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情正氣,沛乎蒼冥——記述幾段與星雲大師的深厚法緣
釋昭慧
個人自學佛開始,就蒙星雲大師覆護義助之厚恩,以迄于今。
90.03.28 星雲大師與昭慧法師合攝于林口體育場,是日大師于萬人大法會上呼籲信衆踴躍簽署,促成佛誕放假。
學佛的啓蒙恩師
六十六年暑假,透過高醫廖敏洋學長(現于豐原懸壺執業)的安排,筆者抱著“到山上玩玩也好”的態度,參加了佛光山夏令營,在那裏第一次見到大師,並聞其慈祥溫煦的開示,內心頓生對佛法的景仰之情。可以說,大師正是筆者此生學佛的第一位啓蒙恩師!
這也是筆者第一次有機會接觸到出家人與正統佛法。佛光山師父們的活潑熱誠、善說法要,給筆者很大的震撼,因爲在此之前,筆者對出家人還是停留在灰色的刻板印象,自此卻完全改觀。回家之後,就逐漸看佛書、素食,並于一次大師至中山堂弘法時,報名參加了集體皈依。
思凡事件極力相挺
爾後另有因緣,竟未在佛光山出家,一晃眼,十年都不曾見到過大師。直到七十七年底,筆者帶領著中佛會護教組,掀起了全國轟動的“思凡事件”,緣此才與大師作了第一次單獨的接觸。
那時大師還完全不知筆者與佛光山過往的一段深厚因緣。他只是從媒體中知悉:筆者爲了維護佛教,不容昆曲“思凡”的內容扭曲佛門尼師形象,而與國立藝術學院、教育部和許多傳播媒體、藝文界人士都杠上了,爲此他大爲贊歎,乃于雙方僵持不下,氣氛緊繃的某個晚上,以電話告知:
“昭慧法師,我會全力支持你!包括去基隆文化中心抗議,你看須要發動多少人?我們就去多少人!”
通電話,讓筆者吃了顆定心丸。要知道:當時筆者不但被許多傳媒醜化爲大魔女,連教界許多知名法師,也都爲了維持他們“與世無爭”的社會形象,對筆者不是敬而遠之,擺明了絕不動信徒的一兵一卒,就是說些“何必如此?自己做好就好了”之類的風涼話。所以大師的支援,對筆者而言:是不折不扣的“雪中送炭”!
事件結束後,七十八年初,筆者到臺北普門寺向大師禮座,這才告知自己在佛光山的學佛緣起。大師更爲歡喜贊歎,乃命筆者爲普門寺的佛學講座,講兩次的開示。此後因事忙緣故,與大師還是疏于聯絡。但當他知道筆者離開了汐止慈航堂時,有一次竟打電話來福嚴佛學院,關心筆者的居處,並主動表示:願意無條件提供居所。那時因已在景美落腳,覺得環境還差強人意,所以並未即時接受大師的雪中送炭,但是想到家業如此龐大,終年國內外奔波宏法的師長,竟還會關注一位與他距離如此遙遠而又疏于向他請安的晚輩,內心不禁是又驚訝,又感動,又慚愧!
大力留下祈安觀音
93.03.25 星雲大師至絕食護觀音現場,公布“市府應允留下觀音像”消息。
八十叁年,觀音像事件爆發,原來心胸狹隘的異教徒將大安森林公園預定地上的楊英風先生銅雕“祈安觀音”,當做是“魔鬼撒旦”,必欲除之而後快,故結合其在政界的廣大人脈,向市府施壓,要求鏟除觀音像。
幾經努力護像無效,護觀音人士准備在二月十九日,于新生南路七號公園門口的紅磚道上,發起“觀音不要走”大集會活動。筆者趁寒假的春節期間,到南部發動諸山長老響應,但發現到:除了高雄市佛教會理事長會本法師仗義力挺之外,其他長老法師似都有所顧忌,反應冷淡。
筆者生怕集會活動人氣稀薄,會讓官方與異教,更是無所忌憚以鏟除觀音聖像,想來想去,只好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大師,向他簡報事件緣起,請他鼎力相助。他老人家沈吟片刻,乃慈悲告知:“當日本來在臺北道場,還有法會正進行中,但既然你昭慧法師關切此事,我答應你:當天會來到現場,也會發動信徒聲援。”
就這樣,二月十九日下午,不但佛光會有衆多法師居士先行來到,而且在集會進行的淒風細雨中,大師翩然莅臨現場,獲得集會大衆的如雷掌聲。他不卑不亢地表達了“佛教徒應該護像,觀音像應予留下”的基本立場,演說內容,擲地有聲!
此後,他持續關切觀音像事件的發展。當一切努力均告無效,觀音像拆在旦夕之時,我們徹底絕望,于是立委林正傑與筆者,決定在新生南路紅磚道上的觀音像前,以“絕食”的方式,做最悲切的抗議。筆者並答覆媒體:若市府魯莽動粗以拆除聖像,我會讓他們鬧出國際新聞!那時心裏已有了“與聖像共存亡”的最壞打算。
大師又一次出現在關鍵時刻。他到臺北道場,親自召開佛光會幹部會議,請佛光人全力動員來支持護像行動。至今印象猶新的一幕是:筆者絕食期間,有一次他透過行動電話與筆者聯系,當時正是氣氛最爲低迷的時刻,電話那頭慈祥的聲音飄入耳際,筆者忍不住哽咽了:
“大師,我的性命就交到您的手上了!”
“昭慧法師,你放心!我會全力聲援你的。你聽到了沒有?大家在這裏向你鼓掌的聲音,你聽聽啊!”
就這樣一通電話,讓我心裏笃定下來,而且隱約感覺:有了大師力挺,事情必有轉機。果不其然,佛光會挺身而出,大師以“叁百輛遊覽車將于叁月廿九日來參加公園開幕”的實力與臺北市長黃大洲先生展開溫和而堅定的談判,讓我們在絕食六日之後,終于成功地留下了這尊臺北佛教的地標——永遠慈悲俯瞰著臺北蒼生的祈安觀音。
那一次,由于中央教會、知名大師與許多法師“放冷箭”,使筆者深深承受著內憂外患的艱苦,要不是大師以其豪氣俠情,極力相挺,筆者早已屍骨無存了。所以筆者常常告訴師友:星雲大師對筆者而言,不但是佛法的啓蒙恩師,更是救命恩人!
促成國定佛誕紀念日
數十年來,由于國府領導人有特殊宗教信仰,乃將耶誕以“行憲紀念日”的名義放假。過往已有許多長老法師向官方反映:佛誕應比照耶誕而放假,但官方總置之不理。至八十八年初,筆者考量到年底即將舉行總統大選,此時正是發動“佛誕放假運動”的良機,于是與幾位青年法師共組“佛誕放假促進會”,分別請教內大老爲召集人。
二月十日晚間,電話追蹤到宜蘭,找到了星雲大師,請他擔任總召集人並聯署支持,他二話不說就應諾了。筆者連夜寫信,將排名順位的難處禀告大師:“雖然籌備會爲了尊重中佛會而將淨心長老列名爲第一順位的總召集人,但是您的首肯,在學人心目中,卻有最特殊的意義,因爲每一個佛教有難的曆史關鍵時刻,您都是在包袱最沈重的情況之下,于長老中率先聲援的,令晚輩敬重的長老!”
說實在話,論國內資曆,論國際聲望,論教中戒臘,大師都應排在前面,但我們卻爲了全佛教的團結,把他排在總召集人的第二順位。他老人家了解我們的尴尬處境,竟然寬容了我們,自己簽署之外,還順爲請兩員大將——慈惠、心定兩位法師——共同聯署。
到叁月時,促進會之聯署活動已于全國展開,有些團體仍在觀望,但也有非常熱心的團體(如現代禅),一口氣簽了叁千五百多人。筆者明知大師大病初愈,正在靜養,卻仍忍不住傳真信函到美國,向他尋求進一步的奧援:
“目前我們相信:倘若佛教徒能有一百萬人聯署,力量一定會相當可觀,當局也不敢小觑此一能量。 …… 明年總統大選,執政當局勢必不得不考慮佛教徒的心情。所以學人估計:這是佛教界不可失去的唯一機會,若此時不推展此一活動,以後就沒希望了!由于這個緣故,若待民間佛教力量慢慢蘊釀而浮現,實屬緩不濟急,因此促進會急切渴盼 大師號召佛光協會動員簽署之力量。學人聽說後天下午佛光山將在屏東舉辦一場顯密淨獻燈法會,時日迫近,只好鬥膽懇求 大師同意,讓學人親自率領促進會義工,來至法會場外,呼籲與會大衆聯署。”
這封信在叁月十二日晚間傳真過去,翌日上午他已從洛杉矶打電話來,慈祥地說:“昭慧法師,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已交代佛光會全力支持,你可直接與秘書長永富法師聯系相關事宜。”
那一次,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分別于叁月十四日屏東體育館以及叁月二十一日彰化體育館的兩場“獻燈大法會”中,發動與會信衆支持,聯署者將近萬人;叁月二十八日,星雲大師已從美國返臺,在林口體育館親自主持“萬人獻燈大法會”,此後,他慈悲指示佛光協會及佛光山各分別院,全力動員僧信二衆連署,支持該項運動。所以那次的聯署名單,佛光會以十余萬人之衆,居所有聯署團體之首,而且也讓執政當局不得不重視此中所隱藏的佛教實力。
六月初,他自佛光山北上,拖著病體,帶著我們馬不停蹄地拜訪部會首長、行政院長與各宗教領袖,尋求支持。經過這一連串的努力,破除重重障礙,佛弟子數十年的心願終于達到了一部分:立委沈智慧的提案獲得朝野一致通過,明訂農曆四月初八日佛誕爲國定紀念日,得調移至周日放假。
調移放假,這是因爲我們體諒工商業界“怕假日太多影響營運成本”的難處。另一方面,無法爭取到全面的放假,這還是因爲政客看穿了:佛教界並非全面團結的——扯後腿、放冷箭、夜奔敵營去向政要通風報訊的,都大有人在。
後來有人竟還責怪我們:沒爭取到放假,有什麼意思?殊不知:連耶誕都還只是挂在“行憲”名義下,而佛誕卻首先訂定爲國定紀念日。至今(民國九十)年,人事行政局才終于一並將道教節、耶誕節都列爲“國定紀念日”了。佛教開風氣之先,其意義還是極爲重大的!
也有人罵大師:爲何好好將佛誕與母親節相混淆?其實,那根本與大師無關,原立法院所通過的提案,明確寫的就是“得調移至周日”;但李總統于九月一日上佛光山公布此一消息時,由于旁人提供的資訊錯誤,竟宣布成“調移至母親節”了,行政院只好將錯就錯,如此訂定了下來,而與原立法院所通過的提案文字略有了出入。這一點,一直到去年,筆者還是不斷努力尋求更正,而且業已獲得效果,讓佛誕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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