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修之層次
修法豈有一定?若有層次,即有定法。惟對初學人,當爲決定,務使其簡捷迅速。是在來會後,逐一面授,或先淨後密,或先密後禅,再行商榷可也。又修法之賴師友者,無非求得一商量,得一決定而已,得其訣,則事半功倍,得其受用,自不肯退轉。鄙人以一知半解,與諸仁商榷學佛法門,雖未臻其奧,或亦不致誤人,如有懷疑,或認爲不妥處,當直心見教,互相考證,則去印心不遠矣。
印證分
修行法門,不外修以開悟,悟後正修二門。修以開悟者,悟此心地,認識本來,先破無明也。悟後正修者,明心見性後,起般若妙用,掃蕩習氣也。前爲明體,後爲啓用,定慧交資,體用合一。諸仁同堂參修,已屆二年,早識本來,且已起用,此正由修入證之時,既有所悟得證得,即當加以考證而印之,庶不落于虛僞妄作,故說印證分,借鏡以自照焉。
證者,與佛相印之謂也,歸證覺地之謂也。印者何?心而已,覺者何?心而已。了此不可得之心時,即是見佛,即名印心。修者此,印者亦此。凡夫由本覺而誤入于迷途,遂仗佛法,修歸本覺。然而本覺相貌,忘之久矣,如悭吝人不知慷慨爲何事,殘暴人不知仁慈爲何物,習于自然,深入難拔,反以悭吝殘暴爲正當,而指慷慨仁慈爲愚癡,或生驚怖,人類相互間惟有爾虞我詐,造成此欺僞殘賊恐怖之世界,豈非顛倒之甚!我今學佛,只是恢複本來,與佛不二,不二即是相印,如仿古畫寫像,惟妙惟肖,正不必客氣。只要自問良心,其光明能如聖賢,自在如佛,則亦聖亦佛,居之不疑可也。如自問其心仍陰毒如地獄,癡愚如豕鹿,則亦地獄豕鹿而已,非可逃免者也。故印證分是行者自照的鏡,自量的尺,無半點可容假借,徒托空言,絕對無用,只是自欺。所以印證是自己印證,非同見同行者,或高于我者,不能爲我印可,道不同不相爲謀,況一切不同耶。
佛法不獨救人,實以救世,虛僞文化,真實野蠻,佛法認爲大迷信者,非打倒不可,但不是攻擊打倒,要伊自動發生慚愧,自然打倒,降伏于不自知,所謂攻城爲下,攻心爲上。我曾論中國民族,地位是最低,意境是極高,進取心最弱,超越心是最強,是直出,不是橫出,其潛勢力,在有軟化對方的能力,因深得攻心安心之妙訣,不能以一時之得失論也。簡言之,中國民族之精神,系于唯心,安心是其唯一主義,但求安心,一切可舍。處今之世,退讓似乎是劣點,然使世界人類皆如是退讓,亦何至有一九一四年世界大戰之恐怖。凡文化國家,民喜讓德,不讓者爲道義,不爭者爲私利,義利之辨明甚。世界今日之不景氣象,仍拜貪欲心戰之賜,元氣終未恢複,覺悟未見有人。倘能以佛法化導,使人人積極于真文化,不自殘賊虛假,其壽命自然久長,故欲改造他人,先改造自己,欲改造世界,先改造人心,欲改造人心,惟有廣施佛法,開人覺慧。佛法是世界文野的試驗尺,世界有壞時,一切有盡時,而佛法無壞無盡,因心力乃無壞無盡,今由一人修起證起,推化無量,一切衆生,終有同印同位之一日。十方世界,畢竟清淨,故曰佛法廣大無邊。
無修無得無證雲者,極言諸法本空,不應有所執取,乃由修而得而證後之真實語。能所雙空,方具此境界,今正有修,豈雲無證,第印證亦無定法,在在皆可考證,處處都是印心,能如是,則一切處皆名念佛,而妙用起矣。
信願行之功行深淺如何,其印證所得亦如何。于信願中,隨行隨證,不必定分爲四,但未證叁昧以前,一切境界,不名印證,以非究竟故,常退轉故,自生疑惑故。蓋功行過程,每隨行者習性而變化,有時似退而實進,有時似是而實非,不予引證,必生誤會,故不得已而強說有所證得也。印證即屬性上不可表示之法,一落言诠,便成語病,況合于甲者,未必能印于乙,證于丙者,未必即通于丁,是在各人自己領會得,勿執文字自誤,是真能起大用者。學人最苦處,在苦用功後,不無證得,于正在上進之時,乃無人爲之印證,遂疑而中止,或轉他法,或入歧途。此何異大病甫有轉機,忽中途失醫而坐誤,頓使病人不能痊愈,或前功盡棄,或變他病。如禅宗門下之枯寂如木偶者,密宗門下之貪著神怪者,淨土門下之一味自了者。更有已證叁昧,不知叁昧爲何狀,未見實相,死執實相爲可見,此雖自誤,亦師之咎也。
印證者,自己印證也,非同有物之可權量,但亦不妨立一假尺,用資參證。學人于苦用功後,自亦有所證得,乃以習氣貢高故,不肯求人印證,前則印證無人,此則自以爲是,或不知進益,或轉而狂放,此雖無師之誤,亦自己貢高之報,正五障中之法障,不可不知。六祖雲:佛法于世間,不離世間覺。了達人情,即去明心不遠,眼前種種境,都不出八風,借彼以考證,自心如實知,是名印心,今雖說印證分以告同學,未盡萬一,若各勤修勿退,日有進益,當更有證于此者矣。
曾子曰:吾日叁省吾身。叁省者,非叁次省也,乃每日叁時,初日分中日分後日分,極言無時無刻不內自省也,省即是反照內觀,內因外立,故非內外,心境一如,身即是心,是深得起用之妙。
我人當學曾子之叁省曰:修持能不精進乎?攝心能勿放逸乎?照不失乎?如是參照,無有不大成就者。凡于理之未安,勤加正思惟者曰參,于事之前來,即境覺轉者曰照。實則理事不二,刹那間前後洞明,大用齊起。由參照所得之果曰證,合與心地方法者曰印,千言萬語,只在此一念之轉而已。
轉得快,即是覺得快,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如入險道,險在不覺,覺即回頭是岸。又如死後中陰漂流無主,業力牽引,即是入險,此業力,乃我堅固執持不化之情見,如平時善力強則入善,惡力強則入惡,如柳絮隨風,絲毫無主,一經警覺,又同遇物而止,不再漂流,不獨不流,並可一轉而出,種種功用,由此引起,助緣之力,亦頓堅強,趨善趨惡,同此緣會,惟以造惡爲易,轉善爲難,則又習尚偏重之故,生死關頭,全在平日一照的功夫,于柳絮飛揚時,有力把持,只在平日起用,常習慧照。古人雲:染法無力,則淨法有力,總是心的轉,總是眼下的起用,有生熟快慢之別。莫待臨時張皇,依賴他人的助力。故知修行是修于行,在平日起用習照,正是第一重要事業,內省無非是體察自己的心,處處勿失照,即是正思惟。但必悟後修,方名爲正,方得實用,功不唐捐。茲分論之如下。
甲、上座時功夫上之印證
上座時本無可印照,以一印照,即又分心,諸境前來,或順或逆,或見光見佛,都屬幻象,切切不可執著,當念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此念亦是虛妄,但正合用時,不必定執爲妄)亦勿欽慕而迎入,亦勿厭惡而遠離,妙在“不理”二字,只此不理,便得實用,便是不流浪,便是印證。
凡修東密藏密之觀相者,本借一觀以除萬念,觀相成就,是攝心歸一之初步,切不可妄執爲是,如滿身瘡疾,四周潰爛,今以藥力縮成一疖,聚毒一處,其穢毒正是不二,未可執而勿舍,更當根本拔除,方是真淨。近世行者,每喜觀相成就,即妄自尊大,甚至以見月輪爲明心見性者,不知此是初步方便,離題正遠,若知爲幻,亟當去之,自入淨空之境。
心中心法之異于他法者,根本在不取相。然人不能無念,無念即落斷滅,有念不能無相,坐至雜念紛飛時,種種幻想,都到眼前,若起厭斷之念,又即是相矣,只有不理,不理則聽之,來去皆不管。勿欽慕而迎入,即是不取,勿厭惡而遠離,即是不舍,不取不舍,是真不取相者。故知心中心法,爲無上法門,法中最勝,如來爲最上乘者說。坐時身上忽感覺冷熱等等,是血氣上之變化,以各人體氣不同,由動而靜,必經之境,無足怪者,但比較是好非壞,此境不常,久之即無,不可喜慕而求之。
上座氣悶性急,是根本無明,在內翻動,只有沈毅堅忍,與習氣奮鬥,經過幾千百次翻騰上落,如舟行于海,忽而狂風巨浪,忽而波平穩順,舟無心也,舟主無怖也,沈著應付,絲毫不亂,毅力堅強,埋頭忍受,不覺到達彼岸矣。如此方得正定,無始來之浮活習氣,由此改造,故久坐便不氣悶,不氣悶者,即是得定進步之印證。
坐時心思格外紛亂,此亦是進步之印證,因無明種子一齊翻出也。當同此一個不理,沈著應付,順其自然。又如外境紛擾,或小兒哭鬧,處之不可動搖,即是定力進步之印證,故修大定大慧者,不慕山林,不喜清淨,以練動靜不二之境界,此當反觀覺照者。
久坐至數百座時,反覺定力遠不如前時,此是大進步之印證。此如初嘗辣味者,驟嘗不勝其辣,久之轉不覺其辣矣,至不覺時,正是無畏成就,故是印證。
坐時雜念紛起,隨去隨來,隨起隨落,此是執著心已短,力量已松動,亦轉念快之印證,即是覺照力堅強之印證,衆生積習,只是浮動,能二小時勿覺氣悶,能自製者,初定之印證也。定則手指自勿酸痛矣。口持咒勿停,而見聞仍了了,雖了了而勿移引,隨境流轉,此定也。有時若昏迷睡去,口仍持咒不停,手仍結印不散,此正定也,非昏睡也。
有時坐一小時方定,有時數分鍾即定,有時心極煩躁,此皆同一進步,不必強分優劣,能聽其自然者,正定力也。必久久由若昏若昧之空轉入明淨空後(即雖不見任何景象,不聞任何音聲而了了分明),忽然打失身心,根塵脫落,虛空粉碎,大地平沈,無相之實相即現前矣。
有時坐時未必定,不坐時卻甚定,或坐不坐皆如是,此去打成一片時不遠矣。此等境界,于座上切勿比量思索,反使不定,只有不理,勿自誤也。
乙、下座時功夫上之印證
下座時考證,無非即境練心。而境有順逆之不同,能隨緣以應之者,惟仗般若。般若華言大智慧,乃通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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