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樂寺,雖竣工,諸多尚未就緒,事情忙沒人,說妥後就通知他到廟裏來。一見面,外表威儀很好!談鋒也很健,我看不錯,乃爲之剃頭,收他爲徒弟,法名能寶。因習天臺教,又起名曰臺源。那時因極樂寺和外界來往公文函件多,臺源對這些事很內行,又能寫算;按普通來說,也可以稱得起一個人才。定西法師,見有才分的人,很愛惜!對臺源印象很好。因臺源善逢迎,把定西法師就迷攏住了。過不多日子,定西法師和我說:
「我一個人辦事太忙!」
「怎麼辦!」我說。
「讓臺源到客堂當知客幫助我吧!」
臺源新出家,又是一個壞底子,我明知他不行,所以頭一次定西法師和我要求我沒允許。以後斷斷續續,要求四五次,並說:「如果不讓他幫忙,我也不幹!」我說:
「恐怕他氣焰大,日子多,你和他弄不一塊去,而且張景南居士早有話,不讓給他權。必需讓他幫忙的話,只好讓他代理吧!」
因爲他還是個新戒,在客堂如果有挂單的,頂禮知客師,他一個沙彌,不能受比丘禮,種種不方便。于是讓他到南方去受戒,做衣服,弄路費,一切由定西法師成全他,臨走拿去壹百多現大洋。到戒期又來信說「我供衆等將款花光,回北方還沒錢。」定西法師又給他籌款彙去,回來後,便在客堂爲大知客。
他自幼是纨子弟出身,長大又染一些官僚習氣,做事有己無人,不久就和定西法師之間鬧龃龉,兩人常擡扛。因爲當初是他薦舉上來的,定西法師不好意思向人說,自己有苦在心裏。定西法師在極樂寺當監院,還有一位慧光師當督監,人很憨厚,我臨去北京講經,把事情都托付他們倆人。時王志一居士因講經吐血,在極樂寺養病,我臨走又囑咐他照料,如有意外,可去信。我剛到營口,定西法師也跟來;我想必定又出事,問他他不說,只說願意去聽經。
後來我到北京,接王志一給我的信,知道臺源舊習氣仍是未改,弄得一塌糊途。而且他在家裏的那些嗜好,又都現出來。我想:此事若傳出去,極樂寺名譽必一掃而盡。時張景南也在北京,我跟他商議此事,他說:
「當初我不讓給他權,偏給他權,結果弄到這一步,現在沒別的辦法,只好讓他來北京好了!」
「對!」我說:「就這樣辦!」一連給他去叁封信,也沒來。第一次他回信說生腳氣,不能走;第二次催他說太忙,我恐他把名譽鬧壞,讓人挑不是。因那時爲修極樂寺事,姜益亭等聯絡起來,造謠言,毀謗我,正患無辭,如將此事傳出,讓人更有說的了。以後又第叁次去信催他,約半月,臺源來,我問他的病,說敷點藥好了,關于他在極樂寺的事,我追問他,把他申斥一頓!後來我說:
「這次叫你來是因我在彌勒院辦學,照應不過來,叫你來幫忙,你可以留京,不要再回哈爾濱。」
他說:「我這次來京,是爲別的事。因七月十五,辦盂蘭會,極樂寺衣袍、法器、不夠,張召棠(時任長官)給我六百塊錢,叫我來京買法器。」
時正值日本人召集開東亞佛教聯合會,讓中國僧人參加,臺源慕虛榮,以爲去日本是了不起的事,願意隨我去日本,規定先回哈爾賓辦盂蘭會後,至九月間,再來赴日本。我說:「到時候你須早些來。」東西買妥後,他又回哈爾濱去了。
唉!本來這都是些是非話,我不應當說,因爲他是我徒弟,說也沒關系,爲的讓大家在用人做事上,長點經驗。在大衆之中,要認人也是一件難事!我嘗把人分成四等,第一是有能耐無脾氣者爲特等人;第二是有能耐有脾氣者爲上等人;第叁是無能耐而又無脾氣者爲中等人,庸常之輩;第四是無能耐而還有特別脾氣者則爲下等人。什麼樣的人,要用什麼法子對待,最初千萬不要過于感情用事。如果考慮不周,事後一定要失敗!例如臺源,他本身的前因後果,且不必說,就他那樣作風,我仍要湊和他,因他已竟跟我出家;而且又是張景南居士不得已中介紹的。他的品行不好,是他的短處,可是也有他的長處。憑他那點才器,有時候,在場面上還能應赴一起。做事用人,要利用其長處,補充其短處。只要一個人,脾氣不比本事大,短處不比長處多,就不一定不可用。無論在上的,或在下的,相處作事,都得兩相湊和。世間上,沒有十全的人。可是真正會處世做人的人,處處要自己留余地,站穩腳步,要保持自己的名譽,愛惜自己的人格。
靈岩山印光老法師,一生不做住持,不收剃度徒弟,免去許多麻煩。起初我也抱這種志願,後因環境所迫,未滿所願。
過去我在東北時,有些虛名,一般人慕著我這個虛名,要跟我出家,我都婉言拒絕。以後他們不經我知道,就挂我的名字去受戒,把我的願心違背了。就這樣有很多人跟我出家,究竟我有多少徒弟,我自己也不知道,往往見面都不認識。以後我在東北各地講經,敘起來有好些是徒弟、徒侄、徒孫、都是臨濟一派。出家人爲修行,如果不修行,無論跟任何人出家也無益。雖然有很多跟我出家的,可是我並沒房産物業給遺留,只是給結緣,挂我一個虛名,任其自己去修行。
(二)到日本去
一九二五年,有日本僧人,水野梅曉,聯絡中國佛教徒,召開東亞佛教聯合會。時段祺瑞在北京當執政,馬冀平跟他當秘書。日本人致函段執政,讓他選派中國僧人參加。那時我正在彌勒院辦學講經,馬冀平讓我也去參加。
說起在彌勒院辦學的事來,是因一九二五年,我在北京柏林寺,講完楞嚴經後,本欲急回哈爾濱,當時因北京西直門裏,南小街彌勒院無住持,居士們留我在那裏,住持辦學。我堅辭不就,張景南居士說;
「法師的志向,是辦僧學,專們培養僧材,還沒滿願。現在北京出家人多,又有地方,得此機會何樂而不爲?」其他還有好些居士,也讓我留在那裏辦學,不得已乃許之。頭一次到彌勒院去看,院子裏很寬敞。兩個跨院,已被住戶占用其一。如辦學,能容四五十學僧,于是大夥居士籌經費,馬冀平和張景南等爲學董。招二叁十學生,都是青年小和尚,又請何一明爲國文教員。平常事情,由臺源負責,這樣辦了叁年。
臨去日本時,臺源也由哈爾濱趕到北京要參加,因他來的已遲,手續沒辦妥,人數已足,沒能去。他想回哈爾濱,我沒叫他去,留他在彌勒院替我主持辦學。因他有點才器,雖是新出家,對普通經,還能講一講。他原先那些舊習氣,也都改掉了些。把他留北京之後,乃請定西法師回哈爾濱。
九月間,中華佛教代表團組成,道階法師任團長,把去日本的手續辦妥,路費由中國政府發給,每人叁百元,至下關登岸後,費用由日本負擔。張景南居士也一同去,他是自費,私人去日本旅行,不過和開會的人一塊走。
那次去日本的人位,南方有太虛法師,持松法師,弘傘法師,王一亭居士。北方出家代表中有道階法師和我;居士有胡子笏(妙觀,)其他還有好些人,一時也想不起來,連當翻譯的共二十六人。其中有一位被人譽爲才子的曼殊揭谛大師,那年他已四十幾歲,文學很好,是一個學士派人。母親是日本人,父親是中國人,爲人很狂放,一行一動,都潇脫無羁。大家知道,這位曼殊揭谛,和做小說的稣曼殊,(曼殊大師,曼殊和尚曼殊、)是兩個人。稣曼殊也是中國父親日本母親,爲中國新時代中風流才子人物。一生倜傥不群,天資卓絕,會好幾國文字。按佛教來說,不知在那世修下這麼點慧,因爲沒有福來輔助,慧也成狂慧了。所以他所寫出來的東西,都是些風花雪月,滿腹牢騷。他的外表長得很好,可惜是一個天閹,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在他的著述裏,他自己也說:「遭世有難言之恫!」生平愛吃糖,愛吃冰,往往拿這個當飯吃。後來他覺得在世上活著無味,叁十幾歲就把自己作踐死了,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和我一塊去日本的那位曼殊揭谛,也很有才器。專門學密宗,對中國其他各宗也很熟。舉止動作很灑脫,不拘小節,對我很投緣,沒事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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