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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識學九大要義▪P3

  ..續本文上一頁包括我們每個起心動念,皆以種子爲因,並由意識虛妄分別。反省我們自身的心行,所以産生種種惡念,皆因阿賴耶識中具備相應的種子。若阿賴耶識中沒有嫉妒、貪婪、嗔恨的種子,那麼,無論遭遇什麼境界,都不會生起嫉妒等不良情緒。每天,我們會說許多話,做許多事,同樣根源于內在種子的現行。由“種子生現行”,而展現不同的生活方式,並在重複過程中使原有心理因素進一步強化。所以,一切心念、情緒和性格,都是通過重複積累而成。有怎樣的心念,就會呈現怎樣的世界。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空間,但各人眼中的世界又是不同的。當然,人不是機器,每次心理活動的重複都離不開意識參與,並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調整,並非一成不變的簡單拷貝。

  種子說和哲學所說的第一因有何不同?種子有六義,首要特征便是“刹那滅”,即刹那之間就會生滅。比如稻種,若恒常不變的話,就無法開花、結果。生命中的種子也同樣如此。正因爲具有生滅的特征,才會在生命延續中不斷變化。與此相反,第一因是恒常不變的。此外,佛教認爲生命是無始的,種子和現象之間互爲因果。“種子生現行”,是以種子爲因,現行爲果;而“現行熏習種子”,則以現行爲因,種子爲果。當然,“種子生現行”和“現行熏種子”是同步進行的,當種子生現行時,種子又因現行的熏習得到一次強化。

  唯識學中,與種子說相關的還有種性學說,這一思想最早出現于《解深密經》和《瑜伽師地論》。《瑜伽師地論》中,將種性歸納爲聲聞種性、緣覺種性、菩薩種性、不定種性和無種性五類。也就是說,成就佛道,須有成佛的種子;成爲阿羅漢,須有成爲阿羅漢的種子。至于無種性,則類似佛經所說的一闡提,善根已斷,修行無望。這一說法和早期傳入的《涅槃經》思想多少有些沖突。因爲《涅槃經》講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皆能成佛。我對于這個問題的理解是,從有情現狀來看,確有不同種性之分,也可理解爲不同根基。有些慈悲心強盛,是菩薩根基;有些出離心迫切,是聲聞根基;也有些惡業極深,善根幾乎湮沒不見。雖然人的根基千差萬別,但從緣起法的角度來看,亦非固定不變。如聲聞種性者,若不斷給以菩薩道的教化和熏習,久而久之,也可能回小向大,轉爲菩薩種性。而無種性者,若有因緣聽聞佛法,不斷熏習,未必沒有轉變的可能。所以,種性雖然存在,但也不可理解得太機械。

  六、菩薩行

  通常,對唯識的學習多偏重于“見”的方面。尤其是民國以來,唯識學基本流于哲學式的研究,與修行嚴重脫節。須知,大乘佛法的核心爲菩提心、菩薩行、空性見,缺一不可。

  漢傳佛教中,關于“見”的內容非常豐富。唯識學人多以《成唯識論》爲核心,探討叁性、八識諸法,闡述唯識無境理論;中觀學人則以《中論》、《十二門論》爲核心,宣揚二谛、八不,顯示緣起性空的中道實相;禅宗學人重視明心見性,“只論見性,不論禅定解脫”,認爲見性後一切迎刃而解。翻看禅宗語錄,很少涉及菩提心和菩薩行的內容,認爲見性便自然具足佛果的一切功德。那麼,抛開菩提心、菩薩行,見性能否成佛?一定是不行的。沒有菩提心和菩薩行,就沒有大慈大悲的成就,終不能成無上菩提。

  菩薩行包括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般若六度,此外還有十度,于六度後增加方便、願、力、智。從六度而言,“慧”只是其中之一,雖是最重要的一度,所謂“五度如盲,般若如導”,但不可替代前五度的方便行,這正是宗大師在《廣論》所說的“如是于余亦當了知,方便智慧不離之理”。對于成佛來說,方便與慧,缺一不可。

  翻開唯識經論,都有相當篇幅談到菩薩行的內容。《解深密經?地波羅蜜多品》論及六度、十度的修行;《瑜伽師地論?菩薩地》對菩薩行有詳細介紹;《攝大乘論?彼入因果分》談到六度修行;《成唯識論》也講到菩薩行。此外,《顯揚聖教論》、《大乘莊嚴經論》、《辯中邊論》等經論中,也包含著菩薩行的內容。可見,菩薩道的修習絕非只重視般若而已。十地菩薩的修行,就是圓滿十度的過程。而菩提資糧的積累到佛陀功德的成就,也是以修習十度(尤其是前六度)爲核心。

  七、瑜伽止觀

  唯識學的建立,和瑜伽師的止觀經驗有關。他們通過修習止觀,體悟到萬法唯心之理,提出“諸識所緣,唯識所現”。作爲唯識學的修行,瑜伽止觀是其重要組成部分。《解深密經?分別瑜伽品》中,專門介紹了大乘瑜伽止觀的修習。瑜伽唯識學的根本論典《瑜伽師地論》,則是以瑜伽師的修行次第爲線索,建立叁乘的修證體系。

  “瑜伽”並非佛教特有的概念,在印度早期的六師外道中就有瑜伽派。唯識宗和“瑜伽”一詞有特殊關系,有時甚至以“瑜伽”作爲唯識宗的代名詞,這主要和《瑜伽師地論》有關。瑜伽,意爲相應,即自心與叁乘境行果相應。瑜伽師,則是追求解脫、其心能與叁乘境行果相應者。地,爲修行過程,即叁乘修學的次第及位次也。

  “止觀”是幫助我們與叁乘境行果相應的手段。通過聞思經教、如理思惟,我們能獲得理論上的正見。但以聞思培養起來的見,只是一種認識,難以抵擋生命固有的習氣。唯有通過止觀修習,將聞思正見落實于心行,才能轉化爲摧毀煩惱的心理力量。所以,教下修行多以止觀爲契入空性的途徑。

  止,是將心止于某一境界。凡夫心的最大特點是不穩定,或掉舉,或昏沈,或散亂,整日搖擺于各種情緒間。就心行而言,止,能使心念專注于一處。比如光,通常情況下只能用來照明,但以凸透鏡聚成一點後,卻能引燃火苗。止的力量,生活中隨處可見。有些人在工作時極其投入,全神貫注,心無旁鹜,這也是一種止。問題是,這種專注雖能使工作效率極大提高,卻不會引發智慧。同樣的道理,止于煩惱之因,必定招感苦果。若我們專注于嫉妒,或專注于嗔恨,也能引發力量強大的嫉妒和嗔恨。所以說,止本身是中性的,關鍵在于止的內容。

  佛法倡導的止觀,目的在于開發內心的覺性,這就必須以正知正念爲前提,並非止于任何一處皆可。若止于煩惱,就在不斷培養不良習氣,這是需要特別注意的。觀,更應以佛法正見爲指導,唯有如此,才能以照見五蘊皆空,照見諸法實相。

  我法二執,令我們始終處于不覺的狀態,于依他起的相見二分中生起能所執,因而被限製在自己構建的二元世界中。由于執著二元對立的境界,于是引生種種煩惱,並在這些心理推動下不斷攀緣所執的境界,使生命在妄流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撥。

  修行的關鍵,在于打破能、所執。唯有如此,才能恢複覺性作用。凡夫往往執著“我”是實實在在的,從而以自我爲中心,對自己的一切備加珍惜,刻意呵護。那麼,如何突破能所執?無論是中觀正見還是唯識正見,目的都是摧毀這種遍計所執。佛法告訴我們:一切事物都沒有恒常的自性,我們的所有妄執,都是人爲賦予的虛妄分別,並非客觀存在的事實。一旦洞察其虛幻本質,執著自然減少,就如成年人不再執著兒時遊戲一樣,因爲我們已了知遊戲實質。

  現實中,我們最牽挂的,往往是最在意的。所以,唯識修行有兩個層次:一是認識境空,了知境界乃內心迷惑的顯現,並非獨立于心外。二是認識心空,不但境界是空,心亦了不可得。正如《辯中邊論》頌曰:“依識有所得,境無所得生。依境無所得,識無所得生。”我們的心,被限製于根、塵之中,前者爲能執,後者爲所執。修觀,就是以所學正見去觀察境界,照見能緣之心和所緣之境的本質。

  心有兩個層面,一是能所的層面,一是超越能所的層面。禅宗和大圓滿的修法,是讓我們直接契入超越能所的層面。說空,並不是去找空,而是要照破自性見;說無常,也不是去找無常,而是要照破常見。若不能擺脫常見和自性見的誤區,心便無法超越能所。過去,我們一直身在牢籠而不自知,反而感覺很踏實。又或者,以爲這牢籠堅不可摧,只得老老實實地按其規則生活。事實上,只要找到開啓牢籠的機關,束縛我們的一切就會散去。若有一天,能以佛法智慧將妄執照破,心就從中解放出來了。這正是禅宗所說的“靈光獨耀,迥脫根塵”。

  一旦迥脫根塵,心便不再粘于五欲塵勞之上。修習止觀,是幫助我們培養並保持警覺的心,對心念起落不迎不拒。能做到這一點,盡管情緒來來去去,卻無法染汙我們的心,就像雲彩無法染汙虛空一樣。此處所說的瑜伽止觀,並不純粹是唯識宗的用心方法。說這些,只是爲了讓同學們對止觀的用心和要領有大概認識。至于具體用心方法,以後可次第修習。

  八、轉依

  依唯識教理修行,最終是爲了實現生命的轉依。所以要轉依,是因爲我們不滿于現有的人生狀態,看到了生命的種種缺陷。學佛,根本意義是幫助我們改變生命現狀,唯識的術語爲“轉依”。

  轉,即轉變;依,即生命的依處。生命依托有二,一是阿賴耶識,一是真如。阿賴耶識是染淨依,即染、淨一切法生起的依止。同時,阿賴耶識還是妄識,以虛妄雜染的力量爲生命主流。所以,人生充滿著惑業苦。我們不希望繼續輪回,繼續重複這樣的生命,就要轉變生命依托,轉染成淨,轉識成智。真如,即空性,是清淨無染的。但在凡夫狀態中,空性卻因無明和妄執呈現出雜染狀態。真如是迷悟所依,凡夫爲無明所惑,故流轉生死。一旦覺悟,方見生命本來面目。大家可能不理解:空性怎會有染、淨的層面?其實,空性本無雜染成份,因無明而顯現雜染,而雜染的作用和顯現也未離開空性。所以,雜染和空性是不一不異的。

  轉依,是通過對空性正見的禅修,去除阿賴耶識中的雜染分,以如實智通達空性。在凡夫位上,生命是以識爲主,而在聖者位上,則是以智爲主。這就需要通過修行轉變有漏識,成就無漏智,所謂轉八識成四智。分別是:轉第八識成就大圓鏡智;轉第七識成就平等性智;轉第六識成就妙觀察智;轉前五識成就成所作智。轉識成智,須經止觀方能完成,這正是佛法與哲學的不共之處。唯識講到的種子、八識、叁性等思想,哲學也多少有些涉及。不過哲學是玄想的産物,無法透過止觀落實于心行。因此,也就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人生問題。止觀和轉依,都是學習唯識的重點所在。

  九、因明

  因明是唯識學的方法論。唯識學的理論建構,尤其是《成唯識論》,基本是按嚴謹的因明公式建立起來。若對因明一竅不通,學習相關論典定會存在困難。

  因明爲邏輯論理學科。形式邏輯有叁大流派,分別是印度的因明、古希臘的形式邏輯和中國的墨辯。西方的形式邏輯,是作爲認識論出現,以此幫助我們認識世界。故一切科學研究多以邏輯爲基礎,由大前提、小前提而得出結論,即通常所說的叁段式。如:人都是要死的(大前提),魯迅是人(小前提),魯迅是要死的(結論)。問題在于,雖然大前提是建立在大衆共同經驗的基礎上,但人類認識的本身就存在局限,故大前提無法論證,形式邏輯的嚴謹性也就值得商榷了。墨辯,即墨子的辯論方式。春秋戰國時期,出現了很多縱橫家,他們遊說諸國時,總結了很多思辯方法,墨子就是其中的典型。

  因明淵源于印度早期六派哲學中的尼伽耶,雖非佛教獨有,但真正使因明發揚廣大的卻是佛教。其後,又隨佛教傳入中國,乃至世界。早期,因明以五支論理,而陳那論師使用的是宗、因、喻叁支,傳至法稱論師,只剩下宗和因二支。宗,首先提出命題;因,是對命題進行論證;喻,則是用已知證明未知。和叁段式相比,順序正好相反。因明公式是結論在前,宗就相當于叁段式的結論。若將前例以因明進行闡述,那就是:宗,魯迅是要死的;因,他是人,人都是要死的;喻,杜甫是人,杜甫是要死的;李白是人,李白是要死的。宗、因、喻分別有嚴格限定,如宗有九過,因有叁十叁過,喻有十過。也就是說,成立宗必須遠離九種過失,成立因必須遠離叁十叁種過失,成立喻必須遠離十種過失。

  因明和形式邏輯雖有相通之處,但因明在論證時會首先抛出命題,命題能否成立,除了因的說明,還有喻作爲補充。如前例,喻中會舉出很多人,除非舉出一個不死的人,對方才能駁倒這一命題。從這個角度說,喻也是一種因,是加強論證的力度。所以,我認爲因明比形式邏輯更嚴謹,因爲它不曾預設一個無法論證的大前提。

  除論證方式的不同,因明和邏輯的區別還體現于各自的作用。形式邏輯是幫助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是以人類的共同經驗爲前提,以現有認知去了解未知世界;而因明完全是爲辯論服務的,因爲辯論需要相應的遊戲規則,否則就會落入詭辯。

  掌握因明,不僅需要學習理論,更要懂得實際運用。藏傳佛教的僧教育,涵蓋內明、聲明、工巧明、醫方明、因明五科。僧人們接受了嚴格的因明教育,並通過每天的辯經不斷訓練,爲學修、弘法奠定了紮實基礎,值得我們借鑒。

  因明和唯識相關的典型公式,爲“真唯識量”。當年,玄奘叁藏即將離開印度時,戒日王召開無遮大會,玄奘叁藏根據唯識原理提出這一公式:“宗:真故極成色,不離于眼識;因:自許初叁攝,眼所不攝故;喻:猶如眼識。”以此說明,色法不離眼識等。玄奘叁藏抛出命題後聲稱,若有人能在十八天內改動一字,便砍頭相謝。結果無人能夠應戰,從而名聞印度。由此可見,唯識理論系統而又嚴謹,學通後將受益無窮。

  以上是唯識學的相關介紹。唯識雖然理論繁瑣,名相龐雜,但重點內容不外乎前面介紹的九點,六經十一論所關注的,也始終是這些基本問題。當然,每部經論的側重點有所不同,同樣介紹八識,《成唯識論》、《辯中邊論》、《攝大乘論》、《唯識叁十論》在解說時會有所區別。叁性思想也同樣,從《瑜伽師地論》、《辯中邊論》到《攝大乘論》,都從不同重點對叁性進行了闡述。正因爲各有側重,我們才需要學習不同論典,否則一部足矣。總之,學習唯識不要有畏懼心理。複雜與否是相對的,抓住這些要領,也就抓住了唯識學的核心,一旦學通,便能舉重若輕。

  

《唯識學九大要義》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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