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子,從小嬌生慣養,恐怕我死,我要不回去,她不惦念我嗎?她不哭壞了嗎?況且人生學好不容易,我今生也沒做壞事,剛剛知道要學好,如果讓我去轉生學壞了,還不如今輩子,這有多麼冤枉啊?」我這樣的辯駁著。
「壽限有定數,不能只依你!」閻王說。
「我在世的時候,聽說誦經增壽,我的經白誦嗎!」我又反問。
本來在原先我見到我舅父死過的時候,我怕死,曾經想過不死的法子。那時候有施送高王觀世音經者,說誦一千遍可以免災不死。我請了一本,那時候想:大概是一氣誦完,就用兩天一夜的工夫,把一千遍誦完了。自此以後,每天有工夫就誦幾遍,然亦不知死不死。
閻王說:「誦經不白誦,你在十七歲就該死,給你增了五年壽,活到二十二,這不是誦經的功德嗎?」
「既然誦經有好處,請你放回我去,我再繼續去誦經」再延長我的生命,這不很好嗎!」
「嗯—」他有點不贊成的樣子說:「只誦這種經不成!」
我聽了他這話以後,心裏一沈思,大半還許能通融,既是誦這種經不成,必定誦別的經能成,我就應聲的說:
「如果放我回去的話,我每天念十遍金剛經。」
本來在我們那個村裏,有施送金剛經的,我只聽說這個名字,究竟這部經有多少,內容怎麼樣,我也不知道。閻王聽了我的話,就答應了,于是又命那兩個鬼,把我送回來。在路上走的很快,過山涉水,還是去時所走那條路。
回來之後,我很清楚的看著我們家裏的那座南屋,大門向東,進大門之後,聽我母親正在哭的很哀痛。我們家的叁間堂屋,是一明兩暗,我內人正在當中那一間屋裏涮鍋,我的屍首在炕上順躺著,我母親守著我的屍首哭的要死要活,那兩個鬼,把我送到原來的屍首跟前,從後面一推,「你還陽吧!」
這時,我像做一個夢似的醒了,回頭看看外面,已經紅日叁竿。
(叁)還陽以後的心境
自此以後,我的心情散漫,意志消沈,對于死後經過也不敢告訴母親;因爲她知道了會難過的。同時,想想自己的過去,看看自己的將來,弄得文不成武不就,心裏不免有些酸楚和淒涼!
況且,我母親自幼就說我不好養,在陰間分明又說我二十二歲還要死,我總不會忘掉這句話。爲了解決我的死,這才找一本金剛經去誦,我的學問有限,裏面還有許多不認識的字,每天只能誦個兩叁遍。因爲我在死過去的時候,應許的誦十遍,現在只能誦兩叁遍,將來爲了生活問題,忙忙碌碌,奔奔波波,當更無暇再誦了。可是,每日誦不了十遍的數,我疑惑到了二十二歲還要死,這怎麼辦呢?這種尴尬的處境,倒教我左右爲難起來,于是我向一個外道的大老師去領教。他說:
「這很有辦法,每天念不了十遍金剛經,可以念金剛咒去代替,一遍金剛咒,勝于百千遍金剛經。」
我跟他領教之後,每天除誦金剛經外,余暇便誦金剛咒,還學一些外道門:便如天主教,耶稣教,金丹道,西華堂,歸依道等;我都入過,每天像種了魔一樣,使得親友們都見笑。
我們那個村裏有一個道士叫王浩然,他用道家的工夫,會運氣煉丹,後來我爲了想不死,曾去找他學煉丹;但卻遭到他的拒絕。他說:
「你今年才十幾歲,不必學這個,因爲我雖學煉丹,還不一定能成功的,等成功之後,我再來教你。」
我自十二歲那年看見我母舅死,受了一個很大的打擊!在娶親的時候,又親眼看見金同學死的那樣快,那樣慘!又聯想起小時那些事情,和我病死的那些經過,心裏總是怕死。所以在十七十八十九這叁年的工夫裏,完全用在訪道尋師上,閑暇的時候,就研究醫蔔星相,和一些有關宗教的書,結果都不如我的意。那時我也想:大半是出家的命;不過因爲世福未修,機緣未熟,所以出不了家;然而心裏總怕死,也總想不死,究竟不知道人爲什麼要死,怎樣才能不死,可是那時候始終也沒找出個不死的法子來。
各種外道我都入過,探討過他們的所以;可是因爲我這個人,無論對什麼事,都要追根究底,如果沒有真理的話,我絕不相信。那些外道,我進去之後,又煉丹,又運氣,又點竅,我看都是騙人,不澈底,所以先後都放棄了。
第四章 命運蹉跎遇坎坷
(一)坐賈奉天去又來
光緒十九年(一八九叁年)我那年十九歲,我一個遠門的本家祖父在沈陽做買賣,每年冬天,他由奉天販賣煙葉到關裏的甯河,蘆臺等處去銷售,然後再買了葦席回奉天。這一年的冬天,他進關做商販,曾經回家一次,見我整天裏看閑書,學外道,像得了魔症一樣,挺好個孩子,學壞了不很可惜嗎?因爲我是他本家的一個孫子,多少要有些關心,所以回奉天之後,就給我找了一個事。
他帶我到奉天的時候,是翌年叁月天。給我找的那一家商店是在奉天的小北關,字型大小是福慶長,專門販賣煙葉,也是我們那位祖父的來往店家。
做這種買賣的人,差不多在春夏兩季都沒事,到了秋天的時候,才忙一個時期,收買了煙葉,再發給關裏的老客。我那年正是廿歲,(光緒廿年—一八九四)那個經理,看我族祖的面子,讓我管賬,因爲夏天沒事,我們幾個同事的,每天換班到外面去逛青。因爲那個時候各種東西便宜,玩完了之後,應樹林子裏吃喝一起;而且弄的很講究,這樣半年多的工夫,我覺得生活很舒服,一切都很好。不幸的很!正值那一年,日本人攻平壤,不久,高麗就失守了。日本軍,進兵至遼陽,距奉天很近,人心恐惶!奉天城裏大小商店,差不多都歇業了。我們掌櫃的,問我們一般年青的店員,願不願意回家?因爲那個時候,人們都是過的太平景象,從來沒見過打仗,偶爾遇到了戰爭,都非常驚慌,所以都答應願意回家。于是,掌櫃的,每人給拿二兩銀子,打發我們回家了。那時候,火車還不通,有錢人,可以花錢雇車子,我們同行的,一共十二叁個人,在路上還遇見一次土匪。進關之後,可以坐火車(當時火車只通山海關)因爲同伴的人,錢都化完了,沒能坐,後來又走一百多裏地,到偏立磬,找著我們櫃上的那位姓陳的二掌櫃,借了幾個錢,才坐車到家。
(二)椿萱逝後欲出家
從奉天回家,我在路上不知道家裏消息,一到家方知我父親已經去世了!痛哭之後,使我在生活上和精神上,受一個很大的打擊!自念全家的生活,全仗我父親維持,現在父親去世了,我只想學道不成,急須求自立之道。那時候,離過年很近,村裏的人,都預備年貨,我也去做小生意,以維持當時的生計。
過年以後,正值打仗打的很厲害!我的親戚給我薦舉到後路糧臺去作事。那時候是一個姓陳的,陳師爺當督辦,在那裏待了不久,戰事議和,糧臺又撤銷了。後來又到仁字左營吳仰山營長那裏做事,每月給四兩二錢銀子。我住的那個地方,離營盤半裏多地,專門管柴草出入帳。後來時局太平,淮軍撤守,我的事情也完了,發給我兩個月饷,去做小買賣結果也沒做好。
不久,又到水雷營作事,每月給叁兩六錢銀子,一分口糧,較前更少,在那裏專管算帳,發饷點名等事。
那時候有一位駱坦如駱師爺,這人會醫蔔星相,很有見識。我們兩人的過往很密切,我跟他學的東西也不少。他平素常對我說:「人生在世,無論幹那一行,要有一種正常職業,自己要學一種真本領,真手藝,不要整天家想升官發財,因爲這些事情,都不靠實,到了沒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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