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看這殺人不眨眼,並不是說真的拿起刀,土匪一樣的橫沖直撞,胡亂殺人。不是那個意思,但不用這樣的語言,顯示不出禅宗別開生面的氣概。這個氣概,只有禅宗的大自在、大解脫的精神,才能把它釋放出來。
所以“立地成佛的人,自然殺人不眨眼,方有自由自在分。”學佛學什麼呢?學智慧解脫嘛,得智慧解脫嘛!學成佛呆子就沒有用了,至少是你學佛的方法不對,並不是佛法有問題。所以,我們在學佛以後,一定要經常檢查自己,自己身語意叁業處有沒有力量。面對煩惱來了,你有沒有力量?面對工作,你有沒有力量?面對麻煩,你有沒有力量解決?如果我們對這些都有力量,那麼就說你學佛學的上路。如果學了佛, 你還高明不起來,沒智慧、沒力量、不自在,那麼你學佛就學出問題了,要找善知識給你料理料理。
“如今人有底問著,頭上一似衲僧氣概,輕輕拶著,便腰做斷、股做截,七支八離,渾無些子相續處。所以古人道,“相續也大難””。當然,有的人,你問著什麼是禅?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他也能說會道,口若懸河,的確有一個真正的道人的氣概。但是,被明眼人輕輕拶他一下——有很多人到雲門寺來,還不說老和尚這一關,就說我們有些法師、常住上有些師父弄他一下,他也受不了。我上次帶了廣州的一個居士來,他向性國師請問:“如何是禅?”性國瞪著他不吭聲,然後說:“了不得,不得了。”轉身就走了。這問話的自己一肚皮禅,被性國師這麼一弄就弄傻了。所以說,雲門寺的師父,只要在雲門寺呆上幾年,對外面這些學禅的、來弄的人,一巴掌就解決問題,還不用叁巴掌。
所以我們看有的人好象是很有氣概,有一肚皮的學問,一肚皮的禅,但被明眼人拶他一下,他的腰就斷作兩截,大腿也斷著幾截,弄得自己“七支八離,渾無些子相續處。”爲什麼呢?你對佛法的知見還不能打成一片。有人悟的時候呢,也象是悟了,覺得對祖師的公案、經書裏面的道理,通了,真的是通了。暫且承認他通了,但是這個通,僅是第六意識上的通,最高的可稱爲解悟。但後來煩惱來了,以前悟了的東西,就跟太陽下山一樣,黑了,滿腦子的黑,滿眼的黑。
爲什麼煩惱來了,他的聰明智慧就沒了呢?聰明智慧是第六識的,第七識的煩惱一現形,就把他的聰明智慧打到陰山下去了。所以修行修行,未必是修第六識,主要是修第七識。我們常說人無我,法無我,都是針對七識而言,並不是在六識上。如果我們把七識的煩惱去掉,第六識的光明自然就會出來。我們再看下面的,學唯識學的人都知道,第七識是“恒審思量,勝余識故”——它是永遠不睡覺,永遠不間斷的。第六識是“審而不恒”——它有分辨能力,但是它要睡覺,它要休息。第八識是“恒而不審”——它永遠都存在,但是它沒有分別的功能。只有第七識才是“恒審思量”,它不用修就自然能打成一片,所以是煩惱堅固,難以斷除。每個人的煩惱永遠都是打成一片的,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家,我的功名,我的富貴,我的事業,我的知識,乃至我的世界。我的名譽,我的圈子,誰也不能去冒犯它,一冒犯就蹦叁丈高,蹦八丈高,這時候的我是處處打成一片。但第六識裏面的一點智慧、一點聰明就很難打成一片。如果我們真正在第七識上破了參,把這個“我”空掉,把煩惱識轉成平等性智,那麼才能真正談到“相續”——從而打成一片。
“所以古人道,“相續也大難””。有人問洞山祖師:“如何是主中主?”洞山祖師就說:“當今的人啊,認得個驢前馬後的,也認爲是主中主。那麼說也容易,但相續也大難。”這個是洞山祖師的原話。所以,圓悟祖師把這個話引出來以後說:“看他德山、沩山如此,豈是滅滅挈挈底見解?”哪裏是拖泥帶水的見解呢?
““再得完全能幾個,急走過”。德山喝,便出去,一似李廣被捉後,設計一箭射殺一個番將,得出虜庭相似。雪窦頌到此,大有工夫。”說的是什麼呢?說的是頌古不容易,用飛將軍這個故事頌德山,的確恰如真分。我們這裏的法師也翻幾則公案試著頌一頌,找找感覺。經常這樣弄,可以練禅,可以演禅,也可以使自己的禅意、禅味得到提升。且不說開悟,的確是大有益處。
“德山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道得便宜,殊不知,這老漢依舊不放他出頭在。”沩山有沩山的功夫,德山有德山的功夫。德山的確在沩山處出入無礙,來去自在。但是,沩山老和尚的厲害在什麼地方呢?你來去自在,但是,沒有跳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雪窦道:“不放過,急走過。”是德山不放過沩山?是沩山不放過德山?爲什麼沩山不放過德山呢?
“沩山至晚間問首座:“適來新到在什麼處?””首座雲:“當時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也。”沩山雲:“此子他日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呵佛罵祖去在。”幾曾是“放過”來?不妨奇特。”沩山最後這個回馬槍、拖刀計實際上也是成功的。當然,這個故事就象現在電腦裏面虛擬的打鬥一樣。祖師的箭鋒相觸,機鋒往來,是共同演禅的這麼一臺戲,好讓後代參禅的人通過這樣的公案,使我們參禅尋得一個入頭之處。所以,這一場戲“不妨奇特”——德山也奇特,沩山也奇特。
“到這裏,雪窦爲什麼道“孤峰頂上草裏坐””?孤峰頂上草裏坐,什麼叫草?當年,洞山祖師在一次結夏的時候,對參加坐夏的僧衆們說:“哎呀,叁個月以來,你們辛苦了。今天結夏了,不論東去西去,但是要向萬裏無寸草處去——請下一轉語”。當時結夏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回答洞山祖師這麼一個問題,萬裏無寸草的地方,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沒有煩惱的地方啊!當時,大家都不會祖師意。
後來有一位到了石霜和尚那裏,當時石霜還沒有出世,還在住茅蓬。石霜就問:“你從哪裏來啊?”“我從洞山來”。“洞山老和尚最近有什麼話啊?”他就把前面的這句話說了,洞山老和尚說:“直須向萬裏無寸草中去。”石霜就問:“有沒人答話。”“哎呀,沒人敢答話,這話怎麼敢隨便答啊,沒人能答的。”石霜和尚就說:“你回去,你給洞山和尚說“出門便是草”。”這個人回去,給洞山彙報。洞山一聽,“哦,了不起,這可是五百人善知識語!應該把他請出來坐山,廣度衆生啊!”
那麼,“孤峰頂上草裏坐”,他是坐在菩提上,還是坐在煩惱裏?當然,大家也可以去參一參。“又下一喝,且道落在什麼處?更參叁十年。”雪窦祖師在頌的最後,下了一個“咄!”字,圓悟祖師就此設問:“且道落在什麼處?”如果能當下明白,立地成佛;若不明白,則繼續用功,需要再參叁十年。
《《碧岩錄》十五則講記 第九 第四則 德山挾複問之下》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