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老不受,我就捐其他寺廟。”
朱含芳離去後,僧衆得知情況,對長老作出的決定甚或不解。
又過了數日,寺裏來了一位年老出家人。這出家人自稱叫悟光,專從鼓山湧泉寺過來親近虛雲長老。侍者將他引進方丈室,長老一見是悟光,心裏也不覺意外,順便問了一些鼓山的情況。悟光嘴裏答著,眼睛卻左顧右盼。長老會意,令侍者退下。悟光神經質地把門窗關上,這才坐到長老跟前道:“有件事我一直瞞著長老,今日特來向長老坦白。我俗名叫朱庚北,朱庚南是我哥,正是他把我帶進佛門的。我哥哥做了很多對不起長老的事情,我也是做過他的幫凶的……但我敢打賭咒,我沒有想過要害你,當初您老朝五臺山,哥要我幫他害你,我沒有答應……”
虛雲長老道:“過去了的事就不必提了,你今日找我何事?”
悟光道:“我是朱紹政的小叔,他現在死了,據說身後留了一筆錢要捐給寺廟……”
長老完全明白了悟光的意思,就問道:“你是想要回那筆錢吧?”
悟光道:“要回談不上,我想,朱紹政既是把錢用來作功德,正好我也是出家人,交給我也是一樣……我還聽說我侄女帶著錢來到……”
長老道:“朱居士確實是要把錢捐給大覺寺——其實,你的身份我早已知曉,正因爲如此,這筆錢我沒有接受。”
悟光有點不相信地:“是嗎?”
長老道:“你可以多方去打聽,這麼大一筆錢總瞞不住的。”
悟光臉上的肌肉搐動著,半晌才說:“那就告辭了。”
這件事過後沒多久,很快就是一九四六年的新年。
這一年似乎很平靜,平靜得令人窒息。長老心裏最清楚,凡平靜的背後一定隱藏了一場暴風驟雨……
七月份,李濟深來訪,他帶來一個消息:戴笠已于六月四日因飛機失事身亡……隨後道:“老和尚,這一回你是真出名了。五年前你斷言戴某人會在四六年出事,當時不光是他本人在背地裏罵你,就是我們這些你的好友也不太相信,可事實證明……”
長老道:“不說這些罷。”
李濟深道:“好,不說別人!今日李某有個小小請求,還望長老指點……我的命運如……不礙直言……”
長老道:“天機不可泄漏。”
李濟深期待地:“此話怎講?”
虛雲長老道:“如果每個人都知道將來的命運,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人生之意義盡在未知中。”
李濟深打一串哈哈:“好一個一切“盡在未知中”!”
隨後二人又談到時局。因國共正在和談,李濟深對此事極爲關心,因之就特別問起和談的前途。
虛雲上人道:“老衲以爲和談之事希望不大……”
“長老如何出此言?”
“蔣公我見過多次,對他的爲人……就不說了,反正他是不會真心和談的。”
“哦……那麼一旦打起來這勝負如何?”
長老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恕老衲直言,你們如今朝政腐敗,恐怕……哦,你看,我又關不住觜了……”
李濟深點頭:“謝長老開示,我已經明白了。對了,我此次來乃是公務。”
“什麼公務?”
“戴笠死後,你的事傳到美國去了,有個叫詹甯士的女士想見你。如果同意,她馬上坐飛機過來。”
長老道:“有名那是俗家人的東西,做和尚的不能有名。至于她要見我,出家人不拒聽聞正法者,就請她來吧。”
卻說詹甯士女士獲此消息,喜出望外,萬裏飛航來到華夏之地。在廣州,詹甯士女士見到了仙風道骨的虛雲長老。她激動不已地告訴長老,她父親是天主教神父,丈夫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本人研究神教差不多也有二十年了,一個偶然的機會,她接觸到佛教,她很快被佛教那一抹抹迷人的風景迷住了,于是,她遍曆各國,訪求佛義,甚至在印度還閉關四年,然佛教博大精深,愈走進去,路途愈寬廣,天地愈高遠,心中疑惑愈多……這次一些剛從重慶回國的友人告訴她,中國有一個虛雲長老很了不起,她心中一亮,鐵心要來尋師訪道……
虛雲長老得知對方不是來找他算命的,遂放心下來,問道:“你來訪什麼道?”
詹甯士女士答:“成佛之道。”
虛雲長老道:“佛說任一句話都可修得成佛。”
詹甯士女士迷惑了。
虛雲長老帶著她到南華參六祖惠能大師,沿途時不時用佛法啓發。詹甯士女士迷惘的心像一面蒙灰的鏡,虛雲長老的話則像一塊抹布,漸漸拭去了鏡上的灰塵,然後她終于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詹甯士女士一再請求皈依虛雲長老,虛雲長老又重複著他的老話道:“從表面上看,你是皈依我,是我的徒弟,可是不然,你皈依的不是我,你也不是我的徒弟!你要知道:你實質上皈依的是佛,你是佛的弟子,我僅僅是你的見證人而已。在你心中,千萬不要認爲某某是你的師父,這樣認爲不但你有罪過,我的罪過更大!你既然是佛的弟子,你就要把所有出家人當成你的師父,而我,老衲只是所有出家人中的一員。”
虛雲長老囑畢,賜詹甯士法名“寬弘”。詹甯士皈依畢,爲舉禅七,四山來瞻禮者逾千人。七日始,虛雲長老上堂開示道:“若論個事,本自圓成,在聖不增,在凡不減,如來輪回六道,道道皆聞;觀單流轉十類,類類如是,既然如是,求個什麼?!覓他何來?祖師有雲,才有是非,紛然失心,未精船弦,正好吃棒!可憐哪,自家寶藏不開,卻來茅房擔草,這都是一念無明,狂心不死,所以棒頭覓頭,對水稱渴。大德門,何苦來?!何苦來?!既不愛惜草鞋錢,我自不怕弄惡口。”
振威一喝——
“釋迦老子來也!!!”
虛雲長老的開示打開詹甯士女士的心門,除虛雲長老之外,詹甯士女士也不放過虛雲長老弟子的法語開示。在虛雲長老門下,有一位有名的乞士,俗姓譚,法名子義,貴州人氏,自稱黔東密大乘比丘,曾主編南華專刊。(美國詹甯士女士來華訪虛雲長老,舉行禅七圓滿留影時,坐于虛雲長老右邊者爲詹甯士女士,左邊者即爲乞士)。詹甯士女士在參禮乞士時,乞士問:“大士遠來重洋,多辛勞,爲的什麼?”
詹甯士女士道:“爲學佛法”。
乞士問:“學佛必須了生脫死,大士生死份上,畢竟如何?心中可否有數?”
詹甯士女士道:“本無生死,何用了脫。”
乞士問:“既無生死。何必學佛?”
詹甯士女士道:“本來無佛,學者是佛。”
乞士問:“佛具叁十二相,足指按地,海印發光,大士能否?大士能否?”
詹甯士女士道:“能與不能,皆是戲論。”
乞士問:“大士妙解,言言谛當,雖然如是,說食不飽,畢竟一句,又作麼生?”
詹甯士女士道:“畢竟無句,說亦本無。如不拉雜啰嗦,沒得思量的覺性,她就是萬物之母。”
乞士問:“簡事言之已詳,句句合祖意。唯知之一字,衆禍之門。大士既從解入,敢問離言絕句,如何是本來面目?”
詹甯士女士道:“《金剛經》雲,“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即非阿耨多羅叁耨叁菩提。””
乞士問:“也似是,但命根不斷,概屬知見,希望大士省發,大士可以省發嗎?”
詹甯士女士道:“我看經機會少,前已閉關四年出關後與人語,人皆謂我說佛法,我言非從經得,似不盡屬知見。”
乞士道:“不從經論,靜坐中得,闡發夙慧,夙慧亦是知見。”
詹甯士女士問:“佛法重實證明,不在知見,究竟如何?”
乞士道:“不拘泥于經論,不因執性相,頭頭是道,處處是理,勉強說,“這個”亦是權。”
““這個”亦是權……”詹甯士口中念念有詞問虛雲長老,虛雲長老道,“跟我回雲門禮祖去吧。”
卻說虛雲長老外出會見詹甯士的時候,雲門山大覺禅寺來了一個青年男子。這男子衣著時髦,蓄起長發。他自稱姓張,畢業于湖南大學,就任財政部稽核,叁十余歲,未娶,因自小信佛,所以來到這裏請求安排食宿。明空問他來幹什麼,他說要出家,來此拜虛雲長老爲師。明空又問:“虛雲長老知道你來嗎?”
張某道:“我來了他自會知道。”
“老和尚會收你做徒嗎?”
“有緣,他自會收我做徒,無緣,他自不會做我師父。”
明空道:“既然如此,你就先住下來吧,長老外出了,要一段時日才會回來。”
張某住下來後,因他姓張,大家叫他張居士。這人很怪,每日到吃飯時候就去吃飯,吃飯了也不與人來往,倒頭便睡。雲門山大覺禅寺的僧人除了年紀大的,其余人等都要種地種田、上山打柴。像張居士這種來吃白食的,自虛雲長老入寺住持以來還是第一人。
虛雲長老帶了詹甯士過來禮佛後又把她送走,才知道寺裏來了這麼個人。他問明空,問清詳情後遂對明空道:“此人舉止奇特,與衆不同,任由這個“吃漢”兀自吃睡吧,到時,他自會來拜我爲師。”
明空暗忖:莫非老和尚與他注定有師徒緣?
數日過去,虛雲長老見張居士不來拜他爲師,遂差一小沙彌送去一信。一會,小沙彌哭著回來了,說張居士是個瘋子。
原來,小沙彌去送信,他接過又狠狠擲向小沙彌的臉面,接著又要向流著淚水的沙彌索要。小沙彌說了幾句閑話,他擡手就打。
虛雲長老安撫了小沙彌幾句就讓他走了。原來長老給張居士的信是一張白紙,內中暗含的意思是要“幹幹淨淨”見面,如果張居士明白,就是個可造之才。長老自來到雲門就一直擔心法脈後繼無人,在興修雲門工程期間,親自剃度四十余人,但都沒有滿意者。
一會,張居士來見長老,果然是一身幹幹淨淨的出現在長老面前。長老又問了幾個問題,張某也應對自如。老和尚竊喜,以爲中興雲門道場有望,遂賜張某法名“妙雲”,法號“紹門”,而不用以前的“寬”字輩名之。
每隔十日半月,虛雲長老照例上堂說法,妙雲師頭一次去聽開示,問虛雲長老,何謂西方極樂世界?我們死後到西方,西方人死了也去西方嗎?大地廣闊,西方極樂世界又能容納多少人?
虛雲長老道:“西方極樂世界在西方,在眼前,在心中,在口裏。”
妙雲道:“我看過一些書,書上說社會的發展將由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
《大和尚 虛雲長老傳奇 十八章:新生之路》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