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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与方便——追寻以憨山大师为主流的晚明丛林改革之路▪P2

  ..续本文上一页。所谓“世俗化”,主要指政治、社会、经济、文艺、思想等为宗教所带来的影响,或则与宗教关系有极大幅度的变化。阿部肇一曾特别在《中国禅宗史》里,讨论过这个问题(11)。根据阿部氏的讲法,此一问题,曾由玛克斯·穆勒(MaxMuller)和布耳努夫(Bullnuf)就宗教的Sakularisierung,亦即“世俗化”在比较宗教学上的问题作过研究。但宗教的本身,其实是作为国家、社会和地方有机体,构成社会的一大要素。他以僧俗结合的必要性为例,提出了四点看法。兹摘录前三点有关者,作为讨论线索:

  (一)、原先宗教本身,虽是个人祈求思念的救济(信仰)之物,但从自己本身脱离,进而为师传授他人,给对方指导时,即出现一种教育的状况。如果更进而成为集团教化时,便产生要如何因应社会集团的状况或需要的教育手续。而布教之际,同时也相对存在信众如何理解和信仰的状况。因此虽有所谓师僧的全人格之接化,但上自维持宗教传统的根源性、下至布教时的理解,都将会产生一种妥协性,亦即必然趋向于一种大众化和世俗化。尤其宗教本身,在教义和修行方面,虽因宗教的自觉,具有高度的纯粹性,但在社会上、政治上、乃至文化上,为因应人们参与,需要相互理解,也必定朝着可理解的方向发展。于是研究者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一些必须注意的问题:此即最后在比较宗教学,须探讨宗教集团的成立与其本身生活体系的社会,两者有何关系

  在研究集团时,无法不探求其社会因素的重要问题。

  (二)、其次,就宗教团体的内部之外,要考虑其相应的社会地位时,僧侣是以说“教”者,在集团化中成为职业化的存在。因此,要考虑到那种情形下,为维持其根源性和纯粹性的必要起见,也构成了寺院宗教团体内部萌生规制事项的原因。禅宗《百丈清规》的状况,亦必须由此角度来考量其意义。

  (三)、再进一步说,当此一宗教,与民族、国家、或社会的民间宗教发生了信仰的关系时,愈发使得这种信仰的意义,不得不自其原本教义和根源性朝向世俗化;而且有可能反而提升其民族宗教。宗教的混合、融合、抗争等历史现象的因素,正好具有像这样多元的世俗化的意义。(12)

  以上这三点世俗化的现象及其意义的讨论,虽然阿部氏是针对唐宋史的转型期而言(13),但是用来观察晚明的佛教状况,尤其显得贴切。因为“世俗化”的转剧,正是晚明佛教的主要课题。

  如果归纳晚明的佛教特色,将会发现几个现象:(一)、禅、净两宗独盛;而且着名的佛教高僧,往往即禅、净双修的提倡者和实践者。(14)(二)、宗教融合的思想,非常普遍,而且有极成熟的理论诠释(15)。(三)、经典的普及化和说理的明白、条理化,相当盛行(16)。(四)、社会的关怀和批判的角度,极为深刻和激烈(17)。(五)、自觉性的作整个佛教前途反省和建议的着作(18),亦纷纷出现。(六)、与异教对抗和教内学术辩论,都构成极大的风波(19)。(七)、丛林改革,往往伴随丛林规约的制定(20)。从这七点的内容来看,我们无法不承认:晚明的丛林问题,就是佛教朝向“世俗化”时,所引起的种种现象。虽然郭朋在《明清佛教》(21)里,批评晚明的佛教在禅学上沿袭前辈(22)、思想上逻辑不清(23)、而禅学明白化虽然可取却是衰落的象征(24)。这样的看法只看到局部的现象而已,假如就晚明时期特有的政治、社会和经济的状况来考量时,即显示其对时代特色的缺乏认识,未能掌握佛教“世俗化”的这一学术特质。

  不过,在探讨晚明的丛林问题时,要举实例的话,最好是透过憨山德清的佛教事业来追踪。因他的佛教生涯,涉及到甚多政治、经济、外教(25)、禅法自修、丛林改革等各种的问题,是一理想的探讨线索。故选定他,可使问题的观察面较广泛。另一方面,为了使改革的问题点能更深入和更周全,也有必要同时再补充相关的佛教史料。因迄目前为止,虽然有关晚明四大师的生平及其思想,皆已有专门着作讨论过(26),彼等所探讨的问题和资料,仍不足以涵盖晚明佛教的全部问题。例如过去罕被引用的《慨古录》(27),是由晚明一位曹洞宗重要禅师湛然圆澄(1516—1626)(28)锐意提出的,书中全面性地检讨丛林弊端,用今昔对照的方式加以评述。虽然全书页数无多(29),但值得配合其他材料(30)将其各项问题,再重新探讨。《慨古录》所以值得重视,即在问题是由当代有批判力的禅者所提出。故以下即先就《慨古录》的内容,加以分类摘述;而其后的各节,再针对问题形成的原因,作进一步的分析。

  注释

  (1)见胡适,《庐山游记》,收在《胡适文存》第三集,卷二(台北:远东图书公司,一九五三年),第149—150页。

  (2)在《胡适手稿》第八集中,他引用明代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卷二,《僧家考课》条,说:“憨师每至佛寺,登大雄殿说法,及受诸供养礼拜,俱南面正坐。寺僧以大被遮蔽三世尊像,设座,如地方官长,游宴庵观之礼。”以及提到:“憨山的名剌“署名奇大,埒阁部大老”。”然后讥评说:“这正是宋濂在明初说的“殆犹仕官而至将相,为人情至荣,无复有所增加”的心理。”(原书,第150页)。

  (3)阿部肇一,《中国禅宗史の研究》(东京:研文出版社,一九八六年,增订版)。

  (4)此书收在中村元、笠原一男、金罔秀友合编的,《佛教史·中国编Ⅱ》(东京:佼成出版社,一九七六年)。台北的天华出版社已中译,收在《中国佛教史》(上)(台北:天华出版社,一九八四年),第二编“中国民俗佛教”,第385—591页。

  (5)此书于一九七九年,由京都的平乐寺书店出版。

  (6)见牧田谛亮,《谢肇制の佛教观——中国佛教发展史研究一提言——》,收在《东洋学术研究》第十四卷,第五号(东京:东学哲学研究所,一九七五年),第2—3页。

  (7)牧田谛亮,前引文,第3页。

  (8)同注6。

  (9)谢肇制,《五杂俎》,收在《笔记小说大观》第八编,第六册(台北:新兴书局,一九七六),卷八,“人部”四,第3793—3818页。

  (10)牧田谛亮提到《金瓶梅》第八回,潘金莲的亡夫武大郎,死后百日,请报恩寺的和尚到西门庆家作水陆法会,诵《梁皇宝忏》之情形。见牧田,前引文,第14—17页。

  (11)见阿部肇一,《中国禅宗史の研究》,第110—111页。

  (12)同前注。

  (13)见阿部肇一,《中国禅宗史の研究》第三章第三节“南宗禅思想の中国社会史上の关系”(原书第109—112页),以及第四节“唐末变革期の禅宗”(原书第112—121页)。

  (14)参考望月信亨原着,释印海中译,《中国净土教理史》(台北:慧日讲堂,一九七四年),第313—347页。

  (15)指憨山德清的《观老庄影响论(一名三教源流异同论)》(台北:广文书局一,1974年),第1—39页。

  (16)所谓经典普及化,指“方册版”《嘉兴藏》的雕版印行,使“梵夹式”的繁多、笨重,改为零册携带,是藏经版本的革命。见《径山志止》,(台北:明文书局影印本,198年【本刊编者按】:此处原注如此,年代不详)卷五,紫柏真可、密藏道开、冯梦祯、陆光祖等人的刻募大藏序文,原书,第25—488页。而经典说理的明白、条理化,可见诸云栖

  宏的《禅关策进》,收在《莲池大师全集(二)》(台北:中华佛教文化馆,1983年,再版),第1999—92092页;《弥陀疏钞》,收在《莲池大师全集(一)》,第785—1394页。或憨山德清的《憨山梦游》集共四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年,再版)。紫柏真可的《紫柏尊者全集》;收在《续藏经》第127册),第89—154页。智旭的《灵峰

  益宗论(上)(下)》,收在荒木见悟,罔田武彦合编,《和刻影印近世汉籍丛刊》第十一、十二册(京都:中文出版社,1972年)。以上这些书的特色,是不卖弄玄虚,或以禅门语录的花招惑人,而是指点清楚,说理晓畅,使读者容易理解。

  (17)例如德清在《憨山老人自叙年谱》(台北:老古文化事业公司1984年)提到在岭南时,如何阻止太监以采矿之名搜刮民众之财的事。原书,第76—79页。另紫柏真可为中止矿税及募刻藏经费而奔走,后被牵连,死于“妖书之案”。见钱谦益,《紫柏尊者别集序》,收在《续藏经》第127册,第89页。以及德清《经山达观禅师塔铭》,收在《字续藏经》第114册,第725—734页。

  (18)如湛然圆澄的《慨古录》;

  宏的《竹窗随笔》、《竹窗二笔》、《竹窗三笔》,收在《莲池大师全集(三)(四)》,第3623—4120页。

  (19)关于异教的问题,可参考本章第四节的讨论;关于学术辩论,另撰《德清与明晚明“物不迁”的争辩》,分别于第四章、第五章讨论。

  (20)诸如

  宏的《云栖共住规约》,载《莲池大师全集(四)》,第4795—4946页;德清的《曹溪宝林禅堂十方常住清规》,载《憨山老人梦游全集(四)》,卷五二,第2853—2867页;密藏道开的《楞严寺规约》,收在《密藏开禅师遗稿》(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8年,台一版),《嘉兴大藏经》第二十三册,第33—37页。

  (21)郭朋,《明清佛教》(福建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另本书之评论,见拙作《评介郭朋着〈明清佛教〉》,收在《人间净土的追寻》(板桥:稻乡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第249—260页。

  (22)例如他批评笑岩德宝说:“明代,凡谈禅宗,必称笑岩,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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