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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史上的南北之爭及當今禅宗複興之管見▪P2

  ..續本文上一頁映照出事物的影像是其用。明鏡本體是清淨的,是“空”,所以不惹塵埃,不必拂拭;同時,本體又不離現象諸像,正如明鏡不離開它所映照的影像一樣,所以它又是實在的,要勤指拭。神會鑒于當時漸教大行,勢焰熏天的情勢,作爲對治的方便,而強調“無念”爲宗,“水立諸像”,認爲神會並非,以此排斥他宗,對于根機淺弱之人,主要強調要認識清淨之本體,不停留在對本體所顯現之作用上;對于上根大用之人,既識本體,仍須漸修,以擴充其機用。宗密強調七宗的圓融統一,認爲圓融爲一則皆是,執一不通則皆非。這種辯證思維,體現了體與用、悟與修、定與慧、知與行的圓融統一,是正確的。這種“調和論體現了辯論中道觀的全面性要求,避免了執著一邊的主觀片面性。胡適之先生說神會對于禅學的大肅清,“大解放”,本身便是“積極的貢獻”,其實不然(其理由已如前述),宗密的調和南北宗頓漸之爭,才是具有積極的貢獻意義的。

  宗密《禅源諸集都序》說:“達摩所傳者,頓同佛體,迥異諸門,故宗習者難得其旨。…… 暨乎法久成弊,錯謬者多,故經論學人,疑謗亦衆。原夫佛說頓教漸教,禅開頓門漸門,二教二門,各相符契。今講者偏彰漸義,禅者偏播頓宗,禅講相逢,胡越之隔。宗密……每歎人與法差,法爲人病,故別撰經律論疏,大開戒定慧門,顯頓悟資于漸修,證師說符于佛意。”他開宗明義,即指明達摩所傳之禅,體現了佛說頓漸之教、禅之頓漸二門完全一致的精神,而當時講說之人,或偏于彰顯漸修,或偏于傳播頓宗,造成禅與講的對立。他主張頓悟資于漸修,即把立于塔尖之人與塔基本身統一起來,其會通南北的主旨是非常明確的。

  如何會通

  宗密認爲,不能“以法就人”,有病不能不除,但要“以人就法”、“存法遣病 ”,也就是以佛法爲根本依據。實質就是要以佛法的般若爲根本依據。宗密說:“諸宗所執 ,既互相違,一是則一非,如何會令皆妙

  答:俱存其法,俱遣其病,即皆妙也。謂以法就人即難,以人就法即易。人多隨情互執,執即相違,誠如水水相和,矛盾相敵,故難也。法 本稱理互通,通即互順,自然凝流皆水,钚钏皆金,故易也。舉要而言,局之則皆非,會之則皆是。若不識佛語,各示其意,各收其長,統爲叁宗,對于叁教,則何以會爲一代善巧, 俱成要妙法門,各忘其情,回歸智海

  ”以佛法般若爲會通各宗的根本依據,則諸宗皆通; 若依人不依法,則終將各是其是,水炭不容。這確實抓住了根本。所以宗密又說“知之一宗 ,衆妙之門”。宗密所說“知”之一字,就是般若之“智”。包括一切智智。

  從這一根本來看,法無頓漸,頓漸在機。宗密分析了當機而悟修的各種情況說:“此上頓漸 ,皆就佛約教而說。若就機約悟修者,意又不同。如前所敘諸家有雲,先因漸修功成,而豁然頓悟,有雲因頓修而漸悟,有雲因漸修而漸悟等者,皆說證悟也。有雲先須頓悟,方可漸修者,以約解悟也。故《華嚴》說,初發心時,即成正覺,然後叁賢十聖,次第修證。若未悟而修,非真修也。有雲頓悟頓修者,此說上上智根性,樂欲俱勝,一聞千悟,得大總持,一念不生,前後際斷,此人叁業,唯獨自明了,余人所不見。且就事迹而言之,如牛頭融大師之類也。此門有二意:若因悟而修,即是解悟;若因修而悟,即是證悟。然上只約今生而論,若遠推宿世,則唯漸無頓,今頓見者,已是多生漸薰而發現也。有雲法無頓漸,頓漸在機者,誠哉此理!”“教有化儀之頓漸,應機之頓漸;就人有教授方便之頓漸,根性悟入之頓漸,發意修行之頓漸。于中唯雲先頓悟,後漸修,似違反也。欲絕疑者,豈不見日光頓出,霜露漸消;孩子頓生,志氣漸立;猛風頓息,波浪漸停;明良頓成,禮樂漸學。是知頓漸之義其爲要矣!”宗密不僅從教有頓悟、人的根機有別,對頓漸融通進行論證,而且從佛教的業感緣起及因果報應來論證頓悟或源于前世、多世以前之漸修,其說確實十分精致,結合佛學緣起論、因果報應論把頓漸說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宗密不僅會通禅之頓漸、南北二宗,而且會通唯識與禅宗。他進一步以佛法不變與隨緣的統一加以會通。宗密說:“我此身相,及于外境,亦複如是,唯識所變。迷故執有我及諸境。既悟本無我法,唯有心識,遂依此二空之智,修唯識觀,及六度四攝等行,漸漸伏斷煩惱所知二障,證二空所顯真如,十地圓滿,轉八識成智菩提也。真如障盡,成法身大涅槃也。… …故同唯識之教,既與佛同,如何毀他漸門

  息妄看淨,時時拂拭,疑心住心,專注一境,及跏趺調身調息等也。此等種種方便,悉是佛所功贊。……了與不了之宗,各由見解深淺,不以調與不調之行,而宣法義偏圓。但自隨病對治,不須贊此毀彼。”宗密衡量法義偏圓,了義與不了義,唯以是否符合佛贊爲標准。唯識宗主張修行有嚴格的次第,漸修漸悟,禅宗頓悟不離漸修,才與唯識大義相一致。因此,他尊奉達摩壁觀、安心之禅法;肯定四祖教十 年脅不至席,自隨病而治,不須贊此毀彼,說神秀北宗“全稱達摩之宗,又不顯即佛之旨” ,同時也認爲曹溪荷澤對漸悟的批評是“除病,非除法也”(同上)。這樣,即肯定各家禅法 與佛法大旨一致,又論述了各自的特點,指出他們在接引不同根機之人方面多有側重。他們是同中之異,大同小異,無根本之區別,不必贊此毀彼。本來禅宗之禅是祖師禅,著重從心的本合格上觀修心之本體,這是上乘功夫,但要做到這一點,一定要漸修如來禅,調心調息 ,順序漸進,從而達到以心證心。這是非常正確的。

  宗密最後以佛教真空妙有相圓融、同證無生法忍作爲禅宗南北之爭的最終歸宿:“真空者, 是不違有之空也。……妙有者,是不違空之有也。雖各述一義,而舉體圓具,故無違也。” 他期望後學克服偏執一邊的局限性,以慈悲爲懷,融通諸宗,十分感慨地說:“衰哉!此方兩宗後學經論之者,相非相斥,不異仇雠,何時得證無生法忍

  今頓漸禅者亦複如是,努力通鑒,勿偏局也!”

  當然,宗密不僅調和禅宗南北之爭,而且會通佛教諸宗。他說:“叁教(指密意依性說相教 ,密意破相顯性教、顯示真心即性教)叁宗(指禅宗之息妄修心宗、泯絕無寄宗、直顯心性宗)是一味法也。故須先約叁種佛教,證叁種禅心,然後禅教雙忘、心佛俱寂。俱寂即念念皆佛,無一念而非佛心;雙忘,即句句皆禅,無一句而非禅寂。如此,則……頓漸空有。既無所乘,荷澤、漢西、秀、能豈不相契

  若能如是通達,則爲他人說,無非妙方,聞他人說,無非妙藥。藥之與病,只在執之與通。故先德雲:執則字字瘡疣,通則文文妙藥。通者,了叁宗不相違也。”一種學說,究竟是治病濟世之妙方,還是致病之源,其中一個根本區別,就在于是否執著文字,能否根據不同根機對治,能否對症下藥。對症施治,藥到病除,則是妙方;執著于文字,則藥複爲病,不僅不能治好病,還會致病。

  在頓悟、漸修圓融統一的基礎上,宗密更側重漸修,以此作爲修道、得道的下手工夫。他說:“設實頓悟,終須漸修,莫如貧窮人,終日數他寶,自無半錢分。六祖大師雲:“佛說一 切法,爲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須一切法”。今時人但將此語輕于聽學,都不自觀實無心否。若無心者,八風不能動也。設習氣未盡,嗔念任運起時,無打罵仇他心;貪念任運起時,無營求令得心;見他榮盛時,無嫉妒求勝心。一切時中,于自己無憂饑凍心,無恐人輕賤心,乃至種種此等。亦各名爲一切心也,此名修道。若得對違順等境,都無貪嗔愛惡,此名得道。”(同上)要象六祖所說的那樣,“無一切心”,沒有長期的漸修是不可能的。能夠不斷地除去舊習氣,無打罵仇恨他人之心,無營求令得之心,無嫉妒求勝心,無憂饑凍心, 無恐人輕賤心,“損之又損”,這就是修道;能夠做到違境、順境都無貪嗔愛惡之情,于一切都無所住而生其心,即是得道。宗密之所以強調漸修,完全是針對衆生罪業深重、習氣難盡而施設的,目的是使人心得到淨化,使衆生從根本上求得解脫。

  總之,宗密對禅宗南北、頓漸之爭的調和,其態度是十分鮮明的。他主張教有頓漸,人的根機有上中下之別;佛教的根本教義是不變的,而弘法的手段是隨緣而變化的;頓悟離不開漸修,漸修才能達到頓悟;“先哲後俊各有所長,古聖今賢各有所利”;必須存其法,去其偏頗,以人就法,而不是以法就人。這些對于正確處理佛教(含禅宗)各派的爭端,更全面地把 握佛法的真谛,更好接引不同根機的衆生,使之走上解脫之道,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如果說,中國佛教至今並沒有衰亡,仍有其存在、發展的價值的話,那麼,其中也就有宗密會通佛教各宗、揚長避短、發揮其綜合優勢的一分功勞。斐休《禅源諸诠集都序敘》說:“圭師 以如來叁種教義,印禅宗叁種法門,融瓶盤钗钏爲一金,攪酥酪醍醐爲一味,振綱領而舉者 皆順,據會要而來者趨……捧佛日而委曲回照,疑噎盡除;順佛心而橫亘大悲,窮劫蒙益” ,稱贊他不愧爲“會教之人”,“畢一代時教之能事”,充分肯定宗密會通佛教各宗、調和禅宗南北之爭在曆史上所起的積極作用,其評價是符合曆史事實的,在今天看來,也是至當不移的。(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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