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德寶已達到了當時禅宗的最高水平,而從他處處以“念禅”來叫人這一情況來看,則德寶的造詣和“悟境”,適足以表明他不過是禅宗確已到了末流的一個代表而已
”見《明清佛教》,第70頁。郭朋認爲德寶以“念”代“參”是“很大修正”,但卻是“每況愈下”;又說“在世界觀上,德寶卻完全繼承了自慧能以來的觀點。……禅宗“頓教”思想的理論基礎,便是這一世界觀。而德寶,則完全承襲了這一思想。見《明清佛教》,第73頁。其實這正是永明延壽以來,逐漸被禅門使用的禅淨雙修法。故沿襲是事實,但並非什麼大修正。他又批評另一位晚明的重要禅師密雲圓悟說:“他對于“心佛衆生,叁無差別”的“卑之無甚高論”,卻又只是“教內正傳”的老調。可見圓悟的“悟境”,並不是怎樣的高呀
”見原書,第80頁。
(23)郭朋喜愛在晚明的禅宗語錄找邏輯,挑毛病。如原書,第82頁,說圓悟“真是混亂的邏輯,荒唐的思想”;第231頁,說“德清的這種邏輯混亂,乃是他那種禅僧氣質的反應”。——因德清將阿賴耶識說成“真妄、迷悟之根,生死凡聖之本”。按:這是思想诠釋的用語之別,與邏輯無關。第271頁,又批評智旭“在表達他的真如緣起論的唯心主義世界觀的時候,是並不那麼講究邏輯性的”。其他不一一列舉,郭朋總是以自己的角度在看問題,而非試圖從晚明的用語方式來理解。
(24)此一批評,見郭朋原書,第100頁和第105一106。主要是指叁峰漢月法藏的禅學而言。
(25)按德清的生涯中,“外教”是指羅教、道教和儒家。
(26)按雲棲
宏有于君芳的博士論文:TheRenewalorBuddhismInChina:Chu-hungandtheLateMingSynthesis。NewYorkColumbiaUniversityPress,1981。徐頌鵬的德清研究之博士論文:ABuddhistLeaderInMingChina:TheLifeanThoughtofHan-ShauTeching。ThePennsylvaniaStateUniversityPress,1979。紫柏真可,可參考釋果祥著,《紫柏大師研究——以生乎爲中心》(臺北:中華佛學研究所,一九八七年)。
益智旭,則有張聖嚴的博士論文,《明末中國佛教の研究——特に智旭を中心として》(東京:山喜房佛書林,一九七五年)。
(27)按此書收在《續藏經》第114冊,頁七《五~七叁四。依我所見,只有忽滑谷快天在《禅學思想史(下)》(東京:玄黃社,一九二五年),第702頁~704頁;以及荒木見悟在《〈雲門湛然語錄〉解題》,收在荒木見悟,岡田武彥主編,《和刻影印近世漢籍叢刊》第十冊(京都:史文出版社,一九七叁)第1頁,稍微提到罷了。湛然圓澄的生平,見《會稽雲門湛然禅師塔銘》二文,一文爲陳懿典撰,另一文爲陶爽齡撰;又《會稽雲門湛然禅師行狀》則爲丁元公所撰,皆附于《湛然圓澄禅師語錄》第八卷,載《續藏經》第一二六冊,第309頁—316頁。
(28)此書共計十八頁,按《續藏經》每頁分上下兩欄,如按一般算法,是叁十六頁。
(29)本刊編者按:原著雖在正文中標有小注字樣,但在文後注釋群中卻遺漏了。
(30)如《金陵梵刹志》(臺北:明文書局,一九八0年),共五叁卷,分四冊;明各朝《寶錄》等資料,詳見本章第叁節討論時所摘引。
第二節《慨古錄》所見的晚明叢林諸問題
關于晚明叢林的問題,到底圓澄在《慨古錄》中有何驚人之見呢
圓澄在書中自稱是“無名叟”(1),可能是心存顧忌卻又不能沈默不說,于是才隱名埋姓借古諷今,並慨歎今(晚明時期)不如昔。
他一開始即提到:“去古日遠,叢林之規掃地盡矣。佛日將沈,僧寶殆滅,吾懼叁武之禍,且起于今日也。能無歎乎
(2)”按此書撰于萬曆叁十五年(1607),在萬曆叁大師中,已有紫柏真可于前四年(1603)因“妖書案”(3)死于牢獄中;再前一年,則是李卓吾(1527—1602)的自殺獄中(4)。李卓吾雖和四大師無往來,但當時他被社會公認爲佛教的大名人,和紫柏並稱(5);因此這二件牢災之死,震驚了各界(6)。此外德清被流戌在嶺南,多年未歸;而曹溪祖庭的複興頗爲艱辛(詳後)。加上圓澄的親聞目睹,故感慨良多。
荒木見悟在《雲門湛然語錄解題》(7)中說:“他(圓澄)對墮落教界之烏煙漳氣,滿懷危機之感,乃爲複興叢林,濟度衆生,以浙東爲傳教據點。……圓澄號“沒用”,又號“散木”,作爲一個墨守禅規的弘通者,自謂“山僧自愧,不能談禅”、“山僧不解佛法”,此語雖謙虛,但也在透露決不與世同流合汙;只有俗世之無用,或偏屈而被常人瞠目相看之人,才能實踐不尋常的攝化行動。(8)”但實際上,圓澄與當代儒學名流周海門(1547—1629)、陶石簧、陶石梁、葛寅亮(9)、陳懿典、黃輝、祁爾光等交情甚笃,相互切磋(10)。因此,他是所謂力主維持宗教“根源性”和“純粹性”的禅者;同時又開啓著一扇與儒家溝通之門,顯示其亦能考慮社會參與和相互理解的需要問題。
根據書中的問答,其心目中的叢林問題,有如下述:
A.關于朝廷佛教政策之不當者:
a、官方久不開戒壇,僧品揀別無由。《慨古錄》提到:“太祖將禅教、瑜伽開爲二門(11)。禅門受戒爲度;應門(案:即瑜伽僧)納牒爲度。自嘉靖間(案:時在1566)迄今(1607)五十年,不開戒壇。而禅家者流,無可憑據,散漫四方。致使玉石同焚,金齉莫辨(12)。”
b、官方以收銀代替考試度僧,造成僧品蕪雜泛濫。《慨古錄》說:“先代之度僧,必由考試。中式者與之給牒披剃。今時度僧,立例上銀(13)。……致使無名之流,得以潛之。然則此之流類,滿于天下(14)。”
c、官方禁講經論,使非法之徒得以惑衆。《慨古錄》說:“漢明帝時,佛法東來。……自後曆代帝王,共隆此道。凡名山巨刹,莫不皆由降敕建造。其名僧碩德,素爲一衆所推。……其間領衆之多,每至千百而上,未嘗以爲疑也。今之叢林衆滿百余,辄稱紅蓮白蓮之流,一例禁之,致使吾教之衰,莫可振救。”又說:“夫紅蓮白蓮之教,本皆俗人,于沙門何預
其所有書籍,多暗昧之言,不可與人知者。釋氏之典,皆前代聖王,選人翻譯,敕賜之藏。沙門講演,必登堂升衆,四衆同聞。與彼夜聚曉散私相傳習者,迥然不同。而皆同類禁絕,棄不悲夫!(15)”但非僅此而已,在指責官方皆禁絕出家與在家的大型團體(百人以上)的集會和講演之後,《慨古錄》更提出一個嚴重的社會治安問題:書中認爲如禁講佛法,則將使一些不知禮法、不講因果的“無名之徒”,更失去控製,容易淪爲被野心家利用的“鷹犬”和“狼虎”。
d、僧官製度受製于儒,而使僧官和住持人選不當。《慨古錄》說:“太祖製僧錄司官八員,曰:左右善世、左右闡教、左右覺義、左右紀錄;乃至僧綱、僧會,非洞明道學,德性可推者,莫堪此職。奈何至柔之教,受製于儒者之門(16)。……致使真正高賢,蔑視如介,棄而勿顧。不肖之徒,或上銀請納,或囑托人情,曾何知節義廉恥
乞尾哀憐,教颦模範,又何嘗谙宗律教乘
(17)”換言之,由于儒家官僚的壓製,僧官和住持的人選,所決定的條件,是靠鑽研和人際關系,而與品德、才學無關。這樣一來,官方更可藉口控製叢林的管理體系,而使一些真正有節操和才學的賢能之士,羞與一般無德無學之輩爲伍。顯見僧官受製于儒家官僚,流弊甚大!
e、官府違規課稅、勒索。《慨古錄》說:“太祖于試度之外立例:納度上銀五兩(18),則終身免其差役。超然閑散,官府待以賓禮。今則不然。納度之後,有田當差,有人當丁;迎官接府,祈晴請雨,集儀拜牌,過于亭長。夫欲遠累出家,而不知反增其累也。且俗人當裏長,子姓百十,皆止一戶,更無二役。僧家則不然,毋論一人二人,以及千百,皆要人人上納,似又不如俗人之安者也。又俗人納農民者,則以優免,終則就仕成家。而不知僧者何所圖
而上銀納光頭役使耶
若遲緩不納,則星牌火急催迸,過于他役。(19)”亦即出家反而受累更多!
f、寺産被侵占、僧人被辱,而官方未善盡保護之責。《慨古錄》說:“爾來邊饷(20)所急,朝廷差官督內,人皆不肯。”(21)爲什麼官方要用度牒籌饷,卻遭僧人婉拒呢
《慨古錄》先指出自明初太祖以來,對各寺院皆有賜額優免,因此僧無“乏食之憂”;且獲度牒後“終身優免”,官方也善爲對待,關津通行無阻;如受俗人讴辱,俗人定遭處罰;而且寺田不准買賣,不會遭到盜賣或私占,如有“與受”,罪屬強占,《欽錄集》皆有明白記載(23)。但是,這一切全變了!”田産爲勢豪所占,而官府不之究。僧爲俗人所辱,而官府不之護。産罄寺廟,募緣度日,將何內牒
倘有俗置新産,有田當役,有人當丁,原同百姓,何更要內牒耶
況乎內牒之後,祈晴請雨,集儀拜牌,迎官接府,反增其累。如點名不到,則罰同有祿,列二七祖。若爲俗人所辱,不若豬狗,曾舍雲有祿人員,法不應辱!
何所異于俗人
丁役之外,更要內牒耶
……高皇帝之《欽錄》猶在;高皇帝之聖旨絕不之行!既無利于僧,而僧不肯內牒者,毋怪其然也。”(24)晚明的叢林巨大變遷,于此能得其探討線索(詳後)。
B、關于叢林本身之弊端者:
a、師徒之誼不洽。《慨古錄》中提到:“前輩師資之間,親于父子。今也動辄譏呵,自行不端,學者疑憚。”“今爲師徒者,一語呵及,則終身不近矣。”(24)
b、新出家者,爲自立門戶不擇手段。《慨古錄…
《根本與方便——追尋以憨山大師爲主流的晚明叢林改革之路》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