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宰曰:“怎奈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
自懲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況怒乎?”宰爲之霁顔。
家甚貧,饋遺一無所取,遇囚人乏糧,常多方以濟之。一日,有新囚數人待哺,家又缺米,給囚則家人無食,自顧則囚人堪憫,與其婦商之。
婦曰:“囚從何來?”
曰:“自杭而來。沿路忍饑,菜色可掬。”
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後生二子,長曰守陳,次曰守址,爲南北吏部侍郎,長孫爲刑部侍郎,次孫爲四川廉憲,又俱爲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昔正統間,鄧茂七倡亂于福建,士民從賊者甚衆。朝廷起鄞縣張都憲楷南征,以計擒賊。後委布政司謝都事,搜殺東路賊黨。謝求賊中黨附冊籍,凡不附賊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約兵至日,插旗門首,戒軍兵無妄殺,全活萬人。後謝之子遷,中狀元,爲宰輔,孫丕,複中探花。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團施人,求取即與之,無倦色。一仙化爲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團。母日日與之,終叁年如一日,乃知其誠也。因謂之曰:“吾食汝叁年粉團,何以報汝?府後有一地,葬之,子孫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數。”其子依所點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纓甚盛,福建有無林不開榜之謠。
馮琢庵太史之父,爲邑庠生。隆冬早起赴學,路遇一人,倒臥雪中,扪之,半僵矣。遂解己綿裘衣之,且扶歸救蘇。夢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誠心,吾遣韓琦爲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
臺州應尚書,壯年習業于山中。夜鬼嘯集,往往驚人,公不懼也。一夕聞鬼雲:“某婦以夫久客不歸,翁姑逼其嫁人。明夜當缢死于此,吾得代矣。”公潛賣田,得銀四兩。即僞作其夫之書,寄銀還家。其父母見書,以手迹不類,疑之。既而曰:“書可假,銀不可假,想兒無恙。”婦遂不嫁。其子後歸,夫婦相保如初。
公又聞鬼語曰:“我當得代,奈此秀才壞吾事。”
旁一鬼曰:“爾何不禍之?”
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陰德尚書矣,吾何得而禍之?”
應公因此益自努勵,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歲饑,辄捐谷以赈之;遇親戚有急,辄委曲維持;遇有橫逆,辄反躬自責,怡然順受。子孫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常熟徐鳳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爲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貧乏,夜聞鬼唱于門曰:“千不诓,萬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舉人郎。”相續而呼,連夜不斷。是歲,鳳竹果舉于鄉,其父因而益積德,孳孳不怠,修橋修路,齋僧接衆,凡有利益,無不盡心。後又聞鬼唱于門曰:“千不诓,萬不诓,徐家舉人,直做到都堂。”鳳竹官終兩浙巡撫。
喜興屠康僖公,初爲刑部主事,宿獄中,細詢諸囚情狀,得無辜者若幹人,公不自以爲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後朝審,堂官摘其語,以訊諸囚,無不服者,釋冤抑十馀人。一時辇下鹹頌尚書之明。
公複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廣,兆民之衆,豈無枉者?宜五年差一減刑官,核實而平反之。”
尚書爲奏,允其議。時公亦差減刑之列,夢一神告之曰:“汝命無子,今減刑之議,深合天心,上帝賜汝叁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後生應埙、應坤、應俊,皆顯官。
嘉興包憑,字信之。其父爲池陽太守,生七子,憑最少,贅平湖袁氏,與吾父往來甚厚,博學高才,累舉不第,留心二氏之學。
一日東遊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見觀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銀少,不能竣事。複取松布四疋,檢箧中衣七件與之,內紵褶,系新置,其仆請已之。
憑曰:“但得聖像無恙,吾雖裸裎何傷?”
僧垂淚曰:“舍銀及衣布,猶非難事。只此一點心,如何易得。”
後功完,拉老父同遊,宿寺中。公夢伽藍來曰:“汝子當享世祿矣。”後子汴,孫柽芳,皆登第,作顯官。
嘉善支立之父,爲刑房吏,有囚無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語其妻曰:“支公嘉意,愧無以報,明日延之下鄉,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則我可生也。”其妻泣而聽命。
及至,妻自出勸酒,具告以夫意。支不聽,卒爲盡力平反之。
囚出獄,夫妻登門叩謝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無子,吾有弱女,送爲箕帚妾,此則禮之可通者。”支爲備禮而納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高生祿,皆貢爲學博。祿生大綸,登第。
凡此十條,所行不同,同歸于善而已。若複精而言之,則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陰有陽,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滿,有大有小,有難有易,皆當深辨。爲善而不窮理,則自謂行持,豈知造孽,枉費苦心,無益也。
何謂真假?昔有儒生數輩,谒中峰和尚,問曰:“佛氏論善惡報應,如影隨形。今某人善,而子孫不興,某人惡,而家門隆盛,佛說無稽矣。”
中峰雲:“凡情未滌,正眼未開,認善爲惡,指惡爲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顛倒,而反怨天之報應有差乎?”
衆曰:“善惡何致相反?”
中峰令試言。
一人謂“詈人毆人是惡,敬人禮人是善。”
中峰雲:“未必然也。”
一人謂“貪財妄取是惡,廉潔有守是善。”
中峰雲:“未必然也。”
衆人曆言其狀,中峰皆謂不然。因請問。
中峰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惡。有益于人,則毆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則敬人,禮人皆惡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則爲真;利己者私,私則爲假。又根心者真,襲迹者假。又無爲而爲者真,有爲而爲者假。皆當自考。”
何謂端曲?今人見謹願之士,類稱爲善而取之。聖人則甯取狂狷。至于謹願之士,雖一鄉皆好,而必以爲德之賊。是世人之善惡,分明與聖人相反。推此一端,種種取舍,無有不謬;天地鬼神之福善禍淫,皆與聖人同是非,而不與世俗同取舍。凡欲積善,決不可徇耳目,惟從心源隱微處,默默洗滌,純是濟世之心,則爲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爲曲;純是愛人之心,則爲端;有一毫憤世之心,即爲曲;純是敬人之心,則爲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爲曲。皆當細辨。
何謂陰陽?凡爲善而人知之,則爲陽善;爲善而人不知,則爲陰德。陰德,天報之;陽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實不副者,多有奇禍;人之無過咎而橫被惡名者,子孫往往驟發,陰陽之際微矣哉。
何謂是非?魯國之法,魯人有贖人臣妾于諸侯,皆受金于府,子貢贖人而不受金。孔子聞而惡之曰:“賜失之矣。夫聖人舉事,可以移風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獨適己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衆,受金則爲不廉,何以相贖乎?自今以後,不複贖人于諸侯矣。”
子路拯人于溺,其人謝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魯國多拯人于溺矣。”自俗眼觀之,子貢不受金爲優,子路之受牛爲劣,孔子則取由而黜賜焉。
乃知人之爲善,不論現行而論流弊,不論一時而論久遠,不論一身而論天下。現行雖善,其流足以害人,則似善而實非也。現行雖不善,而其流足以濟人,則非善而實是也。然此就一節論之耳。他如非義之義,非禮之禮,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當抉擇。
何謂偏正?昔呂文懿公,初辭相位,歸故裏,海內仰之,如泰山北鬥。有一鄉人,醉而詈之,呂公不動,謂其仆曰:“醉者勿與較也。”閉門謝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獄。呂公始悔之曰:“使當時稍與計較,送公家責治,可以小懲而大戒。吾當時只欲存心于厚,不謂養成其惡,以至于此。”此以善心而行惡事者也。
又有以惡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歲荒,窮民白晝搶粟于市。告之縣,縣不理,窮民愈肆,遂私執而困辱之,衆始定。不然,幾亂矣。故善者爲正,惡者爲偏,人皆知之。其以善心行惡事者,正中偏也。以惡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何謂半滿?易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書曰:“商罪貫盈,如貯物于器。”勤而積之,則滿;懈而不積,則不滿。此一說也。
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無財,止有錢二文,捐而與之,主席者親爲忏悔。及後入宮富貴,攜數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
因問曰:“吾前施錢二文,師親爲忏悔,今施數千金,而師不回向,何也?”
曰:“前者物雖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親忏,不足報德。今物雖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忏足矣。”此千金爲半,而二文爲滿也。
锺離授丹于呂祖,點鐵爲金,可以濟世。
呂問曰:“終變否?”
曰:“五百年後,當複本質。”
呂曰:“如此則害五百年後人矣,吾不願爲也。”
曰:“修仙要積叁千功行,汝此一言,叁千功行已滿矣。”此又一說也。
又爲善而心不著善,則隨所成就,皆得圓滿。心著于善,雖終身勤勵,止于半善而已。譬如以財濟人,內不見己,外不見人,中不見所施之物,是謂叁輪體空,是謂一心清淨,則鬥粟可以種無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雖黃金萬镒,福不滿也。此又一說也。
何謂大小?昔衛仲達爲館職,被攝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惡二錄,比至,則惡錄盈庭,其善錄一軸,僅如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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