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求即爲禅
◎妙祥法師
時間:二〇〇八年十一月初二
地點:遼甯省海城大悲寺沙彌禅堂
聽衆:大悲寺內諸沙彌
今天談談怎樣來坐禅。實際上坐禅哪,說它複雜也複雜,說它簡單也非常簡單。當我們用嘴,用語言去描述的時候,它會變得很複雜,産生了各種的方法。大家各有各的體會,包括一些姿勢、動作、用心的方法。實際上這有什麼意義呢?語言就是語言,它代表不了坐禅。坐禅得靠我們不斷地努力,堅持去坐,坐久了自己生出來的感受那才是“禅”。並不是說語言描述的那個就是“禅”,所以說,體清老和尚曾經講過:“凡有言說,皆無實義。”坐禅最應該回避的問題就是語言。
什麼叫坐禅?就是去掉我們的知見,包括我們壞的想法和好的想法都要放下。如果放下我們壞的和好的想法,那就是禅。也就像六祖講的:“不思善不思惡,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如果你不思善不思惡,“我”就不存在了,“我”不存在了,那就是真“我”。所以我們坐禅的目的就是要“不思善不思惡”,用心都得往這裏使勁兒,這才是正確的方法。
(編者注:《六祖大師法寶壇經》,惠能遂出坐盤石上,惠明作禮雲:“望行者爲我說法。”惠能雲:“汝既爲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爲汝說。”明坐良久,惠能雲:“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現在呢,我們坐禅有幾種方法,比如說有的是念佛,妄想起來了用念佛對治。這個方法對不對?對。就是說妄想起來去念佛,並不是爲了念佛而去坐禅。坐禅不是爲了念佛,是坐禅的時候妄想起來了我們才念佛,念佛的目的是去掉妄想,不是那佛號就是禅。佛號只是語言,只是一個方法。所以說,我們打坐的時候,妄想起來可以念佛號,一般就是叁聲兩聲就完事,或是一聲都可以。比如說我正在打坐呢,突然想起大米飯。“大米飯”這個念頭不能馬上空下去,一個勁兒(連續不斷的意思)地起來,比較堅固,比較強烈,這時候就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兩句就完事。
爲什麼念佛呢?念佛能去掉妄想嗎?其實念佛去不掉妄想——是轉移。因爲那個妄想生起來的時候,本身它自己就滅掉了。不是妄想起來——想起“大米飯”,就“大米飯、大米飯……”那個念頭不斷地想,不斷地在那擱著,停住……不是這樣。那妄想起來以後,它瞬間就滅掉了。是由于我們相續的能力,也就是說我們行陰的能力,它不斷地把這個妄想連接起來,就像一個影片似的,都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幾幀幾幀的把它串起來,當速度一放快了,就好像一個連貫的動作。
因爲我們的思惟就像一個放映機,把這些本來已經滅掉的妄想給連貫起來,以爲這個妄想還繼續存在。所以有時候我們念佛,習慣不斷地用佛號去“砸”這個妄想,這是錯誤的。這種用心的方法有時候也能起一點作用,但最後還要受其害,不能得到裏面真正的意義。
妄想起來我們念佛號是一種“轉移”。我們聽到佛號以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不是讓我們用佛號去砸腦子,有的是砸頭部,砸中間。以爲妄想是從腦子裏出來的,所以佛號就往腦子裏拼命使勁兒,最後腦子中間就形成了一種木脹脹的,或是頂部頭疼,眼睛脹的這種現象。這個佛號是用耳朵聽,聽完就放下。因爲聲音完了。聲音完了就一切都放下了,都沒有了,就完事了。所以說,虛雲老和尚講:“這就叫以毒治毒。”(從究竟來講)佛號也是毒啊,它也是個妄想。
包括參話頭也是這樣,“念佛是誰?念佛是誰?”也是以毒治毒。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爲我們的控製能力不行,想當時空掉,但我們功夫不到。爲什麼說我們自己空不掉它?有時妄想起來,念佛它也(空)不掉,或是參話頭它也(空)不掉。這和參話頭、念佛本身沒有關系,是我們平時培養的定力不足,不具備這個能力。
但參話頭和念佛對不對呢?對。爲什麼有時候起不到作用,換句話說,就是因爲我們的心力沒到,心的力量達不到使話頭或佛號能起到應起的作用。這些佛號啊、話頭啊,都必須靠我們內在的定力它才能發揮作用,不是我們嘴裏說“念佛是誰?”“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就起作用了。
有的人把佛號當成一種什麼呢?佛的力量。認爲念佛就完全靠外力,這種說法是不正確的。佛號自然有它的功德存在,但是還要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也就是要靠我們的定力才能發揮它根本的作用。我們要沒有定力,它不會起作用,所以這個大家一定要記住了。不要指望一句佛號或一句話頭就把我們的妄想去掉了,不是那麼回事,必須靠我們平時的定力。
那什麼是我們的定力呢?主要是持戒,戒律嚴謹。如果一個戒律你都做不到,包括吃飯啊、睡覺啊等等的事情,也就是財、色、名、食、睡你都克服不了,你想“我念著佛號,就可以達到修行的目的”,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你念得再多,由于不持戒也不能成佛。所以說,必須靠戒律。
應該靠戒律來培養我們平時的定力,我們在戒律上能夠嚴謹,就有了定力。這個定力生出來了,才會使各方面的定力逐漸地彙集,越攢越多。進行每天的持戒和禅定修行等,等這些定力增加了以後,我們再用這個話頭和佛號,它就能起到了它的作用。
所以說,佛法絕不是迷信,是非常實在的。得踏踏實實地走,踏踏實實地去做,這才起作用。所以這一點大家一定要記住,不要抱有幻想。有的抱有一種希望和幻想,比如說有的念佛,想:“哎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流著眼淚,瞅著阿彌陀佛就哭啊,“這是阿彌陀佛來接我來了。”這完全是一種情感的作用。雖然産生了一點信心,但大部分都流落在情感裏。而且往往把自己的修行都寄托在外力上,這就是心外求法,這是不對的。
修禅定必須得靠我們自身的努力,自心作佛。所以說,不要抱一點兒的希望,因爲外面所有的影像,包括外面的一切反映,都是我們內在的定力和持戒清淨的結果。所以說一切法不從外得,全從內心得。如果有一法可以從外面得,那我們的內心就不可以生出萬法來。所以說,萬法由心生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一定不要走入那種不正確的知見裏去,一定要有正確的知見,就是靠我們自己不斷地努力。過去禅宗有那麼一句話:無心道人。修禅定主要是要做無心道人,一切心都不要有,什麼希望心哪,所求心哪,一概不要。就像木頭、石頭一樣去往前修,這才能成就。
有的講:“像石頭、木頭?你講得不對,這不是無情了嗎?這不走到斷滅裏去了嗎?”這種說法不合適。本來我們就是有情衆生,因爲有情他就成爲衆生,只有無情才能成爲聖人,只有無情才能徹底地克服、去掉我們所有的知見,也就是我執和法執。黃檗禅師曾經就講過:“修行就要像木頭一樣。”這句話很重要。我們還沒修呢,一天沒修呢,就考慮:“是不是斷滅啊”,還有一個“無記”等等。還沒等修呢,就研究無記是怎麼樣。這一點意義都沒有,不但沒意義,反而還障道了。
就像人走路似的,還沒等走呢,就想:“摔倒了怎麼辦?摔壞了怎麼辦?摔死了怎麼辦?”你說這路還能走嗎?沒法走了。走一步都得看看石頭,看看路面,你就永遠也不會走了。爲什麼?他被外相所奪,他自己的心裏就生出了外相了。路還沒走呢,他就創造了很多的困難出來,自己給自己設了很多的障礙,所以這種修行是不能成就的。理論上說得通,實際上是行不通的。
我們也知道小孩跑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摔倒了疼,就忙叁火四、連跑帶摔地,就往前骨碌走(指磕磕絆絆,連滾帶爬),就這樣長大成人。我們修行也是這樣,也是連滾帶爬地往前走,不再考慮後果的問題,不再考慮將來遇到境界怎麼辦,也不考慮無記怎麼辦,什麼都不考慮。也就是說一切都不再考慮的時候,你在修行中、在禅定中才會前進,這一點也很重要,這個大家要細細地體會。
千萬千萬記住:不要找理論。任何理論都是多余的,所以坐禅的時候就是把什麼都放下,什麼理論也不再想,不再思惟。而且只要是妄想起來了,馬上去對治。所謂的對治不是對治妄想,而是對治我們的連續性——我們思想連續的那個妄想,不是去對付原來生起妄想那個事情的妄想。這裏我說得比較多,要想體會得自已慢慢體會。
參話頭也是這樣。參話頭一定參到哪兒呢?參到話的前頭。什麼叫參到話的前頭?也就是說參到你的妄想剛要起來還沒形成的時候,參到那個地方去。就是話還沒生出來,剛要起心動念的時候,得參到那塊兒,這叫參話頭。不是等這句話出來了:“哦,我要吃大米飯。”那已經晚了。但是呢,不管它起來多少,我們要參:“念佛是誰?念佛是誰?念佛是誰……”不斷地提起正念來,養成一種習慣性,妄想剛一起來,“念佛是誰?”參來參去,參到話的前頭,當剛想一動念的時候,這個話頭就起作用了,馬上就到位。這個“念佛是誰”的話頭,最後就剩個“誰”,“念佛”沒有了。
念佛是幹嗎呢?是給我們現在這個思惟聽的。真正起作用嗎?它不起作用。就像我們念佛似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最後念佛念來念去,“阿彌陀佛”沒有了,就剩一個“阿”字,後面的字沒了,它不起作用。所以說,密宗有那句話:這個“阿”字是元音,一切音的開始。最原始的音,就是用這個“阿”字種到我們種子識裏,就起作用了。
所以說,“阿彌陀佛”這個佛號,都是對治我們現在這種妄想而起的作用。有的說:“把佛號種到心裏去,種到種子識裏去。”其實他不清楚什麼是佛,你不打妄想就是佛。不是這個佛號能種你種子識裏,它能種進去嗎?是不是?種子識能裝那麼多話嗎?要是能裝那麼多不斷起伏和生滅的東西,它也不叫種子識了,是不是?那是我們的知見和思惟,不叫“種子識“了。(編者注:種子識即爲阿賴耶識,有真常淨識和染汙妄識及真妄和合等不同說法,此處師指其爲真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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