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中:“譯胡爲秦,有五失本也:一者胡語盡倒,而使從秦,一失本也;二者胡經尚質,秦人好文,傳可衆心,非文不合,斯二失本也;叁者胡經委悉,至于歎詠,叮咛反複,或叁或四,不嫌其煩。而今裁斥,叁失本也;四者胡有義說,正似亂辭,尋說向語,文無以異。或千五百,刈而不存,四失本也;五者事已全成,將更本也。然《般若經》叁達之心,覆面所演,聖必因時,時俗有易,而刪雅古以適今時,一不易也。愚智天隔,聖人叵階,乃欲以千歲之上微言,傳使合百王之下未俗,二不也易。阿難出經,去佛未久,尊者大迦葉令五百六通疊察疊書。今離十年,而以近意量裁。彼阿羅漢乃兢兢若此,此生死人而平平若此,豈將不知法者勇乎?斯叁不易也。涉此五失,經叁不易,譯胡爲秦,讵可不慎乎!正當以不聞異言,傳令知會通耳,何複大匠之得失乎?是乃未所敢知也。”27
“五失本”是說有五種情況可以允許漢語譯文與梵文原典不致:一、從語法上考慮問題,梵語往往是倒裝句,一般來說是把動詞放在後邊,如果死譯,漢語不通,所以漢語譯文應當服從漢語的語法形式,方成通順譯文。二、一般來說,梵本佛經都很質樸,但中國人喜歡漂亮文雅的漢語。爲了迎合中國人的這種喜好,佛經譯文一定要修飾。道安提出這一原則,和他所處的時代以及他個人的愛好密切相關。《出叁藏記集》卷十五《道安法師傳》記載說:“安外涉群書,善爲文章。長安中衣冠子弟爲詩賦者,皆依附致譽。與學士楊弘仲論詩風雅,皆有理致。”28道安不僅熟讀佛教經典,也喜歡讀佛教以外的書籍,很會寫文章,文筆很好,文學造詣很深,常與學士討論寫詩問題,發表的意見很在行,很有道理。叁、梵本佛經當其表達感歎、歌頌或叮咛的時候,行文原原本本,十分詳細。再叁重複,不厭其煩。這不符合中國人的習慣,中國人寫文章,喜歡簡潔明了。爲了迎合中國人的愛好,所以在翻譯的時候,要把重複的部分刪除掉。四、梵本佛經,往往以長行把問題說明以後,再用頌文進行總結,此稱“義說”,很像是中國韻文的韻語。從內容來講,頌文與長行無任何區別,這種情況很多。翻譯爲漢語的時候,要把重複部分刪掉。五、前文已經把所要講的問題都說清楚了,在後文論述其他問題的時候,又要涉及前述問題。在此情況下,梵本佛經往往出現重複。在譯爲漢語的時候,要把重複部分刪除掉。
“叁不易”是說有叁種情況,使佛經翻譯感到很困難,很不容易:一、《般若經》等佛經,是具叁明(叁種神通)之佛所說,是佛出長舌所宣講。聖人說法因時而宜,因人而宜,把這種典雅的古文,翻譯爲適合今人的語言,這是第一種不容易。二、佛教經典的作者佛(說經)、菩薩(造論)都是智者,我們凡夫卻很愚昧。佛、菩薩都是聖人,我們是凡夫俗子,相距甚遠,不屬于一個層次。聖人說的話深奧懂難,時間又相距甚遠,翻譯爲適合當今俗人閱讀的經典,這是第二種不容易。叁、第一次佛教結集時,阿難背誦出佛說的經,離佛涅槃不久,尊者大迦葉讓五百名有六種神通的阿羅漢互相審查,相互校對書寫。現在距此已經有一千年了,用現代人的意向進行衡量,那些阿羅漢們是那樣的有智慧,處于生死輪回中的有情衆生又是這樣的平庸,怎能不知傳法之難呢?這是第叁種不容易。
道安提出“五失本,叁不易”的譯經原則,是要告誡時人:在翻譯佛經的時候,肯定要迂到很多困難,很不容易解決。所以要慎之又慎,千萬不可草率行事。把印度人的佛教理論介紹到中國來,讓中國人理解,沒有“五失本”怎麼能行呢?
道安的譯經理論影響巨大,姚秦鸠摩羅什譯經的時,其助手僧叡非常推崇道安的“五失本叁不易”:“予既知命,迂此真化,敢竭微誠,屬當譯仼,執筆之際,叁惟亡師五失及叁不易之誨,則憂懼交懷,愓焉若厲。”29隋代彥悰非常推崇道安的“五失本,叁不易”。在其著作《辨正論》中,具體列出“五失本,叁不易”的內容,然後贊美說:“余觀道安法師,獨禀神慧,高振天才,領袖先賢,開通後學。修經錄,則法藏逾闡,理衆儀,則僧寶彌盛。世稱印手菩薩,豈虛也哉!詳梵典之難易,論譯人之得失,可謂洞人幽微,能究深隱。”30此中所說“梵典之難易”即指“叁不易”,此中所說“譯人之得失”,即指“五失本”。彥悰認爲,只要執行“叁不易,五失本”的譯經原則,就能表達印度佛經深奧難懂的佛教義理。
正確表達印度佛經的正確義理,這是譯經的根本目的,具體方法可以靈活掌握。如前所述,道安在《摩诃缽羅若波羅蜜經抄序》中提出“五失本,叁不易”的譯經原則,此經已佚,序言仍存。序言說明該經的譯出時間是建元十八年(公元382年),提出“五失本,叁不易”譯經原則的時間,大概也是這個時候。跋澄翻譯《鞞婆沙論》時間是建元十九年(公元383年),即道安提出“五失本,叁不易”譯經理論的第二年。道安也爲這部論寫了序言,其序稱:“趙郎謂譯人曰:“《爾雅》有《釋古》、《釋宮》者,明古今不同也。昔來出經者,多嫌胡言方質,而改適今俗,此政所不取也。何者?傳胡爲秦,以不閑方言,求知辭趣耳,何嫌文質?文質是時,幸勿易之,經之巧質,有自來矣,唯傳事不盡,乃譯人之咎耳。”衆鹹稱善。斯真實言也。遂案本而傳,不令有損言遊字,時改倒句,余盡實錄也。”31趙政提出的譯經主張,道安是同意的。趙政主張盡量保留經本原貌,不要追求華麗,不要過多修飾,保留原經的質樸狀態,也不要過多刪除(損言)。除“改倒句”符合道安“五失本”的第一條外,其余皆不符。說明道安在譯經實踐中,並沒有完全格守“五不失”的原則。
(二)注經
《出叁藏記集》卷五《新集安公注經及雜經志錄》稱:“佛之著教,真人發起,大行于外國,有自來矣。延及此土,當漢之未世,晉之盛德也。然方言殊音,文質從異,譯胡爲晉,出非一人。或善胡而質晉,或善晉而未備胡,衆經浩然,難以折中。”32這裏說明道安注經的原因。佛教起源于印度,傳入中國要靠翻譯,印中兩國的語言結構不同,發音不同,文質不同。從事佛經翻譯的人很多,他們有的通梵文而不通漢語,有的通漢語而不通梵文,譯出的佛經自然難懂,這就促使道安下決心注經。
道安所注佛經主要如下:
《光贊折中解》一卷
《光贊抄解》一卷
《般若放光品折疑准》一卷
《般若放光品折疑略》一卷
《般若放光品起盡解》一卷
《道行品集異注》一卷
《大十二門注》一卷
《小十二門注》一卷
《了本生死注》一卷
《密迹金剛經甄解》一卷
《持心梵天經甄解》一卷
《賢劫八萬四千度無極解》一卷
《人本欲生經注撮解》一卷
《安般守意解》一卷
《陰持入經注》一卷
《大道地經注》一卷
《十法句義雜解》一卷
《義指注》一卷
《九十八結解》和《約通解》共一卷
《叁十二相解》一卷
除以上注經,他還寫過《叁界諸天錄》一卷、《經錄》一卷、《答法汰難》一卷、《答法將難》一卷、《西域志》一卷。
《出叁藏記集》卷十五《道安法師傳》對此總結如下:“安窮覽經典,鈎深致遠。其所注《般若》、《道行》、《密迹》、《安般》諸經,並尋文比句。爲起盡之意,及《析疑》、《甄解》,凡二十二卷。序致淵富,妙盡玄旨。條貫既敘,文理會通,經義克明,自安始也。”33
從道安的著作來看,他的佛學知識非常廣博,他所弘揚的主要是般若學的禅學,也涉及到小乘佛教、戒律等。《出叁藏記集》卷七《道行經序》稱:“大哉智度,萬聖資通,鹹宗以成也。地含日照,無法不周,不恃不處,累彼有名。既外有名,亦病無形,兩忘玄漠,塊然無主,此智之紀也。夫永壽莫美手上乾,而齊之殇子。神偉莫美于淩虛,而同之涓滯,至德莫大乎真人,而比之朽種。高妙莫大乎世雄,而喻之幻夢。由此論之,亮爲衆聖宗矣。何者?執道禦有,卑高有差,此有爲之哉耳。非據真如遊法性,冥然無名也。據真如遊法性,冥然無名者,智度之奧室也。”34這裏所說的二大特點:一、用道教的“真人”等名詞概念論述般若;二、把空、有兩宗結合在一起,因爲他提出“遊真如據法性”的問題。大乘空宗主張一切皆空,並不承認真如法性。
道安的禅學觀點也很有特色,他把四禅、四無量心、四空定之十門禅說成是“叁乘之大路”。“叁乘”即聲聞乘、緣覺乘和菩薩乘,前二乘是小乘,後一乘是大乘。道安認爲,叁乘證果,都離不開十二門禅。
道安對小乘佛教的推崇,反映在他寫的《鞞婆沙論》和《阿毘昙序》中,對戒律的重視則反映在《出叁藏記集》卷十一《比丘戒序》中。梁慧皎著《高僧傳》卷五《道安傳》稱:“安既德爲物宗,學兼叁藏,所製《僧尼軌範》、《佛法憲章》,條爲叁例:一曰行香定座,上經上講之法;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叁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天下寺舍,遂則而從之。”35這是中國佛教史上第一次製定僧規。本傳又記載說:“安每與弟子法迂等,于彌勒前立誓,願生兜率。”36由此可見,道安又是彌勒淨土信仰的先驅者。本傳又記載說:“初,魏晉沙門,依師爲姓,故姓各不同。安每以爲大師之本,莫尊釋迦,乃以“釋”命氏。後獲《增一阿含》,果稱“四姓爲沙門,皆稱釋種。”既懸與經符,遂爲永式。”37道安首次規定,出家人皆姓“釋”,這種習俗一直延續至今。
(叁)、編纂經錄
《出叁藏記集》卷十五《道安傳》稱:“自漢暨晉,經未稍多,而傳經之人,名字弗記。後人追尋,莫測年代。安乃總集名目,表其時人,铨品新舊,撰爲經錄。衆經有居,實由其功。”38從漢到晉,翻譯的佛經越來越多,有的譯師不記名字,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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