們與我們及這個世界都是和諧共生的,在佛家看來,它們也都有成佛之佛性,所謂“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是也。因此,要尊重和愛護包括無情識在肉的世間一切萬物,持一種和諧共生的理念,還要充分認識到:大自然與人類有著乎等的價值和生存、生命權,人類與其它生物共同構成一個共同體,彼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人類與自然萬物其實是一種和合共生、唇齒相依的關系;而且所有的生命都是同樣寶貴的,萬物似乎有差別,但這種差別只是假像,本質上都無常無我,因此,作爲有思維、有理性的人類就應該普度衆生、泛愛萬物。
除此,佛教戒律中的戒殺、放生、素食等行爲實踐也是佛教慈悲精神之具體體現。佛教徒廣馬信奉的《梵網經菩薩戒本》中就強調放生、戒殺、素食等體現佛教慈悲精神的經文,成爲佛教徒踐行的重要理據,如“若佛子以慈心故行放生業,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無不從之受生,故六道衆生皆是我父母,而殺食者即殺我父,亦殺我故身。……故常行放生,生生受生,常住之法,教人放生。若見世人殺畜生時,應放使救護解其苦難”[4]自梁元帝時代設放生亭用來放生開始,隋唐以至明清,設放生池、放生會的習俗在中土廣爲流行。如唐肅宗在公元759年設81個放生池於大江南北,書法家顔真卿撰寫碑文紀念此舉;宋代四明知禮(公元960-1028年)等於佛誕日舉行放生法會,以杭州西湖爲放生池;晚明雲棲株宏(公元1535-1615年)撰著《戒殺放生文》,力倡素食戒殺放生;清代彭際清(公元1740-1796年)依照《梵綱經菩薩戒本》築造放生池、行放生會等。放生、戒殺和素食的習俗一直影響至今,也促進了人們積極的尊重生命的意識和保護自然環境的意識。
(叁)佛教倫理思想倡導忍辱精進精神。佛教倫理思想中的緣生理念、慈悲理念等生命關懷精神爲中國世俗倫理提供了新的思想資源,包括倫理價值和道德實踐、道德選擇的理論依據,不僅豐富了中國傳統倫理思想的內容,強化了中土道德教育的信仰力量,增強了世俗倫理的約束力,而且對當今和諧社會的建構也有諸多的借鑒和啓發作用。佛教六度中的忍辱精進精神正是人類生存智慧的結晶,體現了佛教倫理對人生和生命的深刻關懷。佛教倫理所倡導的忍辱其實質就是做到人瞠我不瞠,人惱我不惱,集中體現了佛教倫理思想所追求的寬容境界。這是非常值得我們分析和參照的。佛教很早就發現了人性的叁大弱點即貪、瞠、癡。貪即貪欲、貪愛,對事物起愛著之心。瞋即瞋恨、瞋恚,對生存事物的怨恨之心。癡即愚癡、癡迷,迷惑於種種事物而不見真理。貪、瞋、癡被認爲是汙染衆生、燃燒衆生身心的叁種根本煩惱,也稱“叁毒”。爲了直接對治“叁毒”,佛教提倡不貪、不瞋、不癡的道德倫理要求,以消除根本之煩惱即佛教倫理中所倡導的忍辱精神。
當今社會,隨著科技突飛猛進的發展,物質生産已經越來越豐富,人們的生活水平有了顯著提高;但另一方面,社會的發展也帶來了新的矛盾,在人與他人和人與自我關系上,一些人自我擴張、自我膨脹、目空一切,處處以自我爲中心,造成了人與人之間的僵化、緊張和冰冷;一些人又自我扭曲,出現自我的失落、喪失等現象,構成當代一些人精神上的莫大痛苦和悲哀。另外,也有些人不由自主地卷入到爲“物”所役的束縛中,在欲望的驅使下疲於奔命,生命淪爲物欲的工具,生活的全部意義訴諸於物質功利的占有,“貪婪”成了推動現代社會發展的最根本動力。在這種膨脹的物欲的驅使下,人的種種天性日漸泯滅,心靈日漸麻木,人類在本性迷失的道路上逐漸走向深淵。人類文明的進步不可避免地將充滿欲望的人們套上沈重的枷鎖,而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終將驅使盲目妄爲的人類重新思索。形成上述自我的膨脹、擴張或自我的扭曲、失落以及對“物”的無節製追求,究其原因可能又很複雜,但在很大程度上,是當代人並沒有認識到佛教忍辱精進的真正意義。佛教倫理所倡導的忍辱精進理念,用現代視角來看,就是一種寬容和進取的理念,寬容和進取是人與人交往和溝通的助力,也是互相信任和和諧的橋梁,有助於我們構建一個寬容、和諧和積極進取的社會。
總之,佛教倫理思想中強烈的對人生的關注和對生命的關懷等精神資源,有助於人們在競爭激烈、壓力增大、動蕩不安的今天,舒緩和平衡自己的心靈,從而使心靈、生命得到真正的安頓。人間佛教中的“心靈環保”理念正立足於人心浮躁、困惑的現代社會之中,以傳統禅宗的“平常心是道”的禅法爲基礎,兼攝他宗所長,並融人現代人的生活意識,以“心靈環保”爲方便說法,來診斷和療治現代人的焦慮、不安、浮躁等社會問題;同時,冀此來淨化和提升現代人的精神質量,從而實現現代社會的和諧、安康與幸福。
叁、人間佛教中的“心靈環保”
於動蕩不安、競爭激烈、各種壓力倍增的現代社會,倡導“心靈環保”的人間佛教理念,既是爲了診斷和療治現代人的焦慮不安、彷徨孤獨以及生態失衡、環境汙染等時代問題的挑戰,也是對傳統佛教倫理思想中所蘊涵的豐富而深刻的生命關懷精神在現當代的“創造性”的轉化和弘揚。“提升人們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5]不僅是法鼓山的開山宗旨,而且也是人間佛教理念和實踐之大德聖嚴法師倡導的“心靈環保”的人間佛教之宗旨,因而強調利用傳統“禅修”來重建人心,“提升人的品質”自然就成了“心靈環保”的人間佛教理念建構上的邏輯起點。在聖嚴法師看來,慧能之前的“禅修”仍然帶有印度原始禅觀的特徵,即注重次第的修定,不過大乘佛教的禅修“重視日常生活,在任何世間都可以修行禅定,也就是重視心的定境,不拘泥於身體的坐姿,這正是後來中國禅宗理論的依據”。而從“菩提達摩到六祖慧能時代,並不一定全是頓悟法門”,“到了六祖才出現所謂直指人心,不落階梯的禅”[6]。在准確把握傳統佛教禅修的曆史流變基礎上,聖嚴法師從“健康心靈、提升精神質量”的理念出發,闡發了他所倡導的人間佛教的禅觀。
首先,聖嚴法師從叁個方面界定了“禅”的內涵。如他指出:其一,禅是清淨的智慧。這裹是說以禅修所得的特殊智慧來診斷和療治現實社會中的一切我執、法執的私心雜念。其二,禅是無染的心靈。這裹是說以禅修來淨化人們受汙染的心性。其叁,禅是無相、無住、無念的精神境界。這裹,顯然是以大乘中觀的“衆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爲是假名”的“中道義”來作爲其禅觀的理論支點,並在此基礎上,突出“慧”的“禅悟”來破除人們對世間物質、名利、自我等精神層面的執著,從而能以清淨的禅修智慧,無染的禅修心靈,擺脫人生的貪、瞠、癡的“無明”,最終獲得佛教意義上的大解脫。
人間佛教不僅重在理念,更重在實踐的運用。聖嚴法師在目睹現實社會中的人心膨脹、扭曲以及環境汙染等時代問題的現狀,在其上述“禅觀”的基礎上,又提出了具體易行的“日常生活中的四念處觀”來對治和療救。所謂“四念處觀”即觀身法、觀受法、觀心法和觀法法。仔細分析這“四念處觀”,不難看出聖嚴法師巧妙地融攝了中國禅宗“禅在平常日用中”、“平常心是道”的思想,從而使得複雜、神秘和深奧的禅修,變成因地製宜、靈活易行、效果顯著的日常生活行爲,而且也爲其人間佛教的重要理念“心靈環保”提供了內心修養上的終極關懷式的保證。
·現代社會在增加物質財富的同時,也造成了嚴重的生態環境問題。這些嚴重的生態環境問題,在提倡“心靈環保”的人間佛教看來,與其說是産業政策、技術層面上出現的問題,倒不如說是人類在精神層面上出現的問題。聖嚴法師說:“許多人在提高人類生活的質量上,只注重物質生活質量的提升,這更是環境汙染的重要原因。”[7]據此,聖嚴法師進一步強調“從禅的精神來講:生活是以簡樸、整潔爲原則。所以應該通過禅修的生活,來提高人類的精神質量,保護人類的心理健康,影響全人類的心靈,進而改善生活環境,達到全面健康的目的。”[8]這裏,聖嚴法師其實明確提出了以“心靈環保”的人間佛教的理念實踐來完善人類的心靈、改善人類的生存環境。當然,聖嚴法師之人間佛教中的“心靈環保”的順利實現,還必須要有“禅修”上的保證,即他積極倡導的實現日常生活化的“四念處”。只有切實踐履了“四念處觀”的禅修,才能夠使得禅修者“內心是無私的,無我的,外在的環境並沒有離開他自己的心性。因爲自心是清淨、無私、無染的,所見的外在世界也會無私無染的,又因自性即是清淨的空性,所見的外在世界也是無相無著的,既然禅者所體驗的世界是內外一如、一私無染、無相無著,那又何處不是佛國淨土呢
”[9]可見,在“四念處”禅修的順利觀照及修持下,實現了“心靈環保”也就實現了“人間淨土”,這對我們構建和諧社會,注重改善和提升人們的精神質量和精神風貌有著十分重要的借鑒意義。
[1]李玉用(1979--),男,江蘇阜甯人,哲學博士,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中國哲學研究。
[2]《維摩經》上卷, 《大正藏》卷14,第539頁。
[3]海德格爾: 《形而上學導論》,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38頁。
[4]《大正藏》卷24,第1006頁。
[5]聖嚴法師: 《禅與悟》,臺北:東初出版社,1995年,第100頁。
[6]相關資料請參見:www.ddm.org.tw
[7][8]聖嚴法師: 《禅的世界》,臺北:東初出版社,1995年,第156頁。
[9]聖嚴法師: 《禅的世界》,臺北:東初出版社,1995年,第16頁。
《佛教倫理思想中的生命關懷精神——兼論人間佛教的“心靈環保”(李玉用)》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