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一塊閑談。說話有些天真氣派,和我還很談的來。其他那些新學派人,他都對人不大接談,說話也冷酷的很!
去日本時,因路程太遠,我怕暈船,沒能和大夥同行,乃改由陸路,和張景南,一塊坐火車到朝鮮釜山。那天正是九月九,有很多人去登高。從釜山坐船到下關,再從下關坐火車到神戶,在東極樂寺聚齊。日本車道很窄,兩旁滿是稻田,一點空地也沒有。偶爾望見一些小村落,散布在荒野裏,都是些木板房,很矮,很整齊。一路並沒看見有牛馬,不知養在何處。從神戶到東京,車行一夜,到處歡迎,小學生唱歌表演,弄得一路沒睡覺!
第二天到東京,站上預備了四十多部汽車來迎接,每人給一個牌,對號坐車。
太虛法師,早已去過日本,朋友很多,這次去日本,他的朋友,都到車站來歡迎,見面握手寒暄,比別人分外忙碌。有一位日本夫人,大概是某僧正的太太,手裏拿一個大花圈,到太虛法師跟前:「你就是太虛法師吧!」說著猛一下子把花圈套在他脖子上,表示歡迎。太虛法師正在冷不防,這一來,把他駭一跳!
開會的人,當天住東京增上寺,廟很大,很幹淨。日本僧人叫佐伯的,負責來招待我們,很殷勤,很周到。喝過茶不一會,來好幾班小學生,穿得很整齊,唱歌,舞蹈,對開會的人表示致敬。第二天,日本和尚,給開會的人,每人贈一件花料衣,每件約值拾幾塊錢。別人接過來,都在手裏拿著,惟曼殊接過來卻戴上,大夥都覺得好笑。問他他說:
「這是日本僧人對我的敬意,送我東西是光榮的事,如果不戴上,對不起人,有負人之敬意。例如有發喪的,喪主贈給你一個孝帽子,你必須戴上,不戴就是卻之不恭。」既然他這樣說,也沒人和他辯駁,其怪僻滑稽至于如此。
在東京吃飯時,每噸都吃大米飯,日本人飯量小,他知道中國人飯量大,特意給多預備的飯。菜亦很好,很潔淨。吃飯沒有湯,飯後以小泥壺泡好清茶每人一壺。我因到東京後,始終沒喝夠水,渴的難過,使小壺喝又覺不過隱,給泡上一小壺,幾下就喝淨了,因茶葉好,像中國的龍井雀舌一樣,擱的又多,泡一小壺挺豔!我因頭一天喝茶喝的過多,後來鬧痢疾。自己開一個藥方,無中國藥,吃日本藥亦沒見效。
日本人對中國垂涎已久,處處發揚他國的團結精誠,宣傳文化思想。其實看看他做的事實,滿不是那回事。對人所謂親善,無非是一種口頭宣傳,炫惑人的耳目。這次召開東亞佛教聯合會的意義,目的也就在此。
開會時,也並沒有什麼重要議題,無非表面上一種形式,爲借開會機會,讓人看看他國的強盛。我們同去的,有一位在北方很有名的胡子笏居士,他過去做過福建省巡撫,晚年皈依佛教,全部家産都供養廟裏,對信佛很誠懇。平素他的賦性很耿直,很狷介!向不會逢迎。心裏有不平的事,到該說話的時候,無倫對方願聽不願聽也要說。開會時,他起立發言,問開會召集人水野梅曉說:
「此次開會,名東亞佛教聯合會,名實不符。東亞的國家很多,現在只有中國一國出席,其他所到的,如朝鮮、臺灣、這都是日本的殖民地,算不得另外一個國家。中國和日本是邦交,不能和朝鮮、臺灣、相提並論。按理來說,應當把『東亞』兩個字,改爲:『中日』兩個字,方爲妥當。」
水野說:「這次開會,對暹羅、緬甸、印度、凡東亞各國等,都去公函,讓他們派人參加。不過他們都沒來,現在他們不來,我們也要開會。」
「出席人不及半數,那能算開會。」
「我們不管他夠半數不夠半數。」水野說:「因爲中日是兄弟之國,日本文化,及日本佛教,都是由中國傳來的,中日親善,是日本報答中國的恩惠!」
「不說報恩還好!一說報恩,倒把我們嚇一跳!」胡子笏說:「過去,我在日本留學,有一位大隈伯先生,在日本士官學校演講,說中國和日本有多少年的曆史關系;而且都是黃種人,日本的佛教、文化、等都是由中國傳來的,日本對中國應當報恩。正說要報恩,接著就來了個『五號二十一條件』就這樣報恩嗎……」
胡居士是做過大事的人,對于大小場面都有經驗,平常也向不會給人打溜須,做事很慷慨,有話也敢說,把水野說的滿臉通紅,無言可答,會亦不歡而散!無論中國政府當時強與不強,這次日本開會,總算沒給中國人倒架子。
會後,同去的人,都留在東京多住幾天,遊覽日本景致。我因鬧痢疾,不能久留,乃與張景南自門司至釜山,坐火車回國。臨來時,經東京車站,正九月天,日本人開展覽會,比賽菊花;紅的、黃的、白的、爭奇鬥豔,有一千多種。花朵肥碩,有像人頭那麼大的!好看之極。會內到處有招待員,青年小夥子,個個都精神充足,生氣勃勃,動止活潑,無論辦什麼事都機警得很!不但是這一處,到處都是那樣。當時我曾起一種感想,唉!日本人對中國既然早有存心,如果中國再不自強,將來必定受製于日本。試看中國人,精神萎靡,如癡如呆,和日本人比起來,簡直像大傻瓜一樣。這都是因爲政府當局,只知爲個人爭權奪利,而忽略了民衆教育;致使整個中國,陷于麻痹狀態,精神渙散,不能團結。還有當時東北一些要人,地盤都讓人占去了,他還在舞場跳舞,這樣國家如何能興!
從日本回國到奉天,正值郭松齡倒戈,時局紊亂,火車不通,不能回北京。時張作霖,已入長春日本租界。到十一月間,接北京來信,說董事,走的走了,死的死了,(馬冀平已死)彌勒院學校無人管,虧款壹仟元,讓我想辦法。當時我找張景南拿二百塊錢,又從旁湊叁百元,一並彙至北京彌勒院,維持現狀。後我又去哈爾濱,找校董,每人每年擔任二百元,有二十人,每年四千元繼續負擔叁年爲滿。
(叁)漩渦
做事難的很!各方面都要顧到。自己的腳步還要站的穩;如果有一方面顧不到,事情考慮不周全,以後就要生麻煩。同時在辦事過程中,自己還要有忍耐,有毅力,如果一點忍耐勁沒有,經過一次挫折,就再不願出頭,這樣事情絕不會有成功的!要知道世間一切事,不能全如人意,有順心的事;也有不順心的事,在做事的時候,什麼都能遇到的。例如一九二八年,我在法源寺所遇到的波折,那就是不順心的事。有些不明真像的人,以爲我另有用意。現在爲了讓大家明白這其中的真像起見,把事端的原委給大家說一說。
最初是因道階和他的法子廣福打官司,打到內務部,互相攻擊!那時我正在彌勒院辦學,楊麟閣在元帥府當總參議,請我到他公館講心經和金剛經。當時長春正修般若寺缺款,在講經之暇,我請楊麟閣幫忙,給募一部份捐款,備修般若寺,一時北京城傳遍,說我化緣修大廟。
有一天,早飯後,我剛給學生上一堂課,胡子笏居士來了。我問他吃過飯沒有,他說已吃過,閑談話間他說:
「今天來求法師辦點事。」
「什麼事?」
「這事大概你也早已聽說了。」胡居士說:「法源寺道階法師,因往外運古物,和他的法子廣福,打官司,互相攻擊,已打到內務部,誰也不讓誰。經人調解也調解不開!若官府認真,把法源寺完全沒收,于整個佛教大體太不好看!這事情都是出家人的事,我們在家居士更沒法管。現在你給楊參議講經,求你和楊參議說一下,叫內務部批到佛教會辦理說合,這事還和緩一些。」
我說;「我與楊參議無交情,我去楊公館講經,是由趙荩臣做介紹。我和楊參議,僅一面之識,不便和他談這話,須另想辦法,最好是找趙荩臣,因他和楊參議熟,是同學,對說話較方便。」正說話間,趙荩臣來了。我說:「這事你求荩臣給辦理吧!」趙爲人很爽快!當時一說,滿口應承,胡居士很歡喜!趙荩臣說:
「事情要辦馬上就辦,現在楊參議沒上班,可以馬上去找他。」于是兩個人坐洋車到楊公館。趙荩臣和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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