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虛雲老和尚賜給他的。聖一法師和傳印法師也都是沩仰宗的。他們各有傳人,各有門徒,有的甚至傳了好幾代人,起碼叁代以上。
雲門宗也有不少傳人,像佛源大和尚,還有已經圓寂的雲居山方丈朗月法師,我本人也承受其中,現在叫明字輩的都是屬于雲門宗的。法眼宗主要以福建長汀爲中心,有不少徒衆。雖說在傳承上有子孫,但法是否被繼承下來了是個問題。因爲老和尚也是遙承,這個法並不是直接從這叁宗某一祖師那裏繼承了下來的,而只是遙承。像淨土宗,它也不是直接的傳承,有時一代隔二、叁百年的都有,這是遙承。
我們希望沩仰、雲門、法眼在今後的傳承過程中能出現高人,不僅是門徒、子孫的繼承,也要把法繼承下來,這才是把禅宗一花五葉又重新恢複了。
剛才就禅宗的五家宗派講了一點曆史事實和現狀。這些宗派到現在究竟怎麼呢?中國佛教的現狀很慘。爲什麼呢?真正法的傳承已經是鳳毛麟角,非常稀有了。只是出家的時候,你是在臨濟宗、曹洞宗、沩仰宗、雲門宗或法眼宗的門庭,就按照這個宗的輩分給你起個法名,所以各宗的子孫雖然很多,但真正能夠體悟到臨濟、曹洞法的人實在太少了。從中國佛教目前狀況來說,只有宗的名字,而沒有真正的宗風!可以說每個宗都是如此,雖有八大宗派,這八大宗派不過是有名無實而已。現在只有淨土宗一統天下,到處是南無阿彌陀佛,這樣就把中國佛教過分地簡單化、單一化了,或者說單調化了。這樣好處也有,大家只要有一句阿彌陀佛就夠了,所以它很簡單。但是不好在哪裏呢?所謂法者,藥也。法就是藥。因爲衆生有八萬四千種煩惱,八萬四千種病,故佛教就有八萬四千種法門。法藥是爲了治衆生的病,衆生的病並不是一樣的,不都是在打擺子,也不都是在發燒,有的人在發冷,要用增加溫度的藥;有人在上火,就要用去火的藥。如果只有一味藥,能不能治好八萬四千種病呢?佛沒這麼說。佛說,衆生的根性不同,病不同,所以要觀機逗教,對症下藥。
我的想法是,中國佛教八個宗派的理論和實踐如果都有人進行研究和修證,八個宗派的精神特色真正都弘揚起來了,才有真正意義上的中國佛教。
趙州禅師和趙州禅(1999年1月7日)
昨天講了禅宗的五家宗派,並且把它們的宗風作了大概的介紹。今天給各位講講我們本寺的趙州和尚和趙州禅。趙州禅的內容非常豐富,就像古人所說,講到趙州禅,就沒有你的開口處,不知從何說起。在無說當中,也還是要說一點,這樣才能使我們能有一點點認識。
趙州和尚生于中唐,圓寂于晚唐。他本名從谂,俗家姓郝,是山東人。他生于公元778年,卒年是897年,住世一百二十歲。趙州和尚就像我們在座的許多同學一樣,童貞入道,很小的時候就出家了。他在做沙彌的時候就參訪行腳,從山東行腳到安徽的南泉院,就是現在的池州市,那裏有馬祖的大弟子,叫普願禅師。普願禅師是馬祖八十幾個大弟子中最著名的弟子之一,馬祖的師父是南嶽,南嶽的師父就是六祖,所以說趙州和尚是六祖以後的第四代。
趙州和尚到了南泉瑞像院,就去參拜那裏的方丈和尚。當時並不叫方丈和尚,而是叫老師。那裏的老師就是普願禅師。趙州和尚是一位再來人,有很高深的智慧,從小的時候就對佛法有很真切的理解。他去參拜普願禅師的時候,就來了一個機鋒。當時,普願禅師正躺著休息,看到來了一個小沙彌,也沒在意,繼續躺著休息。趙州看到普願禅師沒有起來,就說:“我到了瑞像院,不見瑞像,只見有一個臥著的如來。”普願聽到小和尚開口不凡,馬上坐起來,問道:“你這個小和尚是有主沙彌,還是無主沙彌?”趙州和尚說:“我是有主沙彌。”普願繼續問:“哪個是你的主?”趙州和尚答道:“仲春猶寒,伏惟和尚珍重!”表面上是說,現在雖然是春天了,但還很冷,希望你和尚好好珍視身體。實際的意思是,已經叫你和尚了,那你就是我的師父,你就是我的主了。普願和尚聽趙州這麼一說,很是驚訝!覺得這個小沙彌將來一定會有出息、有前途。于是,就特別器重他。
過了些時候,趙州和尚去問法。當時禅宗的和尚並沒有殿堂的佛事,自己在那裏參學,每天有一次上堂的活動,那是真刀真槍。什麼叫真刀真槍?就是要說出自己的見地來,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問要問到點子上,答也要答到點子上,而不是一些老問題,即使是老問題,也要有新的答案。當時普願正在上堂,趙州和尚就向普願提一個問題:“什麼是道?”普願說:“平常心是道。”趙州又進一步問:“既然說平常心是道,還可趣向否?”就是說能否接近它,能否靠攏它?普願說:“擬向即乖。”就是說你想向它走去就不對了。道就在目前,你向哪裏去呢?你越想接近它,你可能離道就越遠,因爲道就在平常的日用中嘛!趙州在普願這樣的答話之下,當下就開悟了,就好像一下子把窗戶紙捅破了,窗外的青山綠水看得清清楚楚。從這點看,趙州和尚真是一位善根睿智、來曆不凡的人物。
趙州和尚就是因爲“平常心是道”這句話而開悟的,所以這就成爲他平生修行的一個主要思想。他說:“八十歲老翁如果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他;七歲的孩子如果他比我強,我可以向他請教。”正是抱著這樣一個目的,他在外行腳參訪五十多年,當時所有的大禅師,他幾乎都訪問過。趙州和尚的語錄有五百多條,就是記載他行腳參訪、接引學人的言論。
“平常心是道”,可以說是趙州和尚或者說是趙州禅的核心內容。這一思想也是有源遠流長的傳承關系的,它的源頭一直可以追溯到達摩祖師那裏,在《六祖壇經》裏邊也體現得非常清楚,特別是到了馬祖,他把“平常心是道”發揮到了極至的地步。在馬祖的語錄裏邊,有很多就是講“平常心是道”這一思想的,其中有一段就說:“道是不可染汙的,道無處不在,道不遠人。”還說平常心是:“無取舍,無是非,無趨向,無善惡,無聖凡。”平常心是絕對遠離二邊分別對立的,說聖是平常心不對,說凡是平常心也不對,它是離開了聖,也離開了凡,沒有聖凡的執著,那種心態才是平常心。並且他說:“平常心就是菩薩心。”什麼是菩薩心?非凡夫心,非聖賢心,是菩薩心。我們學教的人都說菩薩是聖人,而禅宗的思想是身爲凡人是賢人。也就是說,聖也好,凡也好,都不是菩薩。掃除了一切的分別執著、對錯妄想、短長取舍,多種的對立都掃除了,那才是平常心。所以平常心的層次是很高很高的,如果你真正把握了平常心,你這個人就成就了。真正把握了平常心,天堂、地獄都一樣。但是平常心容易把握嗎?這是最高的境界,這是最高的佛法,這是最徹底的佛法,真正把我們從分別、對待、執著中引向一個最超越、最完美的境界。要達到這樣的境界並不容易。
趙樸老爲我們柏林寺寫道:“本分事接人,洗缽吃茶,指看庭前柏樹子;平常心是道,搬磚蓋瓦,瞻依殿裏法王尊。”他把趙州和尚的公案都融彙到這付對聯裏來說明這個平常心,來揭示趙州和尚的禅風。
趙州和尚接人處處不離本分,本分是什麼?本分是我們每個人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們要如何體用平常心,如何把握平常心,這就是我們的本分。搬磚蓋瓦,洗缽吃茶,這些都是我們的本分事。要知道,本分事不離我們日常的一切動作行爲,離開了我們日常當下的一切,也就無所謂本分事。我們能把平常心把握了,體驗了,生死不了而自了。所以說趙州和尚被推崇爲古佛,他的語錄流到後世,受到禅門極高的評價和推崇,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清朝有一位雍正皇帝,他說他是開悟的人,他對曆代禅師一個個排隊,進行評論,並對他們的語錄進行甄別,看看誰真正是大徹大悟了。他親自主持編了一本語錄,叫《禦選語錄》。經他認可的禅師的語錄方可錄入,並且給每一位禅師的語錄都寫一篇序言。這也是古今皇帝第一人,沒有第二個這樣的皇帝。他覺得趙州和尚的語錄夠份量,就編到了《禦選語錄》裏。他給趙州和尚語錄寫的序言叫做“激勵前人,月映千江”。他評價趙州和尚的禅風是映現千江,登峰造極。趙州禅是能夠活活潑潑地運用,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哪個地方有水,就會在哪個地方映現出來。這是極高明的評語,它把趙州禅風活靈活現地點化出來了。當時雍正的《禦選語錄》總共也就選了十幾家的語錄,所以他的眼界是極高的,他的條件是極苛刻的。那麼他對趙州和尚有這樣的評語,可想而知他對趙州和尚造詣的肯定。就像龍門的一棵梧桐樹那樣筆直,沒有那些枝枝葉葉,趙州禅就是直接了當,真正叫做“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所以最後雍正皇帝又給趙州和尚一個封號,叫做“圓證直指趙州古佛真際禅師”。稱他已經圓滿地證悟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樣的境界。
在運用上,趙州禅風是以活潑見稱,不是死套路,處處能夠活用,處處能夠顯示出他的平常心是道、以本分事接人的這種手眼。正因爲如此,才有庭前柏樹子、狗子無佛性、趙州橋、趙州四門、趙州與婆子之類的幾百條公案。可以說,在所有的禅師裏邊,趙州禅師留下的公案最多。在這裏,特別要爲大家初步介紹一下趙州和尚所說的“無”字公案。
有行人問趙州和尚:“狗子有佛性也無?”趙州和尚說:“無。”那個行人說:“一切衆生都有佛性,爲什麼狗子就沒有佛性?”趙州和尚說“因爲它業識在。”這個公案據我猜想,趙州和尚也沒有想到在日後會産生這麼大的影響,幾百年來會受到這樣多禅師的重視。他說了這個公案以後,在當時的反映並不是很強烈。
到了宋朝,有一位名叫法演的禅師特別把這個公案提出來,作爲一個參禅的手段。而且說,就這個“無”字,是我們摧毀一切我知、我見的最銳利的武器。稍後,又有大慧宗杲禅師專門來提倡“無”字公案。他說,這個“無”字不得作“有無”會,不得去文字裏邊找引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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