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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與弘法 —— 從佛教界看佛學研究的立場與態度▪P2

  ..續本文上一頁《大乘起信論》、《楞嚴經》等問題,我們佛教界總能從自己的觀點給予回應,雖然這些問題都沒有定論,但這正是民國佛教界的努力,否則的話,我們對那些結論只能表示“遺憾”。所以,佛教界要通過許多場合來表達我們自己的聲音,如果我們喪失了發言權,就等于放棄我們二千五百多年的傳統。

  首先,佛教徒從事佛學研究,必須重視我們信仰的宗教性,即佛法不共于世間的特性。雖然從哲學、文化等角度來研究佛法,提出“佛教哲學”、“佛教文化”,有非常高的成就,並且也爲佛教進入社會生活提供了媒介、手段。但是,佛教作爲一種教化,總是有其宗教的信解傳統,如佛陀十力、四無所畏等功德,佛教的五眼、六通等神秘領域。所以,這是屬于我們信仰與宗教領域內的宗教事實,不能以我們現代人的想法,或者以無信仰的態度去研究,認爲那是一種“神話”、“傳說”。所以,應該要重視佛教信仰的神聖性、主體性,這不是通常考證所能得出的。如肉身不化、臨終時的種種瑞相、平常修行中的感應,這是一種事實,這就是佛學研究的宗教性。其次,佛學研究應該注重考察佛法的真實與方便。“若佛出世,若不出世,法性法住”,這是指諸法的恒常普遍性。但是,真理一旦用言語表達出來,佛法的思想、製度等在世間流傳,便受到無常法則的支配。因此,佛法在適應衆生的根機過程中,便會因時、因地、因人而有種種方便。無論是漢傳、藏傳、南傳等語系佛教,從根源來說,都是印度佛教在不同地區、不同時代的不同弘傳。從演變來說,又受到當地民族文化的影響,與時代的推移。

  所以,研究佛法必須從在這些不同風格的佛教形態中,抓住佛法的根本與真實,理解佛法的特質,探討佛法的真實意趣。以究竟真實爲准繩,而統貫衡量一切法門。這樣,我們看印度佛教從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一直都有一種內在的生命與精神,而不是“進化論”的演變。如唯識佛法中,從無著、世親的初期唯識,已經基本上奠定阿賴耶緣起、叁性叁無性、種子、影像等理論,這樣以後的陳那、護法,一直到中國的玄奘、窺基,都沒有離開這些根本思想。研究中國佛教的學者,很喜歡強調印度佛教的“中國化”,但是“中國化”的佛教仍然是整體佛教的一部份,仍然是佛陀教法在中國流傳的形態,佛法的教化精神依然是在指引著衆生走向解脫。

  但是,佛法在世間無法避免方便適應性,這是世界悉檀,便于佛法的弘傳。當然,這些適應與方便,難免引起一些副作用,時間一久便成爲“流弊”。如忏法的發展,本意在于忏悔業障而清淨,從而能夠更好地持戒、修行;但是,爲了適應民間習俗,經忏佛事的盛行,反而成爲一種“障礙”,致使佛教遭到許多責難與批評。因此,學術研究旨在于厘清這些方便的源流與發展,爲我們清除這些“腫瘤”提供切入點與方案。

  在佛法的化世導俗過程中,真實與方便都是離不開的。而且,佛教在一定時空流傳已久,便會形成一些傳統。如中國佛教的農禅並重、素食護生等都是固有的光榮,也是中國佛教延續的重要力量,值得我們去珍惜。所以,我們研究佛法,便不能說“素食”不是印度佛教本有的,從而加以廢除,這是有違于佛法的本意。所以現代佛學者,應有更廣大的心胸,樹立超地區、超宗派的崇高信仰──“惟佛法的真實是求,惟現代的適應(不違佛法而適應時代,不是隨俗浮沈)是尚”(印順法師語)。對于傳統、固有的思想、製度、禮俗等,應作善意的探討,而不應以指責呵罵爲目的。真正的佛學研究者,要有深徹的反省的勇氣,探求佛法的真實,而求所以適應,使佛法有利于人類,永爲衆生作依怙!

  最後,佛學研究應該有包容性,能夠容忍與贊歎不同的觀點、思想,這是佛法研究者應有的氣量與心態。我們佛教界當然要有自己的看法與認識,但是也要容忍其他的想法。異說紛纭,雖然看起來是破壞、紊亂、騷動的因素,但是這無疑會刺激和促進我們去深入了解與探討,而且這其中還有正確與建設性的成分。即使有錯誤、粗劣的地方,也是我們參照、改進的力量。無論是中國的春秋戰國,還是佛教的分頭發展,百家爭鳴都會造就了輝煌與繁榮,如隋、唐、宋的佛教,宗派林立,高僧輩出,紛爭不斷,如天臺宗的“山家、山外”,禅宗的南宗、北宗等,卻成爲中國佛教的黃金時代。平靜如水的佛教,可能也是藏汙納垢、百病叢生的時候,也是接近滅亡的時候,這也是一種必然規律。

  當年,鈴木大拙曾經批評胡適在沒有獲得“般若直覺的能力”前提下,卻“著手去研究它所外現的一切”,其實“根本不知禅爲何物”。鈴木認爲這種“對禅的本身尚且沒有討論的資格,更不必說去討論它的諸般曆史背景了”。這是從信仰主義、實踐主義、經驗主義來排斥一切非信仰、非經驗的知識意義上的探討。其實,近二十禅宗史的研究所取得成就,恰好能夠說明學術研究的意義與價值,這就需要我們佛教界的包容心。

  反觀現代佛教界,已經很少進行一些爭論,無論是爲法義,還是爲一些製度、禮俗,大家都已經習慣用一種“聲音”說話,于是便造成一種思維的惰性與行爲的慣性。這樣,對佛教的發展來說,無疑是最致命的。因爲信仰是需要激情的,我們卻毫無激情地擁有這份信仰,這樣會導致信仰的“荒漠化”。所以一些不同的想法,一些批評、責難的聲音對現代佛教的發展來說,是必要的。

  叁、推進佛學研究的方法與途徑

  隨著佛教的進一步發展,佛教界已經意識到佛學研究的重要性與價值,于是紛紛培養自己的研究人才,出版學術刊物、學術著作,舉辦學術研討會等。但是,重視這方面工作,在全國寺院來說,只有上海玉佛寺、龍華寺、河南少林寺、廣東南華寺等爲數甚少的幾座寺院。從推進佛學研究來說,必須有人力、財力、物力等幾方面的綜合投資,才能真正起作用。

  首先,培養佛教界高素質的學術研究人才,這已經成爲當前佛教界在人才培養上的重要缺陷。雖然,佛教界用了二十年的時間辦各種佛學院,但是弘法人才、教學人才、學術研究人才仍然遠遠無法滿足佛教界發展的需要。因爲,這些人才的養成與成長,並不是幾年的功夫就能“出山”,一位學有所成的法師至少需要十年的“寒窗苦”。但是,在急功近利的環境下,在佛教界對文化和學術還沒有形成足夠重視的情況下,“法師”的處境其實是非常的尴尬。出家人也是“人”,生活總是很現實的,當一位出家人讀了十年書以後,發現自己遠遠比不上那些在寺院從事管理的同道。讀書、學習總是需要錢,無論是出國留學,還是到國內大學讀書,經濟總是首要的,這筆錢由誰來負擔?所以,大陸佛教界在感歎臺灣佛教界擁有多少博士、碩士時,是否想到我們是否花心血去培養?我們佛教界在搞慈善事業時,捐款都是幾十萬、上百萬,可是對出家人自己卻是非常苛刻,佛學院永遠都是經費緊張,學僧們永遠沒錢去買書。

  一位年輕出家人的成才,尤其是從事學術研究的出家人,需要整個佛教界提供一種成長環境與保障製度。我總是在追問一個問題:如果印順法師一直生活在大陸,是否能夠成爲今天的印順法師?或者說,今天我們大陸佛教界是否能夠出現象印順法師、聖嚴法師這樣的出家人,擁有一顆熱誠的信仰心,又能在學術研究上取得非凡成就?時勢造英雄,這就是需要佛教界有這樣的環境,因爲從事學術研究的出家人會給佛教徒造成“無信仰”、“不修行”的“假象”,來自這種批評與指責的壓力非常大,會使一些具有學術潛能與資質的出家人望而卻步、退縮。佛教的多元化發展勢不可擋,我們在呼喚“大師”,是否想到我們並沒有提供産生大師的“母胎”。

  而且,其中最可怕的是,當佛教界很不容易出現幾位學術研究人才,卻毫不憐惜,甚至排斥、拒絕,于是我們一邊在喊缺乏人才,另一邊卻是“資源流失”。其實,中國佛教界的領導層已經看到這一點,七屆佛代會便指出:“從當前佛教人才培養的現狀來看,青黃不接的現象表現得尤爲突出,一方面是許多老一輩高僧大德相繼辭世,另一方面有相當部分的青年僧人得不到很好的培養和使用;一方面缺少有堅定信仰的佛教管理人才,另一方面也有不少學修兼備的僧才得不到重用;一方面缺乏高素質、高學曆的人才,另一方面培養的僧才嚴重流失,學成的也未能很好使其發揮作用。”這二十年,中國佛教界到國外留學、進大學讀書的學僧已經高達五十多位,可是回國、回佛教界從事弘法和教學者總是寥寥無幾,這不能怪他們不願意回來,關鍵現在哪個寺院和機構願意“收留”他們,哪個寺院願意說提供足夠的資金,不需要你們幹任何事情,只要好好讀書、寫作就行了?所以,這是目前中國佛教界在人才培養上的“黑洞”,如果長期這樣下去,人才流失是無法改變的。所以,佛教界只有祛除功利心,爲這些人提供一個穩定、寬松的環境,能夠讓這些人能夠安心地呆在佛教界從事學術研究,哪怕是保護“古董”、“文物”也行,畢竟人才難得!我總是設想集中全中國佛教界的力量,建一所研究院來聚集、保護佛教界的學術研究人才,作爲人才儲備基地,或者說中國佛教文化研究所應該發揮這樣的作用,這樣辦佛教大學、各種文化弘法事業才有真正的“軟件”與“內存”。

  其次,我們不僅要自己培養人才,更要引進學術界的力量,加強與學術界的合作,佛教界這幾年的經驗已經證明這一點是非常成功的。但是,在這種教界、學界強強聯合的過程中,佛教界的“劣勢”會造成許多誤區,也會引起一種“崇洋媚外”的心理。因此,重視佛教界自身的力量,讓有限的人才發揮最大的作用,讓我們佛教界的人才在與學術界的交流與磋商中,得到成長,這是非常重要的,這也是佛教界推進佛學研究的主體性問題。我們除了尊重學術界的立場與觀點以外,也要引導他們尊重我們的信仰與觀點,否則的話我們真有點“請人來罵自己”的感覺。

  最後,推進佛學研究最終是要落實到弘法與實踐。佛教的發展需要各種參照體系,因此佛學研究應該具有以古爲鑒的意義。我們面對現實佛教界的種種困境,希望能夠從古代佛教的發展與源流中,找到一種脈絡與線索,從而能夠對當今佛教的發展提供參照意義與建設方法,這就是佛教推進佛學研究的主動性。因此,我們可以自己設立一些課題,邀請專家學者共同合作,來從事這方面的研究,這樣的研究往往具有現實意義與弘法價值。這樣,我們出版刊物、學術著作,都是具有一定的針對性與目的性,更能達到弘法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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