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行”的人。《經集》中常常有僧人討論法義,甚至外道對人生問題展開辯論的記錄。佛教紀錄片《尋訪香格裏拉》中,有專門介紹藏傳佛教辯經的形式。僧人們辯經時揮舞念珠、拍手喝問的動作此起彼伏,剛勁而憨態可掬。那一刻感覺到:還是有僧人仍對佛法義理倍加珍惜的!
一千叁百六十年前,玄奘叁藏在曲女城十八天的無遮大會,何其風光!看過玄奘大師的幾種傳記後,常常遙想一代大師的神貌。爲筆拙而取巧,特引用日本學者前 信次著的《唐玄奘留學記》中對大師的描寫,以爲懷念:“玄奘的身體修長,膚色白皙,血色極佳,眉目好似畫像一般端嚴。聲音澄亮,言語爽快,不會讓談話對象覺得疲倦。既使長時間跟人談話,態度也始終良好,他常穿潔白的木棉衣。走路時不慌不忙,向前直視,不會左顧右盼。態度沈著,清靜廉潔,似可比喻池塘裏的蓮花。雖然,他自己嚴守戒律,對人卻很寬厚。他喜愛孤獨,不喜歡交遊。言不及名利,行爲不會虛浮……不傲不谄,動靜適宜……”初讀此段時,我甚至覺得這應當是作者的杜撰。但我以爲,一個思想達到極致的人,或說一個修行有成的僧人,他的知與行必然是高度的統一。如果一定要說對玄奘大師的描寫是杜撰,那就轉作僧人行爲的典範之一吧!
佛教傳到中國之後,除了本土化較成功外,令人扼腕的是,佛教之“簡化”程序也實施得相當完善:教理要簡單,修行次第要合並,說教要平易,經典甚至可以幹脆不要……修行已到了可以討價還價的地步:“我”喜歡某個大師,則其他法師的說法一概拒聽;“我”喜歡某個法門,則其他法門都不是佛陀出世的本懷……令人悲哀的“我”呵!也許終有一天,不得不正視這樣的論題:學佛,還是學“我”?所學的是自己的“想法”,還是“佛法”?
某種程度上,問題的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問題的心態。
遙遠的叁藏大師端座法王高座上,還好,仍可看到有僧人揮舞念珠,有僧人拍手喝問……大師淡然一笑,木棉衣袖一揮,躲進傾注他心血的七十五部、一千叁百叁十五卷漢譯佛經的字裏行間……
六、檢 討
聲聞之美,美在哪裏?
研讀原始佛教經典的同時,日益被聲聞之美所撞擊、震憾。大乘經典論及這部分內容時,同樣殷重、懇切。列出這樣一個題目,基于對佛陀老人家深深的懷念,對佛陀身前身後無數的追隨者和實踐者的景仰。此短文是慢慢形成的。常常被感動驅使著,寫上幾句,大多數時候是掩卷長思。學習期間,兩種情緒揮之不去:比照自身而産生的羞恥和思考之余所産生的感動。捧讀經典就會有羞恥感,而感動是源于思惟。沒有感動,羞恥就與小學生提交檢討書一樣沒記性。藉此正是爲告誡:自己正在路上,在路上的人,只做旅人該做的事。只要沒有抵達家中,家中的寶物是沒有辦法拿來提前享用的,即使向同行者誇誇其談,那也是荒唐可笑的。
另一種告誡源于這樣的感受:有時感覺自己就像一條遊走在岸邊的水魚,原本想向岸上的觀者誇耀海中風景,忽見一些水中同伴長時沈迷在岸上致缺氧死亡的屍體,嚇得“撲通”一聲馬上掉轉頭,忙躲進深海裏喘息,甚至無暇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幸運。任何以佛法來裝飾煩惱習氣的行爲,和世俗上爭名奪利的人,沒有絲毫的不同。
“莊嚴”一詞現在已經被用濫了,常見的是被用在富麗堂皇的寺廟或是長得悅目的僧人身上。這其中確會有發自內心的贊歎,當然,也不乏這樣的人,嘴上說“莊嚴”,內心卻湧動著崇拜名利和控製不住的色欲兩種暗流。嚴格按照佛陀所說,如說而行,才是對佛法真正的莊嚴。除此以外,世間沒有一件東西值得使用“莊嚴”一詞。讀誦《經集》,讓我感覺到了佛法的莊嚴!
尼連禅河邊,消瘦羸弱的佛陀有一段與摩羅的對話,其中蘊涵的美足以令人顫栗:“我不需要哪怕一丁點兒的功德,摩羅可以去跟那些需要功德的人說這些話。我有信仰,從信仰中産生力量和智慧,我如此精進努力,你還問我什麼活命不活命呢?既然風能吹幹河水,那麼當我精進努力時,它怎麼不會吹幹我的血液呢?血液幹涸時,膽汗和粘液也幹涸;肌肉消耗時,心更平靜,我的意念、智慧和禅定更堅定。我這樣生活著,雖然體驗到最強烈的感受,但我的心不渴求愛欲。……”(《大品·精進經》)看著這樣的話,遙想當年敬愛的佛陀沈靜、瘦削的面龐,我們能說些什麼?……
或許,在我們看來,身前寂寞或是身後熱鬧,是行者所不在乎的。但真正的聲聞行者,是絕無意識要自我放逐或自我隱逸。以此類推,此篇聲聞之美,不啻是一堆瑣碎的妄想。記下學習心得的過程中,我可以感受到內心有死死想抓住什麼的細微執著,但是,《戒行經》中還有一句給了我力量,“妙語是理解的精華,理解的知識是禅定的精華,一個粗疏懈怠的人,他的理解力和知識都不會增長”。
在學習的過程中,抓住什麼並不可怕。怕的是抓住了什麼,就自以得到了什麼。
《聲聞之美——《經集》的學習與思考》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