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與民間廟會中不難理解,神山崇拜雖然是藏族人特有的一種民間信仰現象,但是作爲一種民間文化形式完全可以同其他民間文化交流、互補甚至融合。比如,神山崇拜與民間廟會之間的關系,在黃龍景區已經找到相互交融的途徑或模式。當然,這種文化交融的途徑或模式需要客觀條件和主觀理念,如“夏東日”神山是黃龍景區的主要自然景觀之一,而舉行廟會的中心“後寺”又是黃龍景區的主要宗教文化景觀之一。同時,黃龍廟會中既有漢族民間文化的濃濃氛圍,又有藏族宗教文化的淡淡清香。因此,神山崇拜與黃龍廟會在黃龍景區不僅相互交融,而且共同建構了多元一體的民間文化格局。諸如從廟會中心的後寺前面延伸的“夏東日”神山的轉經山路,山路邊綿延不斷、迎風飄揚的彩色經幡,以及轉山信衆光顧後寺燒香拜神的情景,都在印證多元文化的整合重新孕育了一個不分民族的區域群體文化模式。
從第叁個案例即多民族與單一宗教信仰中能夠闡述一些道理。譬如,宗教信仰上的和諧在構建和諧社會、和諧社區以及各民族之間的平等、團結、友愛和互助互利等諸多人類社會進步發展方面可發揮積極作用。以世界範圍內來看,雖然有不少多民族共同信仰單一宗教的實例,但是多民族居住在一個狹小的社區或區域內共同信仰一個教派的情況,在當前國內外鮮爲人知。而上述個案中的隆安塘寺以及藏族、漢族和羌族叁個不同民族不約而同地共同信仰藏傳佛教甯瑪派,從而營造了和諧社區的案例,確實印證了和諧宗教信仰在多民族雜居地區的和諧社區建設中具有的重要作用。
從第四個案例即苯波教與藏傳佛教中不難發現,松潘縣境內的各宗派之間不但沒有矛盾,而且關系格外融洽。比如,松潘縣山巴鄉村民百姓的宗教信仰對象應該是苯波教,因爲其村廟便是山巴寺,而該寺是一座苯波教寺院,但是他們不排斥其他宗派。正如山巴村村長的闡述:我們這裏的老百姓在宗教信仰上不分格魯派和苯波教,都一視同仁,在老百姓的眼裏兩派除了轉經的方向不同之外,其它方面一模一樣,沒有什麼凸顯的差異性。所以,無論苯波教還是藏傳佛教各宗派,它們之間沒有宗派上的排他性,都在同一塊熱土上生成發展,共同爲供養和布施它們的信教群衆提供周到的宗教服務。例如,這一地區的藏族百姓家裏如有人去世,該家既要請卡亞寺(延雲村)的苯波教僧人到家中念經,又要請若爾蓋寺(1936年紅軍在此開會)的格魯派僧人前來超度。其唯一的不同只是不在同一的時間,而是先後分別邀請。實際上,這裏的信教群衆沒有嚴格區分宗教派別的思想觀念,無論那派寺院舉行宗教活動或節日慶典,大家都要去參與或朝拜。可以斷言,各宗派之間的融洽與信教群衆無宗教派別觀念是一種相輔相成的辯證關系。
二、同源文化基點上的宗教信仰認同
從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來看,既有同一文化背景的單一民族信仰不同的宗教,又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多民族信仰同源的一種宗教。這在各民族的文化交往中尤其在宗教信仰方面形成既有排斥又有認同的錯綜複雜的局面。而藏漢民族在主流宗教信仰方面有著相同的文化曆史淵源,在曆史上兩族大多老百姓都信仰源于古印度的佛教。由此,兩個民族的百姓在曆次經濟文化交往中沒有任何文化心理上的不適或障礙,直至今日佛教文化仍然成爲藏漢民族之間加強經濟文化交流的紐帶。僅從宗教信仰的角度看,藏漢民族通過佛教文化上的曆史淵源關系,在宗教信仰特別在佛教信仰方面,將兩個民族緊密地聯結在一起,從而形成強烈的宗教信仰上的認同感。這在以下案例中可以得到具有實證意義的闡述。
(一)龍康村村民的宗教信仰
龍康村是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九寨溝縣漳紮鎮下屬的一座藏族村落,位于距九寨溝旅遊風景區不遠的下遊溝口,全村約120戶,417人。由于近年來隨著九寨溝旅遊業的蓬勃發展,現今的龍康村已成爲一座小有名氣的富裕村鎮。
筆者在該村采訪的第一戶農家主人叫拉秀傑,男,26歲(2004年),全家叁代7口人都住在一起:即主人的父母老倆口以及姐姐、妹妹、妻子和小孩。另外,有一位大姐(35歲)和哥哥(33歲)早已出嫁或成家另立門戶。
據主人講,他們家自過去至現在一直是龍康村內經濟條件較差的一戶農家。由于過去受家庭經濟條件的限製,兄弟姐妹都沒有受過良好教育,甚至女孩們皆未能上學讀書。而哥哥只上到小學就放棄學業,開始務農生産勞動;我(拉秀傑)上到初一也辍學了。目前,家庭成員中學曆最高的是拉秀傑的妻子,初中畢業,她是縣城(九寨溝縣)裏的人。然而,現在拉秀傑妻子的主要工作則是在家做飯和看孩子。
該家原先共有30多畝地,政府自2000年開始落實退耕還林還草政策,至2003年結束,現在龍康村村民家家沒有任何農田,全靠國家向農戶每畝地補貼260斤的糧食生活。據傳說這一政策只連續5年。之後,農民需要自謀出路或生活自理。與此同時,國家爲每畝地付10元作爲報酬,讓每家每戶承擔植樹或種草任務。
當前,拉秀傑一家的主要創收者是他姐姐,她是一位九寨溝旅遊線上的包包組成員,在旅遊車上銷售工藝品(紀念品),每年淨掙3、4萬元;妹妹近幾年才開始跟姐姐學習在旅遊車上賣工藝品,每年淨掙3、4千元;而拉瑪秀自己有一輛私家卡車,隨意搞運輸,主要在工地上拉沙子或石頭,每年淨掙1萬多元。
可以說,龍康村已經從一個山區農民村落發展演變成爲一座新型的高原小城鎮,使昔日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身份一下改變爲城鎮居民,無論從他們的房屋結構還是其生活方式,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拉秀傑一家在2003年開支10萬元(主要是老父親多年積攢的積蓄),重新改建完成了一幢二層小洋樓,共有八間房子。各個房間內的布置或擺設也同城裏的居民沒有兩樣。
值得說明的是,農村變爲小城鎮後,村民的開支也隨之大大增加。除了糧食由政府按量補發外,其余生活日用品全由自己花錢買。據拉秀傑講,他們一家將每年的收入幾乎在當年被消費花光。
至于龍康村村民的宗教信仰狀況,根據采訪和觀察,這裏的宗教信仰主要體現或反映在老年人身上,因爲老年人這一社會群體在龍康村已成爲宗教信仰者中的一支主力軍。也就是說,由于老年村民基本上告別了繁忙的勞動第一線,使他們有了更多的並且可以自由支配的活動時空,其中宗教信仰活動成爲選擇的主要對象。當然,這在藏族地區的老年人中也算是一種極爲平常而又十分自然的傳統生活習俗。因爲藏民族幾乎全民信仰宗教,每個人的宗教信仰在不同的時空和條件下都會得以具體的顯露或體現出來,只是在不同的階層、年齡、職業、性別中表現的方式、途徑和時間各異而已。譬如,拉秀傑的父親原先是村幹部,懂漢語,自從退耕還林還草之後,父母倆沒有任何工作可做,在家裏安度晚年,可他們在家裏閑不住,因而外出轉神山或到寺院拜佛成爲他們晚年的生活主旋律或主要日常活動。如每月15日他們要麼到寺院拜佛,要麼去轉神山,時而還要遠足松潘縣境內的尕麥寺附近的恰德神山(ByaDe)轉山朝聖。而他們平時常去的地方是距離龍康村最近的紮如寺(苯波教)和附近的神山。這裏的村民平時去寺院拜佛不用放布施(錢),只是在每年3月15日舉行的“嘛智”(MaTh)大法會期間,人們才按照傳統慣例放布施(供養錢),每人一般供放10元錢左右,主要遵循各自的經濟條件和心願行使,沒有任何的條條框框。此外,如果到某神山轉山朝聖,除了在吉日或偶爾供奉價值4、5元錢的經幡外,百姓在每一次或經常性的轉山朝聖時不需要花費一針一線,而且平時轉神山沒有任何需要特別注意或舉行的宗教禮節。所以,神山崇拜在藏族地區成爲一種經久不衰、人人喜歡參與的極爲盛行的民間信仰現象。
此外,據龍康村另一家名叫楊俊傑(藏族)的被采訪者講,他今年35歲(2004年),小學叁年級文化程度,家庭經濟條件在龍康村屬于中上等水平。家中的父母都有工資,父親每月9百元,母親每月6百元,妹妹(18歲)每年大約掙到1萬元。在宗教信仰方面,按著龍康村的傳統,必須去一趟西藏拉薩和四川峨眉山朝拜。過去交通很不方便,去拉薩幾乎是徒步,身體好的來回也要花費4年時光,如身體較差其來回需用7年時間;甚至去峨眉山一趟也要花幾個月。尤其對我們這兒的出家僧尼的要求更加苛刻,以至于難以實現,如有一種不成文的民間習俗:不到西藏取經和峨眉山拜佛,在社會上不能認可爲一名真正的名副其實的出家僧尼。當然,在過去(1949年前),由于去西藏拉薩的路程太遠,絕大多數人始終不能如願以償。因此。一般老百姓只能實現去一趟峨眉山拜佛的願望。楊俊傑接著說:現在交通極爲方便,就去年(2003年)一年內,他叁次上峨眉山拜佛;今年上半年(2004年8月前),他已經二次登峨眉山拜佛。現在去峨眉山拜佛已是一件很容易實現的事情,他的最大的願望就是不久的將來去一趟西藏拉薩朝聖取經。
可以看出,除了老年人經常性的到附近的神山或寺院轉經或朝拜外,村鎮裏的青壯年一旦條件具備就喜歡去遠方的佛教名山聖地朝拜,或去峨眉山朝佛或赴拉薩取經。這也是龍康村藏族村民代代相傳的一種不成文的宗教信仰習俗,在他們的短暫人生曆程中有著重要的意義。
(二)樹正村居士的宗教生活
樹正村既是九寨溝縣漳紮鎮轄屬的一座自然村落,又是九寨溝風景區內九個世居藏族古老寨子之一,而且是九個寨子中最大的或具有中心地位的寨子,也是一座具有典型意義的高原村落。目前,這裏的村民的社會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九寨溝景區于1982年經國務院批准爲國家級重點風景名勝區,1992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批准列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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