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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中國佛教世俗化之探微——關于人生佛教、人間佛教、人間淨土思想發展的一些思考(項運良)

  現代中國佛教世俗化之探微——關于人生佛教、人間佛教、人間淨土思想發展的一些思考

  項運良

  世俗化是現代宗教發展中的一個突出問題,現代中國佛教也在經曆這個過程,人生佛教、人間佛教、人間淨土思想的産生、發展是其突出表現。本文以太虛、印順和星雲叁位佛教思想家和實踐家爲代表,著重探討現代中國佛教世俗化的曆程、趨勢,闡述各思想體系之間的異同,指出他們共同點是將淨化社會、人的精神滿足及物質幫助放在第一位,建立以人爲本、適應現代社會、提升現代社會的佛教理念。這也表明了現代中國佛教世俗化過程與現代化過程並行不悖,世俗化,意味著現代中國佛教更多地關注人及人類社會,也就意味著現代化,這符合和諧社會建設的根本要求。

  一、世俗化含義

  世,即一個時代,有時特指叁十年;俗,社會上長期形成的風尚、禮節、習慣等。世俗,意指塵世的、非宗教的。這意味著社會上流行的是所謂平凡的,而與之相對的宗教領域則具有神聖性。

  世俗化(Secularization)是西方宗教社會學提出的概念,關于世俗化的概念,學術界還沒有定論,一般來說,主要是用來形容宗教在現代社會發生的一種變化,即政治、經濟、文化等層面逐漸褪去宗教色彩,宗教與社會其他領域相分離,由現實生活中無處不在的影響,退縮到一個相對獨立的宗教領域裏,從而引起的對其他領域影響的減弱或控製程度的弱化。

  可以這樣理解,“世俗化”即“非神聖化”,意指宗教傳統神聖觀念和象征的退隱,人們對宗教的神聖感、神秘感被今日之理性與現實取代。“非神聖化”之後,宗教作爲一種意識形態仍然保持其相對獨立性,在思想、行爲、組織、場所上體現著與世俗的極大不同,但宗教本身的價值體系依然存在。同時,“世俗化”也意味著宗教在積極回歸現實世界、直面現世人生,強調對現實的關切和自身的現實作爲,在任何時候,神聖化與世俗化都並行不悖。這樣,宗教並未被“世俗化”所湮滅,而是促使宗教更全面、更廣泛地滲入現實生活,在社會存在及發展的方方面面以直接或間接、公開或潛在的方式頑強地體現其自我,爲社會作出其積極的貢獻。

  所以,世俗化是宗教逐漸喪失以往在世俗社會中的重要地位,回歸神聖自我而又相對局限的領域,通過反哺世俗社會,專注于民生問題,體現自身存在價值的一種發展方式,從而通過世俗化實現現代化。

  二、現代中國佛教的世俗化

  所謂現代中國佛教的世俗化是指:人們對佛教的宗教神聖感、神秘感的消解,佛教神聖地位的逐步弱化;但佛教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依然深刻地影響世俗生活,佛教呈現出積極回歸現實世界、直面現世人生的趨勢,重視自身現實作爲,全面廣泛地參與現實生活,專注于民生問題的解決。

  佛教所關注的中心是“人”,是現實的人生。“人”是佛教産生、存在、發展的出發點和歸宿,是佛教一切問題的中心,沒有人便沒有佛教。在這個意義上說,佛教自始至終便是關于“人”的宗教。

  (一)“人生佛教”思想是中國現代佛教世俗化的開端

  人生佛教是由太虛大師于20世紀初提出的宗教理念。當時佛教發展出現了內外交困的情況,就內部來說:一是佛教給人第一印象總是消極隱遁,清心戒欲,出離苦行,遠離人間,獨善其身;二是一說到佛教就給人以神秘感,呈現于人們視野的總是念咒、焚香、敲木魚、超度等,帶有迷信色彩,甚至與之等同。此時之佛教,無論從形式上還是從內容上看,其義理、哲學思想的發展幾乎停滯,對現實的關注也隨之放松,漸漸遠離人生,成爲巫鬼教、神教。其次,就外部來說,現代之初的中國,戰亂頻繁,民不聊生,加之無神論的快速傳播,迫于生計,社會上經常出現驅僧奪財、毀壞寺廟佛像、占廟辦學的現象。

  對此內外交困之情形,太虛大師針對當時佛教某些不符合社會需求的現狀,以及給社會帶來的負面影響,他在致力于整理僧伽製度實踐的同時,爲展現佛法對人生的真義,努力回溯佛法本源,以尋求推進佛教革新的根本性依據,促進佛教事業的發展,提出了“佛教革命叁大主張”。

  我對于佛教協進會所定的章程及宣言,雖極和平,然有一次演說,曾對佛教提出了叁種革命:一、教理的革命;二、教製的革命;叁、教産的革命。第一、關于教理的革命,當時的《佛學從報》曾加反對。我認爲今後佛教應多注意現生的問題,不應專向死後的問題上探討。過去佛教曾被帝王以鬼神禍福作愚民的工具,今後則應該用爲研究宇宙人生真相以指導世界人類向上發達而進步。總之,佛教的教理,是應該有適合現階段思潮底新形態,不能執死方以醫變症。第二、是關于佛教的組織,尤其是僧製應須改善。第叁、是關于佛教的寺院財産,要使成爲十方僧衆公有——十方僧物,打破剃派、法派繼承遺産的私有私占惡習,以爲供養有德長老,培育青年僧材,及興辦佛教各種教務之用。[1]

  由此可見,太虛大師之所以提倡佛教改革,就是由于當時佛教自身專事于人死後天堂說教,缺乏對現生的應有關注,躲在神秘之暗處,讓大衆無法沐浴佛法之靈光。因而,太虛大師強調佛教要“滌除一切近于“天教”、“鬼教”等迷信,于各個時代背景基礎上建設“趨向無上正遍覺的圓漸的大乘佛學””。“以實踐人乘行果而圓解佛法真理,引發大菩提心”,修學菩薩勝行,“直達法界圓明之極果”。也就是要打破佛教被誤認爲的神秘而又神聖的靈光圈,將佛教等同于純粹的精神生活,認爲佛教回避現實生活的錯誤看法。

  恰恰相反,佛教立教之本意爲拔苦與樂,是要讓人直面生死這個人類的根本問題,讓活著的人在現實中擺脫“八苦”,排除現實中的萬難,積極生活,行善積德,做一切有益于社會和他人的事;讓即將入木之人摒除對死的恐懼,給靈魂以人性的關懷,從而使人斷滅生死觀念,達到極樂。因此,佛教應該積極參與現實生活,不能躲在一處獨善其身。“佛教,並不脫離世間一切因果法則及物質環境,所以不單是精神的;也不是專爲念經拜忏超度鬼靈的,所以不單是死後的。在整個人類社會中,改善人生的生活行爲,使合理化、道德化、不斷地向上進步,才是佛教的真相”。在這個意義上說,佛教是人類達到理想生活與境界的手段和載體。所以,太虛大師推行改革是因爲佛教的世俗化,即在世俗社會的影響力減弱;太虛大師強調的人生佛教,其本身也是一種世俗化,就是要讓佛教進一步與世俗生活接軌,鬼事與人事並重,爲世俗社會實實在在地做一番事業,達到紮根于民和影響重建。

  可以說,人生佛教理念的傳播,在一定意義上也就意味著現代佛教世俗化進程的開端。

  (二)“人間佛教”思想推動了現代中國佛教世俗化進程

  “人生佛教”,是太虛大師針對重鬼神的中國佛教而提出的,“人間佛教”則是印順法師以佛教的天化、神化情況嚴重影響到中國佛教,所以不說“人生”而說“人間”,希望中國佛教能去除神化,回到現實的人間,深深地植根于人間。從人生佛教到人間佛教,是現代佛教世俗化的深入發展。

  “人間佛教”是人生佛教的發展,其主要代表人物印順法師(1906-2005),是當代臺灣佛學大師,太虛大師的學生,“人生佛教”理論的堅決擁護者。20世紀40年代末,印順大師進入臺灣後,一直以弘揚太虛大師的“人生佛教”理論爲己任,繼承和發展了太虛大師的“人生佛教”思想。“印順法師常說,他提倡的是“人間佛教”,但佛光山的星雲法師也說,他提倡的是“人間佛教”。可是,坦白說,兩者的內涵並不一致,而且“人間佛教”一詞,仍是印順法師爲了修正太虛的“人生佛教”而提出來的。其醞釀此說的思想背景,是爲了減低“人天乘”中的“神通色彩”,而合于《阿含經》中“諸佛皆出人間,終不在天上成佛”的說法”。[2]因而印順法師所倡之人間佛教乃爲去除佛教中過于神通之色彩,回到現實人間,把人、人間作爲改造的對象。

  印順法師在《人間佛教要略》一文中說:“人間佛教,爲古代佛教所本有的,現在不過將他的重要理論,綜合的抽繹出來。所以不是創新,而是將固有的“刮垢磨光”。……人間佛教,是整個佛法的重心,關涉到一切聖教。這一論題的核心,就是“人·菩薩·佛”──從人而發心學菩薩行,由學菩薩行而成佛。佛是我們所趨向的目標;學佛,要從學菩薩行開始。菩薩道修學圓滿了,即是成佛。”[3]菩薩行的特點是普渡衆生,依戒以成佛,施愛于衆生,拔除衆生之苦,將愛播撒于世間,這意味著“人間佛教”是要在現實世界追求悟道成佛,將人在現實中的廣行善事作爲成佛的重要標准,即現世菩薩行是成佛的關鍵。說到底就是要求廣大民衆以普渡衆生爲己任,積極入世,參與社會生活和各種公益事業,而不單是精神的躍升。相反,那些所謂的精神神通、善于鬼事會有礙于佛教的發展。

  因此,“大師說“人生佛教”,我說“人間佛教”。一般專重死與鬼,太虛特提示人生佛教以爲對治。然佛法以人爲本,也不應天化、神化。不是鬼教,不是(天)神教,非鬼化非神化的人間佛教,才能闡明佛法的真意義”。[4]這意味著印順大師繼承和發展了太虛的佛教思想,要求佛教徒不偏于神化佛教,而應專注于世俗事務與民生,踐修菩薩行,以此達到成佛。他認爲:“所以特提“人間”二字來對治他:這不但對治了偏于死亡與鬼,同時也對治了偏于神與永生。真正的佛教,是人間的,惟有人間的佛教,才能表現出佛法的真義……人間佛教是根本而最精要的,究竟徹底而又最適應現代機宜的”。佛教不能只關注人生問題,也不能將佛教神化、天化,佛教更應參與到人間、社會中去,努力成爲推動社會進步的一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由此,我們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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