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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信心銘》 第十五講、《信心銘》讓我們信什麼▪P3

  ..續本文上一頁狠下功夫。一個人坐在蒲團上,眼觀鼻,鼻觀心,一念不生,一念不起,沒有煩惱。可一旦離開蒲團,邁出家門,大大小小的煩惱就來了,本來清淨的心一下子就被煩惱攪亂了。我們的很多煩惱不是自己的煩惱。煩惱也是緣起的。你自己修行修得再好,外面有麻煩要糾纏你,怎麼辦?所以,聰明的人會把自己的環境布置得好,菩薩有菩薩的眷屬,自己學得好,可以帶動一家人都學法,免得生氣弄別扭。把家裏安住了,再說單位鄰居,再把大環境都安住。整個社會是張網,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如果把整個環境都調順了,那我們才算真正得解脫。

  地藏菩薩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因爲地獄不空,他也成不了佛;衆生沒有度盡,他就成不了佛。這是真理。但話又說回來,衆生早就度盡了。爲什麼說衆生早就度盡了呢?運用縮地法,進入時空隧道,過去就是未來,未來就是過去。過去未來都是現在,現在就是過去未來。你能在時間裏倒轉乾坤,用趙州老和尚的話說是“汝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辰”,那你就可以在時間的因緣裏倒提。那麼一切都歸于寂滅,一切都歸于涅槃,一切法都沈寂了。所以說一切衆生早已解脫了,哪裏還用得著我們在這兒多事,在這裏自作多情。

  真如法界,無他無自”,如果把我的觀念熄滅,就沒有我與非我的界線。這個界線消除了,即是無他無自。無他無自,就圓融無礙,就真正地還萬法于萬法,還自我于真如,使自己真正回歸到真如法界之中。這樣就對了。我們自己就是真如,自己的手和腳不會打架,眼睛和鼻子不會鬧別扭。一碗飯吃進去,眼睛說,我每天在給你看路,這碗飯你得先供養我;耳朵說,不行,我最聽話要給我;舌頭說,我每天給你拉關系,營養得給我等等,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我們自身的真如十分公平,該變紅血球變紅血球,該變白血球變白血球,該長眼睛長眼睛,該長鼻子長鼻子,它對我們自身的八萬四千毛孔都是絕對公平,沒有一點私心雜念的。如果我們能夠如此善待一切,平等無私地面對萬事萬法,那確實就了不起了。說穿了,還是一個“無他無自”。

  如何做到無他無自呢?下面說了,“要急相應,唯言不二”。其實,無他無自就是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只有進入不二的境界之中,你才能真正做到無他無自,沒有主觀與客觀的差別,沒有我與非我的界限。這樣你就是菩薩了。

  常言道:“量大則福大,量大爲大人;量小則福小,量小爲小人”。大人心量大,他不僅能包容自己,也能包容別人;不僅能包容自己所愛的人,還能包容自己的仇人。能包容自己仇人的人,你才能冤親平等,做到法法平等,無不包容。

  日面佛與月面佛

  在這樣的情況下,“十方智者,皆入此宗”。東西南北,過去、現在、未來一切的智者、覺者,都必須歸宗于此。“宗非延促,一念萬年”,大家經常說禅宗、淨土宗、密宗,這個宗那個宗,知不知道宗是什麼呢?宗即宗旨、主題。

  當年,馬祖圓寂之前,挂出牌子來,示疾。監院看到馬祖大師身患重病,臥病不起了,前來探望請安:“師父,最近身心如何?”馬祖回答:“日面佛,月面佛”。一句“日面佛,月面佛”把大家都打悶了,沒有人知道老和尚說的是什麼。這個就是“宗非延促”。

  “日面佛”就是“延”,“月面佛”就是“促”。佛經裏面說,日面佛的壽命爲萬劫,月面佛的壽命爲刹那。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精神,我們的言語道、心行處,你說它小吧,確實小,刹那就過了;你說它大吧,又大得沒譜,好像又是無窮無盡的。

  我們就用現在、當下一念來感覺。現在,我們大家都在這間屋子裏,那昨天呢?已經過去;明天呢?還是未來。昨天有沒有一個“現在”?昨天我們在公園喝茶的時候,我們大家都是“現在”,都坐在那裏嘛。我們看《阿彌陀經》裏稱阿彌陀佛是“今現在說法”。明天雖然沒到,但明天一定會到的,我們一定會知道,明天也有明天的“現在”嘛。

  所以要搞清楚,這個現在,實際上是不動的!這個現在,並不隨著時間的來去而來去。我們精神中間唯一不動的感覺,只有現在!大家想一想是不是這樣。就短暫而言,我們一想“現在”時,它已經成爲過去,未來的“現在”已迎面而來;從長遠來看,一百年以前,我的這個“現在”沒有動,一百年後它也沒有動。一億年前的“現在”沒有動,一億年後這個“現在”還是沒有動。這個不動的當下一念,你說它是“促”還是“延”?時間有間斷性,此時、此刻、此秒是時間的間斷性。但時間又有它的延伸性、延續性,從過去無量劫到未來無量劫,這是時間的延伸性。時間的延伸性始終在我們的“現在”之中耍把戲。無窮無盡的念頭,就在這個既促又延、非促非延的當下之中,表現出它的喜怒哀樂,表現出人間無盡的悲喜劇。

  佛在這兒說無盡法門,衆生在這兒說無盡苦難。這個就是道場,這個就是宗。“宗非延促,一念萬年”,我們在這裏說一念萬年,那我們又如何體證“一念”和“一念萬年”呢?不知我剛才的闡述,能不能給大家帶來些方便,使大家切實地對“一念萬年”有感覺?

  如果對“宗非促延,一念萬年”有了如實的體認和感受,那你就知道什麼是“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超越于此。這時,才真正知道什麼是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才能真正享受叁界唯心、萬法唯識的法味。套用老子《道德經》的說法,你就無爲而無不爲,無在而無不在了。

  成都文殊院有一副對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當念;無邊刹海,自他不隔毫端”。這是對“無在不在,十方目前”的最好注解。我們如何去領會呢?當然,我們不必刻意地在意識中去領會,因爲念頭一動,便“十方目前”,但還是隔了一層。我們要以“真如法界,無他無自”、“不二皆同,無不包容”的大胸襟來感受這個,來體認這個。

  要知道佛法所說的一切,不外乎是唯心的法而已。都是此心,不要作意識會,不要作知識會。如果把它當作一種知識或是一種境界理解,那就和禅宗不相應了。就是要在我們的感覺之中,在當下的體認當中,熟悉它,熟知它,這樣慢慢就有味了。

  科學、佛法、老莊

  極小同大,忘絕境界”,你說它是大嗎?它又小,你說它小嗎?它又大,正所謂至大無外,至小無內。莊子在《齊物論》裏說:“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爲小;莫壽于殇子,而彭祖爲夭”。如果我們用電子顯微鏡看,灰塵大如泰山;而我們站在這裏看火星、木星,也不過針頭大的亮點而已。人們看事物的角度不一樣,事物所呈現的大小就不同,極小的東西可以無窮大,無窮大的東西可以無限小。

  據說宇宙大爆炸之前就是一個奇點,這個奇點有多大?我在北京,遇到清華大學基礎物理學的一位博士生,我和他聊天文學、相對論、量子力學,聊得非常愉快。他說:“馮老師你連這些都懂啊。”我說:“我不懂,佛法裏是這樣說的。”早在相對論發明之前,中國的玄學就把這些問題說破了。

  極大同小,不見邊表”,小的不見小的極限,大的也不見大的極限;小沒有邊表,大也沒有邊表。這才是“有即是無,無即是有”。

  我們要在生活中,當下去體會“有即是無,無即是有”。功夫純熟以後,就會有這樣一種覺受,一種現量的體悟,而不是停留在知見上。它就是一種覺受,就是一種承擔。有就是無,無就是有。有無不二,確實是一種很輕爽的覺受。如果當下能生起這樣的覺受,那麼對過去、未來同樣能生起這種覺受。

  以前在寺廟裏呆久了,心煩了,我就會想,這幾天肯定要成爲過去,一切都會成爲過去。確實是這樣,時間很快就成了過去。那麼未來的東西呢?我們盼呀盼呀,比如,大家都盼著今天的聚會,而現在我們確實已經在一起,也就是說我們大家承擔了這個事。面對時間,大家應該有一種自由的感覺。如果你對時間有一種自由的感覺,那麼喜怒哀樂就留不住,你就可以自由地支配它,伸縮它。

  我們平時說縮地法,這個也就是縮地法,可以變換時間。只要你心量大,左手伸出去,可以把過去捏住;右手伸出去,可以把未來握住。然後往心坎上一擺,哈哈,過去、未來都在這兒,實實在在的,就要有這種感覺。

  若不如是,必不須守”,如果你達不到這樣一種境界,原因在哪裏呢?原因在守。守了就不行。佛菩薩在認可某個羅漢尊者的答話時,常說“如是如是”。洞山祖師《寶鏡叁昧》開頭第一句就是“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汝今得之,宜善保護”。用現代的話來說,“如是”就是自然而然的意思。如果我們做不到“若不如是”,那就“必不須守”。你一守就不能空;一守,心路不通,就塞車了。在這種情況下,你才知道什麼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

  莊子《齊物論》裏有這樣的說法:“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天地萬物回歸于心,能夠體認天地萬物爲一體的,豈唯聖人乎?莊子在《齊物論》還有一句:“既已爲一矣,且得有言乎?”你既然已經與天地萬物爲一體了,還有話可說嗎?這個時候已經無話可說了,即“不可說,不可說,非思量處”。但莊子後面還跟了一句“既已謂之一矣,且得無言乎?”你要說明自心與天地萬物爲一體,你要說明道是什麼樣子,你就不能無言,也不能無話可說。你要說明這個道,既“謂之一”,要有一個稱謂,豈能無言?該說的還是要說。

  但是,莊子又說了,“一與言爲二,二與一爲叁,自此以往,巧曆不能得,而況其凡夫!”當我們把菩提大道說得頭頭是道的時候,道的本身在這裏,你又拿什麼來對它有個說明呢?就像荷花照鏡子,這兒有個荷花,鏡子裏還有個荷花,那就是“二”了。當我們在看鏡子裏面的荷花和荷花本身時,就像我們認知“道”和我們“所說明的道”時一樣。我們一邊看一邊揣測,這個道說得准不准確?這個說出來的道,是不是和道本身相符?這個想法就是“叁”了。你來看,他來說,大家都來邊看邊說,于是無窮無盡的說法想法都有了,如老子所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叁,叁生萬物。”

  我們凡夫之人,總是要在“有無”之間劃一條界限,把“有無”截然地區別對立起來。嚴格地說,有就是無,所以說“若不如是,必不須守”。

  信這個不可得的東西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我們要實實在在地看到“如是”,真正的如是,即“二由一有,一亦莫守。”在一亦莫守的時候,還有什麼思量處?“非思量處,識情難測”,只有在這個地方,你才能建立信心,才能相信我們這個心是不二的。心就是不二,不二就是心。所以這裏說“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讀這樣的語句,一定要明白語句的來去,分清它的主語、謂語、賓語。首先要信,信什麼呢?心就是不二,不二就是心!它就是“言語道斷,非去來今”的。我們談信心,首先要相信我們的心;之後,再通過不斷努力地修持,達到明心見性。通過信這個心,從而樹立起明心見性的信心,由此牢固的信心不再動搖,最終達到“信心不二,不二信心”的境界。

  這個境界就是“言語道斷”啊!我多次說,思維就是言語道,是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的,就像大河裏的水順著河床不斷地流淌。這是我們的言語之道,也是我們的心行之處。但是,如果我們的精神附著在這個言語道上,那就只能看到精神的內容,而對精神本身反而會迷迷糊糊,看不清楚了。

  無論怎麼舉心動念,想認識道、認識真如、認識菩提,但所認識的僅僅是思維的內容,是道的影子、菩提的影子而已。菩提和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還是不知道。怎麼辦呢?只能“言語道斷”,不受言語道的支配,不受言語道的蒙蔽。用雲門宗的話來說,就是“截斷衆流”。

  有一次,在柏林寺參加生活禅夏令營,有人提了個很怪的問題,說:“請教馮老師,該怎麼對付屋子裏的老鼠?”你說打死它吧,犯殺戒;不收拾它吧,它又到處搗亂,讓人不得安甯。隔了一天,我跟夏令營的大學生一起在蒼岩山行腳,大家正說得熱熱鬧鬧的,我突然問:“那兒就有一只老鼠,怎麼辦?”大家轉身去看,我不理他們,自顧自地走了。

  有時候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來對待有些人的念頭。高明的人就是能使別人一瞬間進入“言語道斷”的狀態,並品嘗“言語道斷”的感覺。如果你在道理上講,“言語道斷”永遠是在比量之中,別人永遠得不到體認和感受。當然,如果沒有如實地、長久地處于參禅的狀態,哪怕你已經處于“言語道斷”的狀態中了,還是回不過神來,昏濁濁地不知道。只有對破參有強烈要求,而且在參禅狀態中入的時間比較長的人,或是起了大疑的人,當他進入“言語道斷”的狀態中時,猛一回光返照,噢!桶底脫落的感覺即刻現前。

  這是真正的破參,見自己的本來面目。這個時候就是“非去來今”,即“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既然都不可得,那麼,這個不可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今天到這裏,《信心銘》就講完了。信心信什麼?就是信這個不可得的東西。

  

《漫談《信心銘》 第十五講、《信心銘》讓我們信什麼》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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