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聖者薩惹哈所說:「此刻,我們就如同泥濘的池塘,滿是淤泥。」那就是我們現在的樣子,不斷地産生焦慮、希望、恐懼、沮喪、憤怒、昏沈,如同泥濘的池塘。我們渴望乾淨的、清新的、澄澈的水,即使我們渴望清明澄澈的心靈狀態,我們的所作所爲到頭來卻是把泥水攪拌得越來越厲害。我們用遙控器攪拌,用教育攪拌,用各種東西攪拌。有時,就連佛法也變成攪拌泥水的湯匙,甚至佛法也變成了阻礙。實際上很多時候,佛法可能是佛教徒最頑固的障礙之一。
作爲佛教徒,我們的目標應該是要在日後抛棄佛法,這點非常重要。佛在《金剛經》裡說到:「法或道有如一艘船,如果你要到對岸,就得乘船。當你到達了對岸,然後做什麽?你不會仍坐在船上,你會離開船,登上對岸。」佛法或修道就像船,它們是方法,它們是必要的迷惑,是必要的詭計。就像是一根刺,如果有刺刺進你的手掌,你需要另一根刺把它挑出來。就是這樣。佛法有時也變成攪動這灘泥水的棒子,尤其是如果你的發心不正確。爲何禅定?我們爲什麽要禅定?清楚我們的動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們很多人禅定的動機並不是要使水變得清澈澄淨。大部分時候,我們禅定,以爲會有人把清澈澄淨的水帶給我們。禅定被當作湯匙,拿來攪拌泥水。
大家念咒、祈禱,把佛視爲神,我們祈求及時雨、事業成功或任何事,當祈願沒有實現,我們就向佛抱怨:「怎麽了?佛龛上的桃子放得不夠嗎〈笑聲〉?香燒得不夠嗎?」爲什麽事情會發展至此?因爲你的動機不是要讓你如同泥水般的心變得澄淨冷靜。我們的動機是要使心靈變得澄淨,這點很重要。就如薩惹哈所說:「要如何處理這灘泥水?不要攪拌,不要動它。」你就只要不動它。
怎麽做呢?身體坐直,至少暫時坐直。一段時間之後,你甚至不用坐直。保持這樣的禅修幾年之後,你甚至可以在夜總會裡禅定。在最重的電子合成音樂裡跳舞,都可以禅定,因爲外在的障礙不再對你産生影響。現在,尤其是對初學者來說,一些規範是需要的,像是坐直、禁語、不接聽電話,禅定的兩分鍾內電話鈴響也不要去關掉。如果想抓頭或抓背,不要抓;如果想清喉嚨,不要清。一些規範是需要的。假如你問我:「所以,佛教跟不要咳嗽有關系蘿?〈笑聲〉」咳不咳嗽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但是作爲初學者的一個工具,營造某種氛圍會有所幫助。除了坐直,其他一概不做,會讓心定下來。就讓泥水是它的樣子,不要去影響它,不要去攪拌它。你就只是看著,然後發生什麽事?所有的泥都沈澱下來,澄淨清澈的水出現了。你看到你自己,你看到水的真正顔色,這就是我們所說的正常。我們現在看不見我們的水,因爲它跟各種灰塵泥土完全混在一起。
禅定基本上是不做任何事的藝術。如果有人問你有關佛教的禅定,你應該回答:「禅定是什麽事都不做。」什麽事都不做是重要的行爲,各位真的應該好好學習不做任何事情,因爲我們做太多事了。做太多事,這是我們的問題。一星期有七天,其中有個所謂的週末。爲什麽我們喜歡週末?因爲我們在週末應該是什麽事情都不做,不必早早起床。不過我們還是做了許多事。就像今天,正因爲是週末,所以你們在這裡〈笑聲〉,然後去逛街等等。週末都被安排計劃好。我未來一年的週末就都已經排定好了。我們如同安排週末假期一樣計劃我們的生活。這樣很痛苦,非常痛苦!不只痛苦,還很愚昧。
舉聖誕節爲例,我相信你們有些人已經計劃去峇裏島、普吉島或希臘。這不僅是愚昧,而且很痛苦,爲什麽?首先,愚昧是因爲你不知道,你憑什麽認爲可以到得了那個地方,你可能死亡,或可能接受建議去其他度假勝地,也許不是峇裏島而是其他地方。但是你那麽認真地要去峇裏島,峇裏島就是峇裏島,你已經把它寫在記事本上,結果如何?假設你要去峇裏島六天,你生命中的這六天就已經被控製了,沒有彈性。生命中的這六天幾乎可以把它當作已經結束了,甚至在它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因爲你已經都計劃安排好。多麽痛苦啊!可是人類很愚昧,這就是我們所謂的樂趣,我們的假期就都像是這樣。大部分的假期被計劃成假期,我們計劃又計劃,這就是樂趣。一旦真正的假期來到,大多數時候,尤其是如果你有個伴侶,結果就是爭吵。各位知道爲什麽會在峇裏島或普吉島爭吵比較多嗎?因爲你們有時間〈笑聲〉。否則,當先生早上出門去上班,太太單獨留在家裡,所以沒有時間吵架,對吧〈笑聲〉?先生下班回來很累,就去睡覺,當然也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像是看電視。先生看某個頻道的節目,太太在別的房間看不同的節目。有這麽多事情可以選擇去做。只要有時間,就有痛苦。所有這些情況都是如此痛苦,但我並不是說你們不應該度假,你們應該去度假,拜託拜託,去度假吧〈笑聲〉!實際上,作爲佛教徒,我們應該安排假期,然後明白這些假期不僅是愚昧和痛苦,而且還荒謬可笑。有了這樣的了解,你應該去度個假,這就會成爲一個很棒的假期,因爲你的期望降低了。我們生命中的痛苦主要來自期望──這事情必須得這樣,它將會是這樣──這就是痛苦的來源。如果你沒有希望或期待,而事情發生了,那就是驚喜,那就是樂趣。
如何知道禅定發生作用?
讓我們回到禅定。禅定真的就是度假,如果你每天坐二分鍾,這二分鍾對你而言就是度假,因爲在這二分鍾裡你什麽事也沒做。你沒作計劃,沒有盼望,沒有恐懼,沒有期待,這二分鍾會給你從來沒有過的放鬆。讓我舉個很好的例子,試試從明天開始,當你打坐的時候,在禅定當中,你會突然想起這一星期來你一直在找的汽車鑰匙掉在哪裡。這就是禅定發生作用的很好證明。因爲當你的心平靜時,你就會想起來:「噢,我把汽車鑰匙放在抽屜裡。」假如你持續花更多的時間,並以更大程度做下去,全知、洞察或智慧就非常接近了。就是這樣。智慧基本上是「知道」,它的層次比知道汽車鑰匙掉在哪裡更高,這是智慧。現在你找不到鑰匙是因爲心中被許多事物纏繞著,你自己會體驗到這點。二分鍾的禅定是我要向各位大力推薦的,它是非常經濟的度假,不需要花半毛錢,不需要計劃。
如果你正好有間佛堂,絕對不要養成下面這個壞習慣,尤其佛教徒會這樣想:「我只在佛堂裡打坐。」這不是個好習慣,因爲在一天當中,我們很少走進佛堂,所以你給自己太多限製。如果你想在廁所裡禅定,就在那裡做吧,因爲那樣做是在利用時間。如果你以爲早上是「比較神聖」的時間,所以只在早上禅定,那也限製了你自己。你在塞車的時候可以禅定。如果真想要額外的好處,那你就應該在跟你太太、你先生、或跟你的男朋友、女朋友吵架最激烈的當頭,修禅定。你應該說「現在暫停兩分鍾,我要禅定。」〈笑聲〉剛開始,你的伴侶會有一點兒惱怒,因爲通常一般人,即便他們嘴上說:「我不喜歡爭吵」,但他們其實才喜歡的咧!我們都喜歡吵架,因爲那樣很酷,吵架、爭執在整套的所謂的男女關系裡,佔了很大一部分〈笑聲〉。如果不相信,你就試試看。當你的伴侶跟你吵架的時候,你就只是看著他嘴唇的移動,不做任何事,他就會更抓狂:「你爲什麽都沒有反應?〈笑聲〉」當然,如果你有反應,他也不會停止,他還是會生氣。在極端的狀況下,舉例來說,你聽到自己中了大樂透,立即禅定二分鍾〈笑聲〉,那麽做真的會帶給你很大的益處。你不只是獲得百萬元,二分鍾的禅定也會帶給你極大的喜悅,甚至日後回想起來,也會覺得非常快樂。所以在極端的時刻,試著禅定。這很簡單。我並不是要你觀想從你自己身上放出光芒、光照在你身上,或那類的事;那些都不需要。我們的目標是什麽?我們的目標是要達到正常,記得嗎?那麽不正常是什麽?只要你還在做事情、還在忙碌,只要你還在追求一個目標,你就不正常。所以,身體坐直二分鍾,不做任何事;就算還是不正常,你至少比較接近正常狀態了,這已經是很大的成就,確實是很大的成就。
我感覺到,你們有些人心裡在想:「仁波切今天給的是像幼稚園一樣簡單的教授,他應該給我們一些大圓滿的教授。」這個想法不對,今天的教授非常重要,如果能夠持續每天做二分鍾,你的執迷、困擾、顧忌會越來越少。
我最近在新加坡刻意舉了個例子,我有點不懷好意,但這個例子並未發生作用,我想在這裡再試試看。身爲一個局外人,我聽說新加坡很刻板,比如說不淮嚼口香糖,不淮這不淮那,非常有條理。我們有些人有這種執迷,上床睡覺的時候,拖鞋必須對著牆整齊地擺放著,以便隔天早上搖搖晃晃起身時,能夠立刻把腳放進拖鞋裡。人們有許多執意要做的事,像擺放拖鞋這種小事,我相信有些離婚的個案,就是起因于鞋子沒有好好地放在一起。我們睡不好覺,因爲心裡一直懷疑:「我也許沒把鞋子擺好。」所以你起床檢查。「噢,擺好了。」然後躺下去,心裡又想:「鞋子擺好了嗎?檢查過了嗎?剛才有想到這件事情嗎?」你忘記了,因爲你太執迷。如果每天禅定二分鍾,大概六個月的時間,你會用腳一踢,拖鞋可能被踢進廁所裡,或者更糟糕,被踢到佛龛上,而你一點都不在意就睡覺去了。這是小小的證悟,因爲你對鞋子擺放的方式不再執迷。
何謂「證悟」?
在佛教裡,證悟就是免于執迷、免于偏執妄想。證悟不是一個你可以移民過去的地方,然後在那裡你會多生出一些手臂,另外拿著一些武器,而且擁有某種超能力可以讀別人的日記;那不是證悟。假如你有能力去讀別人的日記,會有很多痛苦。我們不要這種能力,我們要的是免于執迷,免于把拖鞋放整齊的執迷,以及其他有關食物、購物、原則等等的執著。
身爲人類,我們有許許多多的原則,證悟的另一種解釋就是當你不再有任何原則。當你最後能夠擺脫所有原則,你就成爲一個聖人。尤其是像我們這些亞洲人,原則特別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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