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說把心念集中在滿世界的水光中不動,光是想象一下滿世界的水光就很難想象出來。想象不出來更沒法集中心念在這個上面了。但是假如你修得出來,那麼力量就非常大。
這類修止遇到的困難就更大了。首先是你能想象出這樣的總相嗎?想象出來後能穩定在這上面嗎?另外這個也會産生幻想。因爲你在修行中會感覺自己和所緣對象合二爲一了,産生了錯誤的認識,這樣的錯誤甚至可以流傳幾千年。那麼這個止有什麼樣的作用呢?假如說,我愛上一個人,我用了一切辦法,她卻還是對我無動于衷,于是我痛苦煩惱死了。但是你如果使用水光叁昧,只要一秒就可以立刻去除掉這樣的煩惱,舒舒服服。當然你可以重新起念。但是我們已經可以看見它的力量了。
從根塵識的角度看,這類修法大多是著力在識上。對于佛教修學禅定的目標來說,此類方法産生力量比第一類快而且力量大。這種修止的方法跟毗婆舍那在技術上協調稍好。
第叁類止的著眼點是破除能所對立。如果能所對立這個執著被破壞了,失去能所間的強烈耦合,就談不上大相小相。談不到相,就談不上流轉。這就是無所止。無所止不是不止。有人會問,你的止不是止于某個所緣境嗎?但是止不僅僅限于所緣境這樣一種方法。只是初學的人往往從所緣境開始。《圓覺經》說到“取至靜爲行”,它並沒有講必須攀到一個所緣境上。無所止是可以做到的,能通過某些技術操作達到。這些方法流傳不很廣泛,經常是在某些極秘密的口訣裏傳授。因此我也無法在這裏說怎麼具體去修這個無所止。我只能說,有這樣的方法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存在于我們的漢傳佛教裏。
這個無所止很難學,而且這裏遇見的困難更大了。首先操作很難。既然有操作似乎就應該有對象,有對象那就不是無所止了。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沒有所緣境就很難進行操作,更沒有辦法穩定住。因爲沒有所緣境,所以無處著力,難以維持專注。而且精神壓力很大。對修的人要求自持能力很強,不得法時容易産生很多不應有的身體負擔。這種無所止沒有辦法保證人人能學會。而且若幹困難沒有通用解決方法。
從根塵識的角度看,這類修法著力在根。對于佛教修學禅定的目標來說,此類方法産生力量快,力量極大。這種無所止跟毗婆舍那天然協調,有根本的內在一致性。而且這種無所止與第二類定心關系密切。這類無所止,如果你止得住,可以得到第一類定心,並且與第二類定心非常近。我們剛才說到第二類定心是更基本更根本的定心。這是比第一類定心更深的。所以學會無所止的收益會更大,但是這個更難。還是一句老話,世界上事情都差不多。容易的東西需要學到很深,才能産生一些力量。而很難的東西往往不需要很深,就有相當力量了。根據密教裏記載,這樣的無所止,有的前賢只是在叁住心上做毗婆舍那就契入空性了,這是非常驚人的。
叁類毗婆舍那
毗婆舍那在禅修中是一個相對短暫的過度階段。通過分析緣起性空的正見,在現量心行中體會。假設你沒有吃過糖,我跟你介紹糖的外觀、化學成分、結晶什麼的,這些知識只是比量。現在給你吃糖,甜在嘴裏,你對糖就有了現量體會。佛教緣起性空的道理可以在概念上表達得天衣無縫,但如果沒有現量,只局限在哲學而已。而對契入空性而言,毗婆舍那就是幫助你親自去把這個糖吃到嘴裏,體會到這個糖是甜的。這是從思維到體會,從概念到現量,從俗義到勝義。離開這個階段,我們凡夫就是知道緣起性空的道理,也無法體會。
佛法以契入真如實相爲目標,禅修作爲手段,毗婆舍那是禅修中關鍵性轉折:這是一個不可或缺的過程,是與外道的分界點。如何做呢?就要借用禅定時深入洞察的能力,將緣起性空正見在內心獲得直接的體驗。通過打破能所對立的執著,超越能所對立而達成契入空性這一目標。
舉例來說,看這個牌子,這個牌子上寫的是我的名字,這個是我的名字嗎?不一定。這個名字需要依賴我這個人的存在。我把牌子反過來,這個名字就沒有了。可見一個事物的存在,或者說顯現,需要依賴各種各樣的因緣條件,並不能獨立存在。由此我們知道事物是沒有自相、自體和自性的。這實際上就是一個毗婆舍那的過程。但是通過這樣的分析就契入空性了嗎?實際上佛在世時,大阿羅漢到佛面前,佛也就是給他們講這些道理,他們就契入空性而且還證果了。但是現在我們也這樣做,爲什麼卻不能證果?現在全中國那麼多人學佛,幾十年了卻很少人證果,這是怎麼回事呢?困難出現在哪裏?我們先看看如何去做,回頭再來回答這個問題。
第一類毗婆舍那。假如我們先用一個目標修第一類止,然後把心定在這個所緣境上不起妄念。但是現在我要對這個對象進行分析,做毗婆舍那,那我是應該起念還是不起念呢?如果起念就止不了,止不了定心就沒有了。如果我止住了,那我就不能起念分析。那應該怎麼辦呢?格魯派對此明確地說,要做輪番修。止是不讓妄念起,毗婆舍那需要心念思維分析,二者難以同時進行。但毗婆舍那卻需要在定心下修。輪番修就是止一陣子待心安定了,然後起心念分析。分析一會以後思想紛飛不能深入了,就只好停下分析再去修止。如此反複。
效果如何呢?從佛門契入空性的目標來說,據佛教記載,此法在佛陀時代是有效的。但從近現代的記錄來看,效率很不高。現在此法大都只起到毗婆舍那練習題的作用。效率低的真正的關鍵原因是什麼呢?我們安止後,開始在定心下進行毗婆舍那。但我們一分析,過一會心散了,定心就消失了。這段時間的長短,要取決于你的禅定力量的大小。對穩定到四禅的定力,推測定心可以在日常情況下維持數小時乃至數天。這樣長的一段時間足夠一個人在維持定心的情況下,跑到佛跟前,聽佛說佛法正見,在佛指導下進行毗婆舍那,現量契入空性。但現在我們的禅定有穩定在四禅的力量嗎
不要說穩定在四禅,就是偶爾達到四禅定的人,到目前爲止,我都沒有見過。
那退一步說,初禅的禅定在起念後能維持定心不散亂多久呢?大致可以維持幾分鍾。這幾分鍾做一件事不夠用,不做又很浪費。你做一個分析,幾分鍾就過去了,心亂了,又要重新修止。所以你指望通過一次獲得入門的機會不高。但是這幾分鍾意味著,如果你經常反複做的話,還是有機會的。一個佛教團體如果有幾個人能穩定在初禅,再如果正見具備的話,若幹年內獲得成就的機會還是很大的。但是現在大家都不修禅定。我見過一些能進入初禅的,都是偶爾入一次。能穩定進入的人也幾乎碰不到,這是現狀。
修第二類奢摩他,心和境差別不太大。那麼就不要再去分析其他事物,幹脆直接分析自己的心更方便。就是在第二類止的基礎上,分析自己心識。例如,體會心是什麼,有大小,方位,顔色等性質嗎?如果沒有,“自我存在”這個感覺是怎樣建立的呢?因爲第二類止有心境一如的感覺,能所對立的感覺削弱很多,第二類的毗婆舍那中,契入空性的機會要比第一類更高。
這樣的方法大量散見在一些高僧大德的開示中。他們經常讓弟子去分析自己的心,然後契入空性。我的一個朋友多年跟隨一位上師。上師帶他去一個密室,是地窖。四周黑乎乎一片。當太陽運行到某一位置,陽光通過一個洞,射入這個地窖裏,産生一柱光。師傅問,看見光沒有?看見了。亮不亮?亮。然後師傅用叁菱鏡折射一下,産生七彩光。師傅問,漂亮嗎?漂亮,真的假的?七彩從何而來?這時候徒弟一下就有所悟了。類似的例子是有的。但是前提是要前期做很多工作。比如這個黑色的屋子,讓人進去後感覺到黑色是沒有邊界,近似造成了第二類毗婆舍那那種類似水光叁昧的總相的境界。這個徒弟也是多年修學,在正見禅修等方面有相當好的基礎。
此法的效率遠高于第一類。千年以來的記載中,許多高僧大德契入空性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雖然如此,有效的實際比例仍然非常低。即使是在第二類止的基礎上對自心進行分析,此時的止觀裏仍然隱藏著頑強而細微的對立執著,很難清理。要就此契入空性仍然相當困難。
那麼有沒有取巧的方式呢?比如能在第一類止上修第二類毗婆舍那嗎?結論是不行。第一類止的過程裏能所對立執著原封沒動,頑固堅強。繼而用第二類的毗婆舍那方法取自己的心識分析的時候,會自然將心識完全作爲對象對待,不自覺的用法塵(記憶)代替心識,作爲與能相對立的所,這樣實際進行的仍然是第一類毗婆舍那。比如說你觀心,現在所觀的心是上一刹那的記憶,不是你現在的心。你分析的是對上一霎那的心的記憶。你在對記憶進行分析,那麼這仍然是一個與心不同的對象。又重新回到了能所對立上,所以說取巧無效。
第叁類毗婆舍那,在無所止的基礎上進行的無所觀,這是各個宗派的秘密,輕易不肯教。我們有緣的話可以碰見。在漢傳佛教裏這樣的操作口訣依然保存著,但是很難遇見。這裏有些非常巧妙的技巧,用讓你根本難以想象的方式,直接現量體會空性本覺。無所觀類似于“無所止”。無所止不是不止,“無所觀”也不是不分析。但因爲不落主客對立的格式,這樣的分析不得不使用某些非常巧妙的非直接技巧。
這樣做的效果如何呢?只要學得會,無所止與無所觀結合的效率相當驚人。有一種“一次性”毗婆舍那,就是說在理想情況下,如果無所止和無所觀都做得很好,那麼一次毗婆舍那就能夠契入空性。但這是理想情況。效率高的原因是,無所止與無所觀結合導致了在接近第二類定心下的分析,給直接現量契入空性提供了高質量耐幹擾而且極其穩定的背景平臺。幹擾是間接的,不是直接的。因此定心不容易亂。實際生活裏沒有那麼理想化,一次一般是不夠的。但幾次幾十次地下去,有相當大比例的人能夠成功。
這類毗婆舍那是無法取巧的——沒有無所止的基礎,第叁類毗婆舍那根本無法進行。
《禅定今說——現代在家居士的禅修途徑》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