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詩的思想內容淺析

　　遠塵

　　摘要：寒山詩反映了廣泛的社會內容。透過詩歌，後人不僅能得到佛理的教化和熏陶，而且對了解當時的世風人情具有積極的引導作用。同時，寒山詩還是後人研究詩人生平思想的重要依據。

　　關鍵詞：寒山；詩歌；思想內容

　　寒山，又稱寒山子，是我國唐代存詩最多的詩僧，也是中國佛教史上藝術成就最高的詩僧之一。在中國文學史上，他的詩歌也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寒山一生寫了大約六百多首詩歌，他曾自言：“五言五百篇，七字七十九，叁字二十一，都來六百首。”(《五言五百篇》)由于寒山詩多寫于山林間竹木石壁上，經過風吹雨淋，多有散佚，今天實際保存下來的只有叁百一十一首。寒山詩的思想內容十分廣泛，幾乎涉及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按其類型來劃分，大致可分爲佛理詩、化俗詩、隱逸詩等叁類，本文現就這叁種類型簡論如下：

　　一、佛理詩

　　唐代是中國佛教比較興盛的時代，當時社會安定，政治清明。寒山所生活的時代恰逢佛教的盛世，這一安定的社會環境給佛教和文學自身的發展都帶來了良好的發展機遇。當時許多的文人士大夫也多傾心於佛教，僧人與文人多有往來，詩禅交融，造就了一批詩僧，寒山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所孕育磨煉出來的詩僧。作爲僧人，寒山大量的詩歌無疑是描寫佛教義理和佛經典故的。如其《衆星羅列夜明深》詩雲：“衆星羅列夜明深，岩點獨燈月未沈。圓滿光華不磨瑩，挂在青天是我心。”這首詩反了禅宗的頓悟思想，一旦頓悟，就如明月懸于蒼穹，再無一點迷惑。

　　寒山有的詩歌是勸人出離輪回之苦的: “可畏輪回苦,往複似翻塵,蟻巡環未息,六道亂紛紛。改頭換面孔，不離舊時人。速了黑暗獄，無令心性昏。”(《可畏輪回苦》)。寒山還有一部分詩歌是勸戒殺素食的：“豬吃死人肉，人吃死豬腸。豬不嫌人臭，人返道豬香。豬死抛水內，人死掘十藏。彼此莫相啖，蓮花生沸湯。”(《豬吃死人肉》)詩人將人與豬作形象對比來闡明戒殺素食的好處，極具說服力。有些詩將日常生活現象融入佛理之中來勸人爲善：“我見多知漢，終日用心神，歧路逞喽羅，欺謾一切人。唯作地獄滓，不修正直因。忽然無常至，定知亂紛紛。”(《我見多知漢》)這裏的“喽羅”指狡猾、奸詐。詩中以因果報應的道理來勸告那些癡頑奸詐之人多修善因，以免墮入叁惡道中，多生多劫不得解脫。

　　寒山子的佛理詩語言淺近，通俗易懂，很多是順口溜式的俗語，因而深得曆代佛門弟子的喜愛。從寒山子由隱士到和尚，繼而又被後人尊奉爲文殊菩薩的化身這一過程中，這些佛理詩所起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二、隱逸詩

　　寒山子在浙江天臺山隱居七十余年，對隱居地的山山水水，草木蟲魚，飛禽走獸等都飽含深情。天臺山秀麗的自然景色，朝晖夕陰的變化，空寂無人的環境往往觸發詩人的詩興，又加之詩人深厚的文學功底和娴熟的藝術技巧，促使詩人寫出了大量節奏鮮明，意境優美的隱逸詩。如《杳杳寒山道》：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澗濱。啾啾常有鳥，寂寂更無人，淅淅風吹面，紛紛雪積身。朝朝不見日，歲歲不知春。”這首格律詩聯聯對仗，句句疊音，絲毫不見雕琢的痕迹，寫得輕松自然，如信手拈來，確是律詩中的精品。詩人把“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的生活寫得悠閑自得，令人神往，達到了“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的禅境。

　　寒山的隱逸詩大多是描寫隱居生活的情趣和超凡出俗，閑靜無爲，逍遙自在的心境。如：《一住寒山萬事休》詩雲：

　　“一住寒山萬事休，更無雜念挂心頭。閑于石壁題詩句，任運還同不系舟。”

　　這是一種多麼任運逍遙的生活，我們似乎看到了詩人悠閑自得的身影。又如：“余家本住在天臺，雲路煙深絕客來。千仞岩巒深可遁，萬重深澗石樓臺。桦巾木屐沿流步，布裘藜杖繞山回。自覺浮生幻化事，逍遙快樂實善哉。”詩人獨自深山漫遊，放浪形骸，寄情山水，無拘無束，多麼逍遙快樂。

　　當然山居的生活並不總是逍遙，有時也會遇到憂愁和苦惱。如《山中何太冷》詩雲：

　　“山中何太冷，自古非今年，沓障恒凝雪，幽林每吐煙，草生芒種後，葉落立秋前。此有沈迷客，窺窺不見天。”

　　詩中描述了天寒地凍、大雪封山、不見天日的寒冬給自己帶來的不便和煩憂，但詩人還是甘願忍受這份無奈。其他的詩如《夕陽下西山》《獨坐常忽忽》也表現了詩人隱居的困惑和無奈。

　　寒山詩中還有六首叁字詩，也是寫關于山林幽隱情趣的，只是寫得更爲凝煉和純淨：“重岩中，足清風。扇不搖，涼風通。明月照，白雲籠。獨自坐，一老翁。”(《重岩》)這首叁字詩以輕快的筆調寫了詩人夏天以清風岩石作伴，白雲明月爲友的“閑雲野鶴”般的生活意境。

　　寒山子的隱逸詩約八十余首，約占詩集的四分之一左右，這些詩是寒山詩中藝術水平最高的部分，對後世文人的山水詩産生了深遠影響。後世許多文人還擬作寒山詩，借鑒其藝術手法和詩歌意境。寒山的隱逸詩對當時文人士大夫的隱逸之風的盛行也産生了很大影響，有的文人受其隱逸詩的影響而過上了隱居生活。從當時和後世盛行的隱逸風氣中，我們可以看到受寒山子隱逸詩影響的影子。

　　叁、化俗詩

　　寒山雖身居世外，但並非是不問世事的人。相反，他的許多詩歌不僅寫到自身的種種往事，也寫至社會現象的不良。這些反映唐代社會生活，風土人情的化俗詩，涉及面廣，內容豐富，描寫生動形象，具有強烈的生活氣息，蘊含著深刻的社會哲理。

　　寒山詩中有些是描寫日常生活情趣，詩中特別描摹了青年婦女的形象。如：

　　“叁月蠶猶小，女人來采花。隈牆弄蝴蝶，臨水擲蝦嘛。羅袖盛梅子，金蓖挑筍芽，聞論多物色，此地勝余家。”(《叁月蠶猶小》)

　　這首詩描寫了陽春叁月，婦女們野外輕松勞作，樂而忘返的生活情趣，充滿了春天的氣息。此外，《洛陽多兒女》《妾在邯鄲住》等詩也多是反映婦女生活的佳作。

　　還有的詩是反映詩人理想中的婚姻：如《老翁娶少婦》詩雲：“老翁取少婦，白發婦不耐。老婆嫁少夫，面黃夫不愛。老翁娶老婆，一一無棄背。少婦嫁少夫，兩兩相憐態。”也有對生活中醜惡現象的諷刺：“新谷尚未熟，舊谷今已無。就貨一鬥許，門外立踟蹰。夫出教問婦，婦出遣問夫。悭惜不救乏，財多爲累愚。”(《新谷》)

　　這對夫婦虛僞而又吝啬，不願借給人谷子卻又不肯直說，只是夫妻相互推诿，讓借谷人在門外久等，終至徒勞而歸。又如《富貴疏親聚》詩：

　　富貴疏親聚，只爲多錢米。貧賤骨肉離，非關少兄弟。急需歸去來，招賢閣未啓。浪行失雀街，踏破皮鞋底。

　　這首詩描寫了詩人隱居之前四處奔波，投親無路，入仕無門，被人冷落的處境。其中“富貴疏親聚”、“貧賤骨肉離”是詩人的切身體驗，也是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辛辣諷刺。

　　寒山詩還蘊涵有深刻的生活哲理，如《赫赫誰垆肆》詩：“赫赫誰垆肆，其酒甚濃厚，可憐高幡幟，極目平升鬥。何以訝不售，其家多猛狗。童子欲來沽，狗咬便是走。”一個價格公平、招牌醒目的酒店、香味醇濃的酒卻難以售出，原因何在，詩人一語道出“狗咬便是走”。

　　寒山子的化俗詩有五十多首，僅從以上所列舉的詩歌使人感到：寒山子是這樣的親切可信，他不僅有著和普通人一樣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而且還具有冷眼看世界的敏銳眼光。他不僅熱愛生活，也敢于針砭時弊、激濁揚清。這些化俗詩與佛理詩相比顯得更加自然優美，大大增強了詩的色彩。研讀寒山子的化俗詩，對我們研究詩人的生平思想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參考文獻：

　　項楚《寒山詩注》北京：中華書局，2000

　　摘自《寒山寺》佛教雙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