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68]明.道衍禅師〈蕉堅稿序〉也對當時的詩僧提出諸多的告誡:
詩必不離道。詩,攸關風俗、教化,可資以闡明此世治亂興亡之征證,其中勸善懲惡之理亦可引爲世人之戒。自漢魏六朝迄唐宋之世,知識人尚詩者益衆,然已失古詩之本質,多以風雲月露之吟、華竹丘園之詠爲中心,傾心外界景色,甚少匡輔世教者,終流爲無用之遊戲。古來佛教界多尚詩者,如晉之湯休,唐之靈徹、皎然、道標、齊己,宋之惠勤、道潛,皆堪稱詩僧代表。既于山林草澤之門,煙霞泉石之畔,以沈靜浩瀚之心,道爲中而行樂,是以所用作詩言俱出自正情,未嘗墜入庸俗。獨誦其詩者,皆可藉以清靜耳目,舒暢其心......不可迷于外界景色,取一時之快,如是,莫非離道,玩物喪志,何益?[69]
大致可以代表傳統佛教對于文學的省思,強調詩歌“必不離道”,詩言必需“出自正情”;其積極意義在于“匡輔世教”,而消極意義則可以“清靜耳目,舒暢其心”。
五、結論
以上由漢譯佛典、譯經家和僧俗雅士叁個方面對傳統佛教的文學觀進行了考察,綜合以上的論述,可以進一步推衍以下幾點結論:
1。漢譯佛典的文學觀偏向于“崇實尚用”,文學是爲宗教服務的,凡是無益修行的戲論文字皆應舍棄(小乘),凡有助于利益衆生的文藝贊詠皆應學習(大乘)。譯經家的文學觀偏向于“重質輕文”,認爲翻譯的重點在于保存經論的本旨,語言風格甯可質樸而不要太多的文巧修飾,注重文學的內容遠過于文學的形式。僧俗雅士的文學觀,主要是從小乘的觀點(詩魔、绮語皆爲掉悔,應當舍棄)中解放出來而邁向大乘的觀點(化掉悔爲道機,化詩魔爲空王,化绮語爲道種),致力于“文道合一”的文學觀,因此對文學內容的重視,依然勝過于形式。
2。由于佛教注重文學的實用性,因此舉凡佛經的翻譯,俗文學中變文、寶卷、勸世詩偈、俚曲小調、靈應小說等,都是爲了弘宣佛教的目的而盛極一時。佛教的散文包括論議、碑銘、忏文、願文……等等不同的文體,也是爲了護法弘教而創作的。佛教的詩歌不只是吟詠情志,而且是以詩作佛事,以詩詞來悟道的。
3。由于佛教偏重于文學的內容,因此佛經的文體,質樸而近本,不用绮詞俪句48[70];佛教的靈應小說,語言質直不文49[71];佛教的詩歌,勸世詩則近于俚俗口語,俾使村夫村婦皆能解;禅門悟道詩則尚乎清麗高逸,以“不立文字”之文字發揮禅理,正所謂“但見情性,不文字,蓋詣道之極也”。[72]
傳統佛教的文學觀是一個很大的題目,資料也相當瑣碎而繁多,原本應依時代順序、針對相關的作家和作品逐一進行細部的探研,才能得出全面而系統性的成果。由于筆者才疏學淺,囿于時力,只能先以宏觀的角度進行探索,至于其他後續的問題,留俟來日進一步地研究。
[1]《大正藏》50,頁332中。
[2]《大正藏》51,頁881下~882上。
[3]《大正藏》2,頁345中。
[4]《大正藏》4,頁557下。
[5]《大正藏》7,頁597下。
[6]《大正藏》8,頁626中。
[7]《大正藏》8,頁839中。
[8]《大正藏》44,頁669上。
[9]《大正藏》14,頁540下。
[10]《大正藏》14,頁548上。
[11]《大正藏》10,頁192中。
[12]收入《佛教與中國文學》(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19,大乘文化出版社),頁345~382。
[31]見梁啓超,前揭文。
[32]《大正藏》55,頁53上~中。
[33]《大正藏》55,頁55上。
[34]《大正藏》55,頁63下。
[35]《大正藏》55,頁71下。
[36]《大正藏》55,頁74上。
[37]《大正藏》55,頁73上。
[38]《大正藏》55,頁76中。
[39]《大正藏》50,頁437上~439下。
[40]見梁啓超,前揭文。
[41]《大正藏》50,頁459中。
[42]《大正藏》50,頁724中。
[43]《大正藏》52,頁330~331。
[44]收入嚴可均校輯:《全上古叁代秦漢六朝文》第3冊(臺北:宏業書局,1975.8),頁3010上。
[45]《大正藏》53,頁829上。
[46]《大正藏》53,頁468下。
[47]《大正藏》47,頁1062下。
[48]《白氏長慶集》卷16(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80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6),頁185。
[49]同前注,卷45,頁493~494。
[50]蕭麗華,〈晚唐詩僧齊己的詩禅世界〉,《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2期(1997.7),頁157~178。
[51]分別見《白蓮集》(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84冊),頁333、333、344、350、385、389。
[52]《袁中郎詩集》下.“七言律”,(清流出版社,據“襟霞閣精校本”),頁2。
[53]皎然《詩式》卷1“文章宗旨”條,收入《叢書集成新編》第80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6),頁1下。
[54]《大正藏》50,頁899下。
[55]《東坡全集》卷10,(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07冊),頁170。
[56]《石門文字禅.原序》,(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16冊),頁146。
[57]《劉賓客文集》卷29,(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77冊),頁506。
[58]王梵志著,項楚校注:《王梵志詩校注》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10),頁754。
[59]《寒山子詩(拾得詩附)》(圓覺學舍,1985.6),頁84、95。
[60]袁枚著,雷箋注:《箋注隨園詩話》卷16,(臺北:鼎文書局,1974.10),頁650。
[61]參考覃召文,《禅月詩魂——中國詩僧縱橫談》(北京:叁聯書店,1994.11),頁11~14。
[62]收入《佛教文學短論》(大乘文化出版社,1980.1)頁163~171。
[63]《白氏長慶集》卷70(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80冊),頁782。
[64]同前注,卷71,頁789。
[65]《白蓮集》卷3(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84冊),頁347。
[66]《新纂大日本續藏經》第66冊,頁728下。
[67]《禅宗全書》第32冊,頁7上。
[68]參考蔡榮婷:〈唐五代禅宗牧牛詩初探〉(收入《“山鳥下聽事,檐花落酒中”──唐代文學論叢》,國立中正大學中文系主編,1998.6),頁297~364,特別是頁307。
[69]轉引自中村元《中國佛教發展史》(余萬居譯,天華出版事業,1984.5),頁470-473。
[70]見梁啓超,前揭文。
[71]唐臨〈冥報記序〉:“臨既慕其風旨,亦思以勸人,辄錄所聞集爲此記,仍具陳所受及聞見由錄,言不飾文,事專揚確,庶後人見者能留意焉。”見大正藏51,頁788上。
[72]皎然《詩式》卷1“重意詩例”條收入《叢書集成新編》第80冊,頁2上。
《傳統佛教的文學觀(汪娟)》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