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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經典的傳譯與中國涅槃宗的形成(楊惠宇)▪P3

  ..續本文上一頁的傳宏。當時中國所傳譯的大乘經,可說都是龍樹《大智度論》中所引用過的性空學派的大乘經;之後,中國走向了真常唯心論與虛妄唯識學的譯經道路:如昙無谶(416)的《大般涅槃經》、《大雲經》;佛馱跋陀羅(420)的《如來藏經》;求那跋陀羅(440)的《楞伽經》、《解深密經》、《勝鬘經》等;菩提流支(510)的《楞伽經》、《十地論》等;真谛(560)的《攝大乘論釋》等;波羅頗迦羅(630)的《大乘莊嚴經論》;玄奘(650)的大量法相論典,這都是龍樹所不曾引用過的真常大乘經系與無著、世親系統的唯識論。”[25]由法師的研究推知,印度與中國在大乘經典的流通順序上是一致的,都是先“性空經論”而後“真常唯心經論”的次序。這是約時間傳譯的先後來說。

  再就空間地域的影響而言,法師指出:我國初期傳入大乘佛教的譯師,主要有叁位,一是大月氏的支婁迦谶;二是原籍月氏,生長炖煌,曾遊曆西域的竺法護(弟子有聶道真、竺佛念等);叁是原藉印度,生長于龜茲,曾遊學罽賓的鸠摩羅什。他們的譯籍,可以看作是大月氏時代(屬貴霜王朝,爲興盛于西北印度一世紀末至叁世紀中葉的統一王朝)的大乘佛教代表。初期大乘經的傳譯,與雪山東北的斫句迦和于阗地區有關。朱士行(270)到于阗,求得了《大品般若》,後由于阗沙門羅無叉(應爲無羅叉)譯出。[26]支法領西遊(410),在于阗求得《華嚴經》,後由佛馱跋陀羅譯成六十卷(唐代新譯的八十《華嚴》,梵本也是從于阗得來)。而昙無谶譯的《大般涅槃經》,版本與法顯在中印度所得的一致,十卷以後(應爲十二卷),則是從于阗得來補譯的。可見于阗與中國的大乘經教,關系至爲密切。至于和于阗比連的斫句迦,玄奘曾傳說其王宮有《般若》、《華嚴》、《大集》等十部(或傳“十二部”),都是部帙龐大的大乘經。鸠摩羅什的大乘空學,從莎車王子學來,莎車正是斫句迦的別名。于阗與斫句迦的大乘教的隆盛,比北印度並不遜色。反而六世紀後,北印度罽賓區的佛教衰落,于阗與斫句迦,卻還保持著大乘的盛行。從地理上看,大乘是從犍陀羅,烏仗那,通過大雪山及蔥嶺而東來我國的(法顯等西去,玄奘之回國,也都是這一路線)。顯然,中國初期(漢、魏、晉)的大乘教說,不能不說是受到這一地區的深切影響。[27]

  歸結而言,大乘涅槃經,可說是真常經系中最早傳入中國的作品,其影響中國大乘佛學至劇,尤其是其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的思想,日後更成爲我國佛教各宗派所共同宣揚的理念。

  

  伍、昙無谶、竺道生與涅槃學派的興衰

  我國在佛教初傳的魏晉時代,一般僧人的修學都是以譯場爲中心。當時,每一位譯經家的門下都有一批弟子從學,他們既是譯經家的助手,也是譯經家的學生。當其譯經時,常常是口述經意,而由弟子們執筆成書(筆受)的。魏晉時期,由于支谶的《小品般若》(《道行般若》)和竺叔蘭與無羅叉共譯的《大品般若》(《放光般若》)的譯出,成爲當時僧人的主要修學內容,從而出現此一時期最輝煌的“般若學”之“六家七宗”。[28]之後,隨著其他經典的陸續譯傳與研習,中國僧人中出現了“毗昙師”、“成實師”、“涅槃師”、“俱舍師”等許多的師門與學派,而這些學派最初都是以某一經典的翻譯作爲開宗,由譯師傳授弟子,再代代相傳,從而形成一種宗派。中國涅槃宗的形成即是一例,此學派以弘傳《大般涅槃經》爲宗,而以東晉名僧竺道生(355~434)最爲著名。竺道生據《大般涅槃經》內容,創“善不受報”與“頓悟成佛”說,在中國佛教僧人中挑起了關于“佛性”學說的研討。南朝劉宋時,僧人法琳,祖述道生,著《涅槃記》;道生弟子道猷,在道生逝世後,應宋文帝之請,在宮中講說道生的頓悟之義,也備受推崇。在南朝,著名的涅槃師也甚多,從而形成一股研究涅槃教說的風潮。

  至于涅槃學的起源,起自于法顯所譯的六卷《泥洹經》(大陸學者稱《小本涅槃》,東晉義熙十叁年譯出,418),由于這部經典的譯出,便首次把佛教的“佛性”思想介紹到了中國。所謂“佛性”論,是說,一切衆生都有“佛性”(即“如來藏性”,也就是成佛的根性);因此,也都能成佛,當然也包括了“一闡提之人”(指斷絕一切善根的人)。這一思想的出現,便在中國佛學發展史上,逐漸得萌芽、滋長與茁壯開來。稍後,昙無谶于北涼沮渠蒙遜玄始十年(北魏明元帝拓跋嗣泰常五年、劉宋武帝劉裕永初元年,420),依河西王沮渠蒙遜之邀,于涼州姑臧首次譯出了四十卷完整的《大般涅槃經》(北本或大本《涅槃》),而使涅槃學說更趨完備,又谶不僅從事翻譯,更極力弘傳講說《涅槃》思想,當時,佐助其譯業者有道朗、崇智等人,從而促進了北朝的涅槃研究之勢。因此,谶也被奉爲本宗的開祖。約過十年以後,到了宋文帝元嘉初年(一說七年,430),經本傳到了南方。據《梁僧傳》卷七〈慧嚴傳〉記載:“《大涅槃經》初至宋(指南朝劉宋)土,文言致善,而品數疏簡,初學難以措懷。嚴乃共慧觀、謝靈運等,依《泥洹》本(即小本),加之品目;文有過質,頗亦治改,始有數本(即:小本、大本或北本、南本)流行。”[29]經過嚴等的再治後,北本《涅槃》的四十卷、十叁品,改成了叁十六卷、二十五品的南本《涅槃》。隨著小本《涅槃》的譯出,特別是大本《涅槃》的問世,加上南方的再治本,根據吉藏《大乘玄論》卷叁的統計,南朝講佛性者,就有十一家之多。[30]可見,《涅槃》的“佛性”論,在當時已成爲南朝的“顯學”。

  然而使“佛性論”真正受注意者,首先,卻是竺道生。道生初出于竺法汰(320~387,爲般若學六家七宗的“本無宗”代表)之門,後入廬山師事慧遠七年,又與慧睿、慧嚴等投入鸠摩羅什門下,被仰爲什門俊逸。義熙五年(409)歸江南後,從事對《維摩》、《法華》、《泥洹》等經的注疏工作,同時提倡“頓悟成佛”說。在當時江南的佛教界風行著「漸悟說”的環境下,自然被視爲異端;他又基于法顯的六卷《泥洹》,提出“闡提成佛”之義,當時,《大般涅槃經》尚未傳到南方,聽聞者皆難以信服,便群起攻讦他,師遂遭教界的擯斥,而離開了建康,隱于今江蘇蘇州的虎丘山。[31]之後叁年,即劉宋武帝永初元年(420),昙無谶于涼州譯出的《大般涅槃經》四十卷傳到了南方,經中明舉“闡提成佛”之說,教界始知他的主張正確而大爲驚愕並歎服。之後,南方有道場寺的慧觀,想繼昙無谶的遺志,欲求本經的梵本後分,曾請劉宋文帝敕命道普西行尋求,然未能達成目的。後來,慧觀、慧嚴及謝靈運等奉文帝之命,參酌法顯及昙無谶所譯本,加以潤飾,整頓品目,就成了南本《涅槃》。不過在當時,北地仍是沿用北本,南地則是依用南本的。

  綜觀南朝四代至隋之間,涅槃學者人才輩出,涅槃學風也因此特盛,有的爲之注疏,有的努力講說,蔚爲一時之學。據《梁僧傳》記載,宋朝有慧靜、昙無成、僧莊、道汪、僧亮、靜林、慧定、昙斌、超進、法瑤、昙濟等;齊有道慧、慧基、僧宗、昙纖、僧柔、敬遺等;梁朝有寶亮、智秀、法智、昙准等。其中,梁武帝以帝王之尊,特宗涅槃一經,曾于同泰寺宣講此經,又修“涅槃忏”,並于天監八年(509),敕命寶亮等製《涅槃經義疏》十萬余言,而使涅槃宗發揚光大以致于鼎盛。寶亮的門下有光宅寺的法雲、莊嚴寺的僧旻等。到了隋代,則有昙延、慧遠、道綽、法砺等;唐朝時,其思想與地位雖爲後起的天臺宗所逐漸容並與取代,然仍有靈潤、道洪等講說涅槃,並有道宣、法寶等志在《涅槃》而加以弘傳。天臺宗興起後,智顗大師以自家的教觀二門(“教非觀不傳,觀非教不正”)兼備爲依准,吸納慧觀的五時判教[32],且把《涅槃經》作爲其《法華經》的補助,視其爲“捃拾教”[33],從此,獨立講說與弘布涅槃經者,便日漸凋零而終至絕迹了。

  

  陸、結論

  大般涅槃經典,是我國大乘真常經系最早的譯傳典籍。嚴格說來,盡管涅槃宗僅盛行于南北朝期間,爾後衰頹于天臺宗崛興之時,然其所探討的“法身常住觀”、“一切衆生皆有佛性論”、“闡提亦能成佛之說”,此一如來藏系思想,實已成爲我國佛教自隋唐以來,各主要宗派師門,如天臺、華嚴、禅宗等所普遍接受並宣說的理念。此一影響,不僅是使佛教中國化的道路更有發揮和成長的空間,同時,也成爲中國佛教最主要的特色之一。

  本文從史學的角度著手,先從涅槃的字義及曆代經錄的版本學說起,其次談到有關涅槃經典的分類、譯傳與注疏的經過,之後,循著有關本宗人物的年代脈絡,提出從東晉法顯的小本《涅槃》問世,到南北朝間,北本、南本涅槃的風行,以及梁武帝的大力弘揚,而使本宗達于鼎盛時期的起因和發展之說明。這中間最值得注意者,是爲當時所不容、卻能根據小本涅槃,而首先獨具慧眼的提倡“闡提成佛”,卻引起衆人非議的竺道生,也由于他對佛性的論點具有爭議性特質,而使北本南傳後,造成南方一股無可抵擋的研究涅槃學風的氣勢;另一方面,涅槃經中明白提出人人皆可成佛的論點,正與我國儒家鼓吹的人人皆可爲堯舜的理念相符,所以,很容易的爲當時帝王將相以及教門各家所接受,此亦是本宗能興盛的另一原因。然隨著天臺宗法華經會與龐大教觀二門體系的建立,逐漸將整個涅槃重要思想內涵全都攝融進來,加上本宗後繼無人,而天臺學派卻有新出之勢,以致唐朝以後,本宗已漸式微。但這並不表示從此涅槃經典不再受人研究、重視,因爲,涅槃經典仍然被天臺宗判爲第五時教,是作爲法華經會的輔助的,故仍有其重要地位。

  [1] 事實上,佛教對涅槃的解釋,各學派存有不同的觀點。略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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