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長安譯語人
韓香
[開封]史學月刊,2003年第1期
28-31頁
【作者簡介】韓香(1969-),女,新疆烏魯木齊人,陝西師範大學西北民族研究中心副教授,曆史學博士、從事中國民族史、中外關系史的研究。陝西師範大學 西北民族研究中心,陝西 西安 710062
【內容提要】中國古代曆代王朝政府爲便于與外國及周邊各族交往,往往在中央及地方設有翻書譯語一類的官職。唐代長安的譯語人就是這樣一種官職,主要見于鴻胪寺及中書省兩個機構中,職位雖不顯,但在各個接待環節都不可少。由于語言上的優勢,常由胡人擔任,其在處理外交事務的過程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英文摘要】In order to make direct contact with foreign countries.the central and local governments of ancient China would set the position of interpreters.The interpreters in Chang”an of Tang Dynasty belonged to the departments of Honglu-si and Zhongshu-shengIn spite of their low rank.they were Indispensable in various reception activities.People of northern tribes often undertook such jobs because of their advantage in language They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foreign affairs.
【關 鍵 詞】唐代長安/譯語人/鴻胪寺/中書省
Chang”ar of Tang Dynasty:interpreters:Honglu-si:Zhongshu-sheng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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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曆代王朝政府爲便于與外國及周邊各族交往,往往在中央及地方設有翻書譯語一類的官職。如周朝就設有象胥之官,漢代稱譯官、譯令,魏晉亦稱象胥,唐代稱譯語人,遼以後至明清稱通事等。這些人雖職位不顯,人數有限,但他們往往充當政府官員、周邊民族及外國使節的代言人,在處理外交事務的過程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我們這裏僅就唐代長安政府機構中的譯語人情況作一探討(注:關于此問題,迄今尚未有專論,馬祖毅的《中國翻譯史(上卷)》(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和黎虎的《漢唐外交製度史》(蘭州大學出版社,1998)兩部著作中有所提及或論述,但亦有進一步深入研究的可能和必要。)關于在長安譯經及民間的譯人情況,不在本文討論範圍之內。
一
有唐一代國力強盛,交通大開,四方來朝,諸番進貢,京師長安,四方“重譯貢珍,道途相繼”[1](《吐蕃傳》)。如南方的烏蠻“其語四譯乃與中國通”[2](《南蠻傳》);東夷中的流鬼國王于貞觀十四年(630)“遣子可也余莫貂皮更叁譯來朝”[2](《東夷傳》);德宗貞元八年(792),骠國王亦“遣其弟悉利移因南诏重譯來朝”[3](p11691)。此外,北方及西北方的回鹘、突厥,西方及南方的吐蕃、南诏諸族及西域、中亞諸國遣使來朝者更是不計其數。周邊各國及四方諸族,地域遙遠,風俗不同,語言亦不同,往往需要中介人傳情達意,以通表疏,在這種情況下,翻書譯語一事就顯得尤爲重要。爲此,唐中央設有專職翻譯,即譯語人。
唐長安譯語人一職,主要見于鴻胪寺及中書省兩個機構中。鴻胪寺在漢唐時期均爲主管外交的機構。漢代大鴻胪即“掌諸侯及四方歸義蠻夷”[4](《百官志二》);唐代鴻胪寺作爲九寺之一,對于外交事務的管理更爲集中,《大唐六典》卷十八《鴻胪寺》稱鴻胪卿之職,“掌賓客及凶儀之事,領典客、司儀二屬,以率其官屬,而供其職務”,其下屬典客令、丞等通常亦掌“東夷西戎南蠻北狄、歸化在蕃者之名數……凡朝貢、宴享、送迎預焉,皆辨其等位,而供其職事,凡酋渠首領朝見者,則館而以禮供之”。唐代對譯語人的職位、人數的規定亦比較明確。同書卷二《尚書吏部》載:“凡諸司置直,皆有定製,諸司諸色有品直……鴻胪寺譯語並計二十人。”鴻胪寺主要負責接待來使及處理外交事宜,唐代長安外事活動頻繁,遠方朝貢進獻者絡繹不絕。如據《冊府元龜》卷九七○、九七一、九七二《外臣部•朝貢》等的記載,西域康國、波斯等朝貢就達30多次;此外,遠至裏海的陀拔斯單、荒蠻絕遠的南海諸國及東方的高句麗等國均遣使來朝。這樣頻繁的迎來送往工作是急需翻譯的,故唐朝于鴻胪寺中專職翻譯就設有20人,以應付繁重的接待任務。
鑒于鴻胪寺的接待性質,鴻胪寺譯語人主要是以口譯爲主。貞元四年(788),回鹘公主來朝,迎德宗女鹹安公主入嫁回鹘,德宗遣人“引回鹘公主入銀臺門,長公主叁人候諸內,譯史傳導,拜必答,揖與進。帝禦秘殿,長公主先入侍,回鹘公主入拜谒已,內司賓導至長公主所,又譯史傳問,乃與俱入”[2](《回鹘傳》),此中譯史即爲鴻胪寺譯語人。又開元年間(713-741),個失密國(今克什米爾)遣使者物理多來朝,“因丐王冊,鴻胪譯以聞”[2](《西域傳》)。像這類導引賓客及傳語的情況應是很多的,因史料所限,僅敘及此。
作爲以接待爲主要工作的鴻胪寺譯語人亦多與客館打交道。鴻胪客館專門負責館待番客。四方使者、官員入朝,多舍鴻胪。前述德宗鹹安公主嫁回鹘可汗,可汗派遣以宰相爲首的一千多人的使團來朝,“有诏其下七百,皆聽入朝,舍鴻胪”[2](《回鹘傳》)。可見其數量是很大的。唐政府往往通過譯語人與這些人打交道。據《唐會要》卷六六“鴻胪寺”條記,開元十九年十二月十叁日敕:“鴻胪當司官吏以下,各施門籍出入。其譯語、掌客出入客館者,于長官下狀牒館門,然後與監門相兼出入。”鴻胪寺的所司官員出入其中,都要出示出入宮門的記載其官爵姓名的門籍。而譯語人與掌客“出入客館”,往往與守門官吏相兼出入,這說明譯語一職,職位雖不顯,但在各個接待環節都不可少,事務繁忙,位低職重。至于其品秩,史料記載不詳,不過,其常與掌客出入客館,掌客一職爲唐朝鴻胪寺典客署所置,據《新唐書》卷四八《百官志叁》“鴻胪寺”條記,典客署有“掌客十五人,正九品上。掌送迎蕃客,颛莅館舍”。而掌客所從事的這些工作隨時都要有譯語人作陪,前引《大唐六典》亦雲“諸司諸色有品直”,故鴻胪寺譯語人也應有一定的品秩,當不應低于九品。
值得注意的是,唐章懷太子李賢墓出土的壁畫中,有《客使圖》,分東西兩幅,每一幅均由六人組成,其中前叁人爲唐朝鴻胪寺官員,他們正接待叁位外國及周邊少數民族的來使。其中東《客使圖》中接待官員頭戴籠冠,身穿紅長袍,腰束帶,绶帶曳地,看起來品秩較高,至少是在五品以上。而西《客使圖》中叁位官員則品秩相對要低一些,頭戴幞頭,身穿普通紅色圓領寬袖長袍,無绶帶。有學者認爲,這叁人很有可能就是鴻胪寺卿掌管之下的典客署官員從七品下的典客令和從八品下的典客丞。[5](p70)此說有一定的道理,但筆者認爲,這樣的接待工作隨時應有譯語人作陪,故其中當包括有譯語人。
除承擔繁重的接待工作外,鴻胪寺譯語人也負責爲宰相及其他部門提供有關周邊民族及國外的地理、政治及文化信息。如會昌中(841-846),黠戛斯可汗阿熱遣使者至長安朝貢,唐武宗遣太仆卿趙蕃持節臨慰其國,诏宰相(即李德裕)“即鴻胪寺見使者,使譯官考山川國風”[2](《回鹘傳》),欲仿周朝史臣集四夷朝事爲《王會篇》而繪《王會圖》以示後世;同時,也爲宰相等撰述周邊地理道路情況提供信息資料。如唐德宗貞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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