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培養人才爲急務。見了青年人或中年出家有書底有造就的人,總是想法讓他上學。這是我的一點志願,我希望大家,既然不以我爲苦惱,來跟我學,不要只跟我學些空談理論,在事實上也要真實去做。比如我出家的志願是自己修行培養人才,宏揚佛法,也盼望大家出家之後,除自己修行外,將來到各處隨各人的緣法,多辦幾處學校,多培養人才。如果自己沒力量去辦,也可給人家去幫忙協助。出家人如果不受教育,不明白佛法,知識水准還趕不上一般人,處處受人誣蔑,這是多麼難過的事!
一九二一年,我在奉天萬壽寺佛學院當主講,叁年圓滿後,至十二年冬天去洽爾濱。那時極樂寺的工程,對各種建築已修起來一個大概模型,並在叁門兩邊修起來十間瓦房,我初去極樂寺時,就住在這十間瓦房裏。正月底,請奉天太清宮小學校校長張樂西,到哈爾濱,爲極樂寺佛教學校校長。
張樂西,原名張子真,是一個老念書的。早先信外道,後來信佛,又改名樂西。沒有兒子,他女人死時預知時至,他很高興!自是信佛的心更堅固。我在奉天時,與我很好,當時曾有言在先,將來有事時,他幫我的忙。
我到哈爾濱時,看那裏是一個大商埠,經濟很繁榮,如果在這裏辦一個學校,對財政方面,還不致太困難。我的目的是巨集揚佛法,培養人材,所以正月初到哈爾濱,到了正月底,就辦起來一個學校。過去在萬壽寺辦學時,自己是居客位,凡什麼事也作不得主,所以也沒辦出什麼成績來。現在自己辦學校,好壞還能自己作的主。不過在這裏初辦學,招生很困難!因爲當地沒有出家人,只有一處龍王廟,住一個出家人,年歲已很大,下面也沒徒弟。外面有出家人,距離很遠,沒來的。當時我想,反正爲人種善根,僧俗都可以。于是在哈爾濱道外叁道街,辦起來一個義學性質的佛教學校。有王樂天居士給設法招生,因他是東北人,在當地很熟。那時正趕國內各地實行維新,廢私塾,辦學堂,提倡革命,什麼民族革命,家庭革命……一般老腦筋的人不贊成,有錢的大糧戶情願讓自己的子弟成白丁,也不願讓他上維新學校。以後聽極樂寺辦學校教人爲善,大夥很樂意入學。于是招了二十名學生,附設在佛教宣講堂內,由張樂西講儒書改國文,我講楞嚴經。等極樂寺竣工之後,又把學校搬在廟裏去。
八月間極樂寺快修完工的時候,朱將軍又召集大家開會,討論廟成之後,應當住多少人。當時有中國銀行經理馬子元先生在場,他說:「現在生活高貴,籌款很難,請法師和如光法師兩人,再用一個茶房,一個廚子,一個香燈,一共五個人就可以了。人多了也得麻煩!每到星期日時,我們居士們可以到廟裏來談談,有時候可以請法師給我們講講經。」
他說這話之後,大家也沒作聲,似乎是已默然允許;但我一聽,他們都是爲自己著想,在家人整天的在外面花天酒地,到了厭倦的時候,跑到廟上來吃喝玩樂來散心,這與出家人的本分不合,也與蓋廟的初心相違,所以當時我回答他說:
「大家說的都很好,但與我的志願不相合。我不是爲了享福而出家,是爲弘法而出家;就是我到哈爾濱來,也不是爲享福來的,是爲弘法而來的,出家人爲修行,清苦也不算一回事…………」
「那麼怎麼辦呢?」他問。
「先須立僧學,以培養人材爲急務。」
「要招多少人呢?」他又問。
「出家人的規矩,有多少人算多少,來者不拒,去者不留。」我說這話,他們大家都害怕了,馬子元說:
「要這樣的話,我們管不了」。
「請諸位居士放心!絕不讓大家作難。」我說:「出家人住在廟裏頭,十方常住十方僧,他要來的時候,誰也不能拒絕;他要走的時候,誰也不能強留。但一分和尚一份齋,各人住在什麼地方,自然有各人的感應。我在這裏主持這個十方道場,也有我的緣分,也有我的感應。我若有了債累,也決不再麻煩諸位。不過我要辦事時,請大家協助,並不讓大家拿錢。」
我這樣一說,他們大家看自己身上沒責任,于是就答應了。本來出家人的事,他們在家人不懂,以爲出家人應當住在廟裏享福。其實想享福住在家裏多好,有妻子兒女伺候著,種種現成,何必跑到廟裏受這種清苦。要知道,出家人爲的是在清苦中修行,如果天天衣暖食足,什麼事不幹,所謂「飽暖思淫欲,」欲心一起,貪嗔癡叁毒之心也都隨著起來了,整天的無明煩惱,妄想紛飛,還說什麼修行不修行?簡直爲了這一時的享受,背上因果,墮落下去了。尤其住在十方常住裏面,如果不能辦道修行,空自消耗十方供養,不能給人消災,將來必定披毛戴角去還人債!做領頭的人,應當供養十方大衆,領導大衆修行,不然也要背因果下地獄的!
所以在極樂寺討論留人的時候,我極力提倡,供養十方大衆,培養弘法人材;同時也讓大家在一個道場裏面,能夠真的去辦道修行!如果不合我意,那只好我告辭離開那裏,免得自己背因果!
(四)毀譽的興起與沒落
世間上的事,沒有一件是容易的。想成功一件事,不知經過多少波折困難,才能慢慢成功。尤其當一個辦事人,必須虛心下士,忍勞忍怨,各方面去湊和,末了還不知事情成功不成功。無論其成功與否,在事情的過度期間,你還要認真去做;不然末了不但事情辦不成功,自己還要受埋怨!尤其出家人和在家人在一塊辦事,兩下心理不同。出家人心理怕背因果,在家人卻不怕背因果!(因爲不信佛的人他也不明白因果。)如果想使事情十分圓滿,什麼怨言也不出,這簡直太難了!例如我在修極樂寺的時候,就是這樣。包工的人,想在裏面討便宜沒討上,就在外面製造謠言,大事毀謗!讓不明白內幕的人,也信以爲真。真是所謂「衆口爍金,積毀銷骨!」讓人出進兩難,哭笑不得。在這時候,如果自己沒點忍耐勁,事情也不會辦得成功;自己所背的冤枉,也像石沈大海一樣,無處可洗,無法可訴!
上次我不是說有位佛教會的庶務王漱泉嗎?在修工期間,他每天跟了包工的人早去晚來,冶遊濫賭。當時我想:這筆錢一定要出在極樂寺工程裏。修極樂寺又是我總其大成,如果弄不好,就要出毛病,我交代不下去,就要受埋怨,結果是不出我之所料!
最初剛一動工時,包工的工頭,還有一些管事的人,都知道我是修工的總監督,一切款項由我支配,所以都來給我假厮混。以爲我在這裏面有很大的好處,或者將來也和他們一同分肥!到了修完工遞單子算賬,有一些活是不在合同之內的,他們就在這裏邊找「外快!」
包工的工程師是姜益亭,現在他已竟死去了。在算賬之前,他先遞單給我看,我看過之後,預備到開會的時候再交大家看。我接過單子一看,就知道這裏邊已經出毛病,事情不好交代。
在他那個單子裏面有幾件活是後添的,有墜花魚尾(即花牙之類,在北京叫巧題。)琉璃瓦,洋灰磚。一個魚尾叁塊錢,他開了二十四塊。洋灰磚四寸見方一毛錢一塊,他開了五毛。墜花不到伍元錢一個,他開了二十元。其他還有好些東西,他都把價錢加上了好幾倍,預備在裏面找他那筆意外浪費的款。
本來在一動工,我對于這些不在合同的活,就恐怕後來有麻煩,先問姜益亭,須要多少工,多少錢。他的回答是幾天做一個就算幾個工,這是一點小事,也用不著批合同。那知道他就借這不批合同的機會,在裏面找好處。從這裏看,我們信佛的人給不信佛的人鬥心眼,真是鬥不了!
在那時雕刻花牙子的木匠,慢手兩天半一個,中等手兩天一個。快手的一天半一個,至多不過叁天。那時的木工,每天八毛伍,雕刻匠雖貴,不過一塊錢。可是在他那個單子上,一個魚尾就開了二十四元。
後來我看他開的單子,價錢太懸殊!上下相差好幾千元錢,在開會的時候,我沒法交代,又交姜益亭叫他拿回去改,究竟他改沒改我也不知道。
到開會時,朱將軍和各會員都在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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