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據自身的經驗對事物作直接的觀察。
這就將我們帶進了非常重要的禅定修習。這方面的困難在于:通常我們所能找到的書籍、法教、演講等,多篇重于證明他們是對的,至于重點課題——教導如何禅修,反而較少涉及。我們對于傳揚法教並不特別有興趣,更感興趣的是如何去身體力行,將佛法付諸實踐。當今的世界動得太快,不論我們學到什麼,都沒有時間讓我們去證明,必須拿到手立即煮了吃。因此,整個重點在于:我們必須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對于任何既定的傳統別把它們當成具有任何魔力而貿然予以接受。由于我們的機械化頭腦,使我們總想我找個只要一按電鈕即可大功告成的辦法。捷徑是非常吸引人的,如果有某種高深法門可以提供速成之道的話,我們一定會趨之若驚,而不願選擇艱辛的旅程與困難的修習。
在這裏,我們可以看出苦行的真正重要性:懲罰自己大可不必,但動手出力卻少不得。如果我們走路去某處,我們可以對路途認識得一清二楚;但如果我搭汽車或飛機去,則像是一場夢,與沒去相差無幾。同樣地,爲了看清連續的發展狀況,我們必須采取人工操作,這是最重要的一點。而在此處,紀律成爲必要的因素——我們必須嚴格地訓練自己。
在靜坐修習或日常生活中,我們時常缺少耐性,開始做一件事時,我們易于淺嘗辄止,不肯花時間將它吃完,等經過適當的消化後再看它的後效。當然,我們必須親自品嘗它,看它是不是正牌貨或對我們是否真正有益,但在舍棄之前,我們應該更深入一點,至少要取得初步階段的第一手經驗——這是絕對必要的。
這也正是佛陀發現的道理,亦即他在尼連禅河畔邊靜坐達數年之久,且幾乎沒有移動的原因——他以自己的方式禅坐,終于發現,回到世間是唯一的答案。當他達到心的覺境時,他了悟到過苦修的生活、懲罰自己並沒有用處,于是他站起身來去討些食物來充饑。
他在菩提伽耶(Buddha-gaya)附近遇見的第一個人,是一位擁有衆多牛支的富有婦人,她給佛陀喝加了蜂蜜煮成的濃牛奶,佛陀一飲而盡,不但覺得美味無比,同時還感到自己的健康與體力大爲改善——這幫助他日後在禅修方面得以突飛猛進。偉大的西藏瑜伽行者密勒日巴(Milarepa),也有類似的遭遇:他第一次從崖洞出來吃了一頓好飯食之後,發覺那不但使他産生出新的力量,同時禅修的工夫也增長了。
佛陀于是環顧四周,想找一處較舒適的地方坐下,但他覺得石頭太硬,恐怕耐不住久坐。有位農夫給了他一捆幹草,佛陀將它鋪在菩提伽耶的一棵樹下,然後在那裏坐了下來——他已發現:想用蠻力達成一件事是辦不到的,而他也是首次接受實際上並沒有任何須要達成的事。他喝下蜜奶,鋪好座位,盡可能使自己舒適,就在當夜,他終于成就菩提,達到圓滿證悟的境界。不過,那仍有所不足,因爲他尚未克服所有的障礙——他所有深藏的恐懼、誘惑、欲望,全都化做魔王馬拉(Mala)向他襲來,這是我執的最後一擊。
首先,馬拉派他美貌的女兒前來誘惑佛陀,但沒有成功;之後,又來了馬拉勇猛的戰士——我執的最後招數。然而,佛陀已臻慈愛(loving kind-ness,梵文maitri)之境,意即他並非因爲垂憐馬拉的愚蠢而對他大發慈悲——因爲馬拉即是他本身的投射——而是他已到達不抗拒、不排斥的境界,他完全認同馬拉。根據佛經的記載,馬拉射來的箭全化做花雨紛紛落在佛陀身上。最後,自我終于完全被降服,而佛陀也證達心的究竟開悟。
可能我們也曾有過類似的經驗,那或許只是對清明與安甯——心的開放狀態——的短暫一瞥。我們必須學習如何使它發生效力,我們應該以它爲中心,將自己擴展出去;我們必須在自己周遭創造一種情境,讓我們用不著說:[我是個開悟的人。]假使一個人必須做這種口頭上的宣告,就表示他沒有開悟。
之後,佛陀步行了約七周之久,就某方面而言,他是孤伶伶一個人,我們可以說他是個很寂寞的人,因爲他是唯一見到並達成某件事的人,他知道在娑婆世界中如何處理生命以及尋找真實意義——真如——的一些答案,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于是他幾乎決定幹脆絕口不提。
在某部經書的一首短偈中,佛陀如是說:
深沈無邊際的甯靜,是我尋找到的法教。然而,無人能夠了解此中奧妙,我將在業林中保持沈默。
然而,不久之後,真實不移的慈悲在佛陀的心中建立起來,他看到自己具有創造適當情況的能力;一直到這時,他仍然懷有想教導別人的欲望(因爲自己有所成就,他覺得應該進一步拯救世界——如果我們可以用這種說法的話)。然而,他卻必須放棄拯救所有衆生的念頭。正當他決定離開世間重返業林的時候,他心中生起真正無我的慈悲,他不再覺得自己是一位老師、不再有要拯救衆生的想法,只是想就事件發生的當時情況自然地加以處理。
佛陀說教弘法約五十年,窮其畢生從印度一端走到另一端,他不騎象、不騎馬、不乘馬車,而是赤足踏徧印度。我猜想如果我們之中有任何人在當時見到他或聽到他講話,一定不會像我們現在以爲的演講那樣——那會只是簡單的談話而已。重要的並不在于他說些什麼,而在于他所創造的整個情境,但這並不是因爲他具有無比精神力量使他可以控製整個現場,而是因爲他的真實與自然——正如我們每個人都可能做到的一樣。因此,不待他開口,他的法教已經傳授給大家了。這就是爲什麼我們在佛經地讀到天人、阿羅漢以及印度各處的各色人等,都前來會見佛陀、聆聽他的法教,並且都能夠領悟的原因。人們不須要問即可自動獲得解答,這是一種絕妙的溝通方式。佛陀從未宣稱自己是上帝或任何天禅的化身,他只是個經由某種曆程而達到證悟的普通人而已;同樣地,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至少有部分的可能性,可能達到證悟。
我們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言辭並非唯一的溝通方式。在我們尚未說出什麼、甚至只說[哈啰]或[你好嗎]的時候,溝通已經開始;有時在我們講完話之後,溝通仍然在繼續。整件事必須以一種非常技巧的方式來處理,要很真誠,不能以自我爲中心,如此才能不落入二元對立的觀念,同時,正確的溝通方式也才得以建立。
我們唯有經由個人的追求經驗才能達成此一目標,單就別人的先例有樣學樣是無法成事的;我們必須自己踏出第一步,而不能只坐待它來自現象世界或其他的人。如果我們在家中打坐,不巧地又在鬧區,雖然我們無法因爲自己需要安靜而讓車子都停下來,但是至少可以讓自己停下來——我們可以接受噪音,噪音當中也包含著安靜。我們必須自己進入安靜而對外無所期盼,如同佛陀所做的一樣;我們也必須接受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只要我們對任何情況都不退縮,情況就永遠能夠成爲可供我們利用的方便工具。正如經中所說:[法有益在始,法有益在中,法有益在未。]換句話說,法永遠不會過時,因爲基本上,情況是永遠相同的。
《動中修行·佛陀的生平與榜樣》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