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普世價值觀察女性婚姻觀——重讀《佛說玉耶女經》
釋昭慧
《佛說玉耶女經》的內容,若從“性別平等”的普世價值以觀,立即會令人産生強烈之質疑與反感。但暫置世間價值觀不論,從佛法的純正義理而作檢視,也大有問題。原因如下:
一、用諸如“邪態八十四姤”、“女人身中有十惡事”等對女性十分貶抑的說詞,讓玉耶女態度驟變,從因貌美而自信滿滿、跋扈蠻橫的大女人,忽焉變成了楚楚可憐,自稱“禀受賤身”的小女子。這種戲劇性的轉變,似乎證明了:讓人將自己看得一錢不值,是打擊對方最好的利器。因爲你不用征服對方,他(她)就會自動繳械!
然而這種教導方式,激發起的不是自尊、自信、自重的正向情操,而是自卑、自賤、自憐的負面情緒。要知道:“自卑”與“謙卑”不同;謙卑來自“緣起”的觀照,體念到衆緣方能成事,因此不敢伐善施勞,自然生起對他者的謙沖感恩之情。自卑卻是以自我爲中心,而在自他相比的情況下,因條件不佳(如“八十四姤”與“身有十惡”)而自慚形穢。自卑與自大經常是一體兩面的——人既可以在自認鄙劣的情況下,産生自卑感,也就可以在自認高超的情況下,成爲自大狂。
玉耶女是很不健康的,她的情緒非常的兩極化,不是自大到不把夫家所有人擺在眼裏,就是自卑到選擇要當丈夫的“婢婦”。自大的她固然愚癡不善,自卑的她,似乎也看不出其對丈夫打自內心産生尊重與疼惜之情。甘願成爲“婢婦”,依然是爲了自求多福——要爲人間天上受樂自在的美好未來而預鋪坦途。
二、再看玉耶女所選擇的角色——“婢婦”吧!作“婢婦”者,丈夫如果寵幸自己,她不會驕慢;設若丈夫不愛自己,她也不會怨恨。被丈夫捶杖毆打了,她得認分接受;被丈夫辱罵了,她也只能靜默忍受,甚至還得“甘心樂受,無有二意”。遇到自己被冤屈了,還不能訴諸公道(“遇己曲薄,不訴求直”)。這種面對家暴與外遇的態度,簡直是“被虐狂V.S.虐待狂”,長期生活下來,心理還能保持正常者幾希!
這還不說,作妻子的還要“勸進所好,不妒聲色”,也就是主動幫丈夫勸進妓妾;讓他坐享齊人之福,而不可以生起妒忌之心。
即便說,這種不嗔不嫉的胸襟涵養,有著“修忍辱行”的崇高意義,但我們依然要懷疑:這樣的忍辱,有高遠的慈悲心或空性慧作爲心理基礎嗎?在整部《玉耶經》中,吾人解讀不到這樣的訊息。我們甚至可以說:“婢婦”的隱忍,似乎是對丈夫不夠慈悲的表現。試問那施家暴而包二奶的丈夫,會不會得惡報?依佛家的因果律來說,當然是會的。然則“婢婦”的隱忍,難道就沒有寵壞丈夫,推著丈夫墮入惡道的連帶責任嗎?
叁、經中分析“五善叁惡”的內容,並詳細說明:“五善叁惡”分別會招感何等樂報與苦果。這種戒惡勸善的方式,不外乎是“棒子與胡蘿蔔齊下”,運用“製約反應學習原理”,來達成形塑行爲的目標。但依佛陀本教來看,道德行爲應該要源自“自通之法”(即“不忍人之心”)的開發,而不應是來自“如何讓自己得利”的精算——前者可據以開發“無我”智慧,後者卻依然繞著“自我”在團團轉。玉耶女選擇行于五善,倘若只是爲了避“叁惡”之苦報,圖“五善”之樂果,而不是打自內心疼惜丈夫與婆家的人,吾人可以同情理解,因爲,這是“棒子與胡蘿蔔齊下”的教育産物,她並沒有學習到“衆生緣慈”、“法緣慈”乃至“無緣大慈”的佛法精義。
然而從全經來看,我們依然找得到積極、正向、光明的意義:
一、從佛教文獻史的角度來看,玉耶女即使真有其人,但我們也大可不必認爲:經中訓誡玉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佛陀所說。我們大可不必坐困在“字字都是聖言量”的愁城之中,面對普世價值的檢驗,而左支右绌,窘迫不堪,而毋甯將那些易受質疑與反感的說詞,視作“反映古印度社會女性處境”的珍貴史料。
二、給孤獨長者夫婦對玉耶是很仁慈的。即使她是如此的桀骜不馴,兩老依然不舍得對她施加“杖捶”。要知道,媳婦的角色在古印度社會,是地位極其低下的,在生時宛如夫家仆傭,夫死後還被鼓勵隨夫殉葬。媳婦飽受夫家淩虐(甚至淩虐至死)的情事,即今亦時有所聞。因此,給孤獨長者夫婦對惡媳的寬容與護念,在那個“人權”觀念不彰的古代社會,是相當難能可貴的。這或許來自他們的道德慣性,或許來自佛陀“護生”教法的深刻影響,亦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叁、佛陀臨去時對玉耶施以諄諄教誨,要她“當信布施”、“勤念經戒”,並且祝福她能得“五十善神擁護汝身”,“常得其福德,後世當複生長者家。”從這裏來看,佛陀確實是打自內心在疼惜著玉耶,仿佛在疼惜著一個可愛的女兒。因此他對玉耶所作的種種勸誡,多少是要讓她明白,作爲女性,處境是十分艱難的。與其說是用善惡因果理論,對她施以威嚇利誘,倒不如說:他不忍見玉耶因其驕縱而受到杖責等苦,不忍見她在“造惡”與“感苦”的循環之中,陷入現生、後世的無限厄運之中。
四、在七種妻子的類型之中,已婚女性不必然要過猶不及地作別人的“怨家婦”、“奪命婦”與“婢婦”,但喜歡發揮母性特質的女人,何妨做一個“心不疲厭,憐夫如子”的“母婦”呢?
天真、可愛、純情的女孩,很適合當個“若如兄弟,同氣分形,骨肉至親,無有二情,尊奉敬之,如妹事兄”的“妹婦”。
成熟、堅毅而有自信的女性,是妻子中的妻子——“誨訓仁施,勸進爲道。心端專一,無有分邪”、“進不犯儀,退不失禮”的婦婦。
才情卓越而智慧高超的時代新女性,豈不就是“見過依呵,令行無失;善事相敬,使益明慧;相愛欲令度世,如善知識”的善知識婦!
總之,研讀《佛說玉耶女經》,我們必須意識到:本經在長時結集、傳誦的過程中,不免摻雜進了父權意識——那不但不符應普世價值,而且相當違反“護生”、“無我”的佛法正理。吾人大可不必將這些統統視作“佛說”,以免“叁世佛冤”。但本經依然有其反映古印度社會現況與社會觀念的史料價值。
而面對“已婚女性應如何自處?又應如何與夫家相處”這個曆久彌新的課題,本經刻劃了人性的多元面向,作了七種類型的“實然”陳述,而且只對其中的“怨家婦”、“奪命婦”兩種類型,作出負面的價值判斷。然則女性在接受婚姻之時,自可依其性格傾向,而于其余“五輩婦”中,作一貼切的“應然”選擇。
可以說,“七輩婦”的性格與行爲分析,這是經中最爲生動有趣,也最爲精彩可觀的內容!
重讀《佛說玉耶女經》有感
文:楊奮強
佛陀的教化是契機契理之教,時隔2500年的今天,我們重讀佛說《玉耶女經》仍備感親切,如浴甘露,醍醐貫頂,佛陀以其無上智慧對女性及爲人妻的女性問題作出了精細剖析和精辟分類,其核心思想對于當今的家庭生活和婚姻矛盾的化解仍有著重要的意義,讓我們深深贊歎佛陀說法八萬四千法門,爲度衆生八萬四千煩惱,而法法平等,無有高下,法爲筏喻,意在彼岸。
佛說《玉耶女經》是佛陀因須達長者(用黃金鋪地建立只園精舍的的長者)的請求,對須達長者的媳婦玉耶女進行教化。玉耶女因出身名門貴族,容貌姣好而不信佛法,出嫁到大長者家爲人妻後,驕慢無理,不守婦道。佛陀因機施教,使玉耶女深知自己的罪過,決心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並就此在佛前請受十戒爲優婆夷,皈依叁寶,並甘願做個婢婦。
佛陀通過對玉耶女的教化,系統的指出了女性邪態八十四姤、女性一生面臨十種業障、叁種缺陷以及使家庭和睦必須要做到行五善除叁惡。接著佛陀以其獨到的佛眼將爲人妻的女性分成了七類,即:一婦如母,二婦如妹、叁婦如善知識、四婦如婦、五婦如婢、六婦如怨家、七婦如奪命。並對七類人妻做了精辟的定義和現世和來世的去向描述。
《玉耶女經》表層的意思,是佛陀對女性如何做好人妻的教化,但我們細心解讀就不難看出佛陀的慈悲和智慧用心在于給已爲人妻的女性指明了五乘賢聖的修行之道:
一.母婦,即爲成佛之道,我們深知佛稱爲人天師,又喻爲衆生之母,佛將衆生比爲親子,母愛也是佛的大愛之心,大愛表現爲四無量心即慈、悲、喜、舍。在婚姻生活中,一個女性能做到憐夫如子,心不疲厭,想必她離成佛也就不遠了。
二.妹婦,即爲菩薩之道,視夫君如同兄弟,同氣分形、骨肉至親,這分明是菩薩同體大悲的情懷,一個女性能視丈夫如骨肉至親,而她對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一定是親上加親,只要知曉無始以來我們衆生都曾經互爲父母、兄弟、姐妹,她一定會將衆生視爲骨肉,也必將成爲一個大菩薩。
叁.善知識婦,即爲聲聞、緣覺之道,對待丈夫能做到見過依呵、令行無失,善事相教,使益明慧。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幫助教化丈夫,成爲丈夫修行的伴侶,此當爲小乘聖人之道。
四.婦婦即天乘之道,爲人之妻,能做到口無逸言、身無逸行,有善推讓,過則稱己;誨訓仁施,勸進爲道,能做到這些,也必做到五戒十善,我們應稱爲天乘之道。
五.婢婦即人乘之道,完全能符合2500年前當時印度社會對婦女的道德要求,也具備了中國傳統的叁從四德的儒家標准,玉耶女也自知只能做一個婢婦,可見玉耶女是有自知之明的,凡夫俗子都只因爲心中存有貪、嗔、癡、慢、疑的五毒才輪回爲人道,修行也必須從做人開始,也即先做好人,才能修煉成佛。
至于怨婦和奪命婦,即通向叁惡道之途,惡婦者,常得惡名、令現在身,不得安甯,衆毒所病,臥起不安,所願不得,多逢災禍,萬分之後,當入地獄,餓鬼、畜生,輾轉叁塗,累劫不竟。
以上我們從五乘佛道的角度,解讀了佛陀七輩婦分類的無上智慧,這部經典是以女性的婚姻生活爲背景而說法,但我們不難看出,佛陀也同時在給已婚的在家男人說法。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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