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時候就要往這個地方靠。這就是祖師的向上全提,也就是向上提持。他就是要讓我們突破在狹隘的次第法門之中摸爬滾打,讓我們在次第法門之中,在生滅次第之中,一念頓超!
所以,大家要養成這方面的習慣。如果在思維中不養成這種習慣,那我們永遠離不開眼前的“地平線”,它會一直障礙我們的眼睛,哪怕你修法修得好了得,哪怕你神通變化的功夫都有了,都是很可憐的。如果我們學修的時候,念頭經常在這方面做頓超的提持,回向反觀自己:不與萬法爲侶是什麼?我能不能夠把萬法一口吞盡?而且就在當下吞盡,不把它放到明天。你經常這樣試,經常這樣向上提持,那麼就會找到感覺。但很多人不知道這個,注意力沒有放在這個事情上,也不敢把自己往這裏放,因爲他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福報和智慧。其實,這個法哪裏需要什麼福報智慧?說迷說悟都說遠了,只要你敢于如是行,就這個樣子,一下子就過來了。
禅宗的法說簡單就這麼簡單。我們能不能夠如此?我不但要敢于如此,而且必須如此。一下子過來之後,自己哈哈大笑,你才知道什麼是“不受天下老和尚的舌頭所瞞”;才不會在學修佛法的時候繼續上當受騙。所以“二見不住,慎莫追尋”,這些都是要命的話。
“才有是非,紛然失心”,如果我們不能做到“二見不住,慎莫追尋”,那麼對不起,“是非”之心一來,你就會“紛然失心”。爲什麼?因爲你不見本體,不見真如嘛。同時你又陷入是非之中,念起念落,隨因緣而轉,那你的學修就完了。今天,大家聽馮老師講“二見不住,慎莫追尋。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明天,又遇一位金剛上師傳給你一個法,回去磕十萬個大頭,再打坐、觀想等等。這時候,你會不會覺得馮老師講的是說食不飽?會不會說禅宗輕飄飄的,太簡單了?禅宗又不拜佛,又不打坐,又不念經,又不誦咒,什麼都沒有,是不是總覺得不像佛法了?
學佛法應具叁千威儀,八萬細行;要如法如儀地誦經禮佛;要上供下施,諸如此類。這當然是肯定的。“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禮如是事。”你看,禅門祖師都是這樣的。但是,你要想明心見性,就必須要過這一關!過了這一關就不是那個樣子了。明心見性以後,你願意供佛誦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特別是出家師父,每天上殿做功課,也都是自己的份內之事。此處大家要明白,如果不明白就會“紛然失心”,以至于我們只見樹葉,不見森林;只見景象,不明本體,重新落入生生世世的惡性循環之中。
住山修行的本錢是什麼
叁祖大師說到這裏之後,馬上又說:“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這些語言對于在廟子裏呆久了的人來說,耳朵都聽得起繭疤了。但你是不是有入心入骨的感覺?是否有實實在在的感受呢?
什麼是二?什麼是一?我們已經多次說過,“二”是萬法,“一”是念頭尚未啓動。念頭的閥門打開了,萬法就來了,二就有了,是非取舍、利害凡聖、前後左右、美醜善惡等等都來了,所以說“二由一有”。如果我們把念頭的閥門一關,那麼“二”也就沒有了。有些寺廟裏常坐禅堂的老參,已經達到了這種境界,知道“二由一有”。但是,要做到“一亦莫守”就很艱難了。“一亦莫守”是“不用求真,唯須息見”的另一個版本,是從另一個角度闡說而已。
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心守著。馬祖當年說“即心即佛”的時候,很多人堅信不疑,于是這個說那個說,大家都說“即心即佛”。但什麼是即心即佛?再往深裏問,許多人就不知所以了。馬祖爲了破除衆人的執著,又說“非心非佛”,又說“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馬祖又把自己以前說的話推翻。爲什麼呢?因爲大家執著于“即心即佛”,結果對什麼是佛,還是找不到感覺。
大家都熟悉俱胝和尚一指禅的故事。俱胝和尚初住山時,一個人在草庵裏修行。一天,一位比丘尼來到庵前,繞著俱胝和尚的茅棚轉了叁圈。俱胝和尚對這位比丘尼師父說:“師兄,把鬥笠取了吧,這裏又沒有雨,又沒有太陽,還戴著它幹什麼?”比丘尼師父說:“你說得出一句符合禅機的話,我就摘下鬥笠。”這樣一連問了叁遍,俱胝竟一句也應對不上來。比丘尼見狀告辭。俱胝和尚說:“天色晚了,這時候下山有虎狼,你還是先別下山,暫且在這兒住一宿吧。”誰知這位比丘尼不依不饒,說:“道得即住,道不得即走。”俱胝和尚仍無言以對。
現在五臺山、終南山住茅棚的修行人很多,但你問他什麼是佛法?他未必知道。很多人也在閉關,你問他什麼是佛法?他也未必知道。能閉關修行,其精神確實值得稱贊,但要說如此修行是不是能真正明心見性?這個就談不上了。古人有這麼一句話:“不是菩薩不坐山,沒有開悟不閉關。”你得有本錢啊,沒有本錢你能幹什麼呢?
這個俱胝和尚就沒有本錢,要不怎麼會留不住那個比丘尼呢?他這種行爲對現代人來說,也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在以前,特別是南北朝到唐代的時候,修行人的戒律都守得很好,也就不會胡思亂想。
當時,俱胝和尚留不住比丘尼,心中大爲感歎:“我空有男人的身形,卻沒有大丈夫的氣慨,連女尼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他覺得很慚愧,沒有什麼資格坐山修行,于是准備棄庵到各處遊方,尋找善知識,找明眼人參學。當天晚上有天神給他托夢說:“你不要走,明天就有大乘菩薩來給你說法。”第二天,就在他打算下山的時候,來了一位天龍和尚。天龍和尚見他神色不定,問是何故?俱胝和尚便將昨天發生的尴尬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天龍聽罷,沒有說什麼,只是豎起了一根指頭。俱胝見狀,陡然間大悟了。
不向如來行處行
自從見了天龍和尚之後,俱胝和尚坐在山上的名氣就大了。後來經常有人來討教:“老和尚,佛法是怎麼一回事啊?”俱胝和尚總是豎起一根指頭,于是俱胝“一指禅”就聞名天下了。
俱胝和尚門下有一童子,經常在旁邊看師父舉一指示衆,覺得佛法也並不難。每當師父不在,有人來問法時,他也學著師父的樣子,豎起一指。于是有人在俱胝和尚面前誇贊說,這童子也會佛法。俱胝和尚聽後,有一天,袖子裏暗暗藏了一把刀,問童子:“聽說你也會佛法?”童子不無得意地應道:“是的,師父。”俱胝和尚接著問:“如何是佛?”童子豎起一指。俱胝和尚突然抽刀,不等小和尚反應,就把他那根指頭削掉了。童子痛得大叫一聲,往門外跑去。只聽俱胝和尚喚了一聲:“童子!”童子回首。俱胝追問:“如何是佛?”童子下意識地舉起指頭,一看,原先的那根手指不見了,頓時大悟。
當然,這只是一個公案,未必是真有其事。但這個公案很好,給人一種很好的啓示。用這個公案來闡述“二由一有,一亦莫守”是很到位的。我們總是認爲有一個什麼法,它是萬法之源,是真如佛性。但是,這個你也不要守,若是天天陷到菩提裏面,天天陷入般若裏面,就既不是菩提,也不是般若了。所以,必須把這些東西全部甩出去。
比如我今天吃飯,總不能把飯一直放在胃裏吧。這樣久了不消化,還得吃藥才能解決問題。爲什麼呢?因爲你沒有消化吸收,沒有新陳代謝嘛。吃進去的東西在胃裏呆兩個小時就夠了,該跑到腸子裏面去的就入了腸子,該變紅血球的變紅血球,該變白血球的變白血球,那些雜質該排泄也會有相應的渠道排泄。佛法再好,一直把它裝在腦子裏食古不化,那也不行。所以必須“一亦莫守”,才能使我們真正潇灑自在起來。
要做到一亦莫守,非得有英雄氣不行。如果沒有英雄氣,沒有大丈夫氣,如何能像同安禅師所說的“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那樣去承擔!哎呀,你居然敢不向如來行處行?你這些佛子佛孫是不是變成魔子魔孫了?不是!真正在這個方面有大眼界,有大手段的人,他非得這樣做不可。這是祖師開示。
六祖大師在《壇經》裏面說得多好啊!“自修自行,自成佛道。”如果我們做不到這個,就會把自己擺在一個很可憐的地位上,萬劫與佛法無緣。
《漫談《信心銘》 第九講、禅者的氣魄與膽識》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