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是言本來性空,不是要你取著;是名,是因爲不可斷滅了去,一切原不過是個名而已。你想世界上一切一切,哪一處哪一點,能離了名字?總是個名在那裏布弄,世上千千萬萬的我見我執,人事紛纭,都是自上名的當。明明說是名,明明虛幻不實,但愚人總跳不出這圈子去,因此苦無盡期。佛要我們深悟般若無住的妙用,把所有一切一切,如世間法出世法,輕輕用是名兩個字,一刀斬卻,直截痛快,一了百了,前不落空,中不落有,後不斷滅,如鳥飛空中,雖有來去諸相,卻無迹可覓。這是金剛般若經的妙用,世人能用在人事上,就無一事不圓滿了。
講到般若,是說心的靈用,絕無定法,不可測知。你用意識去分別它,就不見了。正如龍戲大海,翻騰飛舞,沒有你捉摸處。所以解釋經文,也無定法,要忽前忽後,忽有忽空,使對方心先放大了,如東方虛空,可思量否?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否?心同十方虛空的廣大無著,才可以入無住的意境。次將此心打殺空了,無我無人,連最大的功德心也沒有,如度盡無量氣容無邊衆生,都入了無余涅槃,就是成了佛。我心中若無其事,因我與衆生,無不性空。再次,明白我心衆生心,根本是不可得,處處空靈,般若的機用始開,開了靈機,那實相自然而見。所以讀般若經,不同余書,切不可咬文嚼字,在字音上、字句多少上和四句偈上打算,反使靈機窒礙了。四句偈,是說一行,梵文無行,總成四句,就說有一行也夠了,只要你通達其義,能夠活用活參,隨時隨句,可以玩味,得其神妙。經要多讀,文句熟了,熟了之後,不拘何句,觸機即發,聽講時,點到哪一句,忽然明悟,這才是真受用。倘不解義理,如同嚼蠟,一無滋味,又有何用?所以一面讀,一面要明解經中義趣,那就近了。近是近于世用了。每日試驗,用在人事上,久久不覺同化,妙用自然而啓。般若妙機,以前世種植善根,今生自會啓發,心無所執,心自靈活,不同凡見,自然入聖。這全是般若的功行,切不可看輕了他。
凡未曾深達實相的人,也往往好談般若。因爲功夫不深,不覺流入于妄談般若的病。譬如初學醫的人,粗知藥性,亂開醫方,不覺誤了人命,此切切不可。但考其原因,也由于夙世有過一點根器來,否則也談不出。加以自己無明我見,夾雜在內,自誤誤人,添諸罪業,此不可不防。所以般若劍,弄得不好,傷了自己,殺了人,還不自知。若要辨別這個毛病,須看出言吐語,是不是有我見在內,是不是有名心法執在內,是不是合湊對方的機而說。如其人不可談而與之談,是妄。可與談而不與之談,也是妄。自己不可與人談而談,是妄。自己可以與人談而吝法勿談,也是妄。自己未明其義,見人談般若無從測知而亦妄加批評,都是妄。至于般若,是圓融無礙,不得著一點心,何況有驕慢心名心勝負心夾雜在內,只看他多所诤論,好世智強辯,即是妄作。所以要謙虛,不可自大。佛對須菩提說,你成了四果,所修由須陀洹至阿羅漢,自己以爲有果可得,有道可成否?倘著此念,便落四相,中間菩薩不必說,連我佛自己,夙世在燃燈佛所,于法也無所得,豈可自以爲勝而驕于人麼?
此經以金剛爲體,以離相爲相,以無住爲用。體比喻其堅,相比喻其明,用比喻其利,合此叁德,以表般若的圓融廣大。這部經,經過六次翻譯了,以鸠摩羅什譯得最勝,合我們東土人的意境,文筆也極靈活,所以人人喜讀。六種翻譯中,以隋譯是梵文對照而譯,不按中國文法,所以難解。金剛經義理很深,佛說法四十九年,其中有二十九年專說般若的。其實五期中無一處無一時無一句不是說般若。不過專說般若的,前後共十六會,這是中國已譯般若部六百卷中一部份,各家注解,不知有多少。當初有個無著菩薩,入日光定,上升兜率天,請彌勒菩薩解說經義,菩薩傳了八十章偈頌,無著傳給他兄弟天親,令造一部金剛經論,按二十七疑立論。無著意尚未足,自己又造了一論,分十八住,後來功德施又造一論。這前四種,專解釋金剛經的,只是文義太深,還是不懂。後來中國各家、如唐朝窺基大師、圭峰大師,宋朝的長水子,都有注釋,不過前四種論到中國在後,梁昭明太子不曾見到,因此判金剛經叁十二分,雖煞費苦心,卻不能說出所以然來。其實經文雖千注萬判,也分不清的,是在各人自己修證後的領悟,悟得深,見到亦深。但不受持,照經上去做,也還是不能深悟的。要得受用,自非親曆不可。所以宗下首重見性,開了眼,再去看經,頭頭是道。所謂由體起用,從根本智,開發後得智,是修行正路也,正是心中心密法入門開啓般若的捷徑。
佛說法只是隨說,隨時隨地隨機而說。尤其是般若,更無定法。我們今日參究,雖不必拘定何章何偈何句,然此經先後次第,有條不紊,我們也得遂段來參。此經大體分幾大段:
第一段,是佛不開口說法,以身教,以意授,名不說說。由“如是我聞”至“敷座而坐”止。只有大乘菩薩看得懂。此段佛在動作上、態度上,表六波羅密的行相。如乞食,是表布施波羅密。于食時,著衣持缽,躬行走乞,是表持戒波羅密。次第乞已,不擇貴賤精粗,是表忍辱波羅密。收衣缽,洗足,經常如是,是表精進波羅密。敷座而坐,是表禅定波羅密。五處全是般若行,正表般若波羅密,即在行住坐臥之中,處處可見,但無可言說,只如是而已。可知般若功行,全由裏面發出,不能絲毫做作。所謂蘊于中,形于外,神露于不知不覺間,絕不著意,正表無住的意境,般若妙用,全盤披露,這是佛不開口的說法境。
第二段,由“時長老須菩提”起至“願樂欲聞”止。上面佛的意境動作,正是說無相法,而許多人不懂其機,只有須菩提感覺了。但會上無量諸大菩薩,豈有不懂,何以不問呢?因爲須菩提雖是東方青龍陀如來化生,但特意現聲聞身,來此土助佛行化,在許多聲聞中,是爲上首,與諸聲聞同是朋類容易接近,又大都不敢啓聞。他所以特地設問,在大衆之中起來,把右肩袒了,是表示坦白忏侮,右膝著地,坐起半個身子,是請問的儀式。從右的道理,是因爲右邊手足,動作多,作惡也多,是表降伏的意思。合掌,是表彼此心心相合。如是恭敬,方可請問。說希有世尊,不是說世尊的希有,是說今日世尊的行動不是普通人可測,用意深妙,實爲希有。但我知如來是不舍一衆生的,對于大菩薩,不必定要開口付囑,只如是引逗,隨機表演,正是護念。然亦不廢言說,同時對于小菩薩、亦盡情付囑,並且善于隨機而說。所以我請問世尊,一班善男女,個個想發菩提心,但苦于無可捉模,應該如何樣得個安住、得個降心的法子呢?在梵文原文上本有如何修持一句,鸠法師卻取消了。因爲安住降心,即是修持,可以不必再多此句。般若的妙用,在掃蕩心上法垢,第一要幹淨明簡,容易使人顯暢,所以他的譯筆特別好。韓文公早年辟佛,後來從大顛和尚,深通禅意,並且自認文章不如他。可見文章原是表意,意境越高,文章越古,然而意境不高,也是達不出的。當時佛贊歎須菩提善哉善哉,是歎伊居然懂得機了,所以許可他。誠如你所說,如來確是這樣的。你今要專心細聽,我替你說,你要知道,善男女,要發無上菩提心,並無別法,也只要這樣就安住了,心就降伏了。佛只說這兩句,下面不說了。須菩提就悟到這純是行雲流水,心無可住的無上法門,只不能說出,大皆只要如佛的如是辦法好了。諸位要曉得,世上的事,本不過如是,馬虎不得,認真不得,本來是空,你當真了,未免太苦了,你當假了,又未免太無味了。一切明知是假,今正用時,暫時不必作假,時候一過,變化生滅,哪裏是實在永久的呢?譬如夏天用冰,冬天用火,有就用,沒有就算了,原不過一時的緣會,不必特意去執取好壞,心就自在廣大,不被境奪,不被見迷,苦厄自斷了。這是心不住法的妙用。心果不住,那末無心可降,寂滅的景象自見,這就安住了。此是釜底抽薪法,簡捷了當。但此意只可神會,所以須菩提說,呀,是了。唯、然兩個字,作兩句,正表自己領會了。但我一人覺知、大衆尚未明白,願樂欲聞,尚願世尊慈悲,開口宣示,以解衆惑,于是再請佛說法。
第叁段,由“佛告須菩提”至“則非菩薩”止。凡成佛也必要有資糧,譬如出門要帶食糧本錢方才可以就道,度衆生是成佛的資糧。衆生有外衆生,即胎卵濕化等四衆;有內衆生,即是自己的無明,由無明發揮貪嗔癡叁毒,養成六道輪回。所以先自度成佛,再度外衆生,明心見性,是根本辦法。這一段是成佛的資糧分,是說到降心的極則,無可再加的了。降心即須空心。但心本來空,因衆生情見堅固,養成個有心的習慣,久之認爲心實是有的,把本來空忘記了。但心如何習慣成有呢?又如何堅固呢?是由于愛,愛是我愛,最深的是法愛,就是我見,愛我見,甚于一切,所以破人我容易,破法我難,總是求個心上一時的安適,不是求個究竟安適。譬如我有個單面的道理,自己也明知道是勉強的,只要有人反對,就馬上不高興。或對方地位不如我的,就可以動怒。假如有人贊成,就立刻歡喜。或對方地位高于我的,也來贊成,又覺得特別光榮體面。你想難不難呢?但這個我見,還容易犧牲的,獨有名心,如我的正理,我的善舉,我的功德,無人可及,正要有人贊揚,若使有人反對,是斷斷不肯的。那個我相,又特別的堅強了。所以自己的名心功德見肯犧牲了,才是無我。而我一身的大功德,無過成佛。要成佛,不算稀奇,連度衆生成佛,也還不算稀奇,甚至把大千世界衆生,從胎卵濕化,下至地獄衆生,上至色界天、無色界天,乃至非想非非想處天、我統統度盡,個個到無余涅槃成佛,如是度了無量無數無邊衆生,功德還有可比擬的麼?但我心中,若沒有這件事,也毫不稀奇,因爲衆生與我,大皆本是佛,本是性空。因爲不空,著了我見,所以不成佛。今立了能度的心,便是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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