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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四谛”的“滅苦”方法論

  論“四谛”的“滅苦”方法論

  呂凱文

  南華大學宗教學研究所 兼任助理教授

  法光雜志 v.121 (1999.10 )

  財團法人法光文教基金會

  一、問題之所在

  自從丹尼爾

  高曼(Daniel Goleman)的《EQ》(情緒智商,Emotional Intelligence)一書在國內盛行以來,一時之間不論學界或坊間亦興起一股“情緒管理”風潮,相同範疇的著作紛紛出

  #092;,蔚爲風氣。國人對《EQ》之類的一般心理學叢書感興趣,並從中學習“如何將情緒與智慧結合”[1]的生活之道,這對于促進社會和協亦有莫大俾益。然而,“情緒管理”所待解的課題,無非是以情識個體的煩惱意識爲對象,透過“情緒智商”的教育與應用,轉化個人的負面情緒爲正面情緒,以期獲得有禮有序的社會生活。但究其原委,“情緒管理”的功能原本就包含于佛法之中,亦是佛教的基本課題之一;如何“以理(智)化情”讓個人與衆生共命皆能免于煩惱的迫害,進而達致“煩惱止息”(苦滅)的解脫境界,不也正是佛陀念茲在茲的宏願!職是之故,當我們以一學科理論探討“情緒管理”的課題時,這在佛法而言,無異是“滅苦”實踐的一部份。“情緒管理”一詞非是“滅苦”的現代代名詞,而佛法“以理化情”之道無非是“滅苦”的實踐方法。

  當《EQ》之類的現代心理學叢書揉和科學與人文智慧的一隅,適得其宜地安撫現代人的煩惱時,不禁令人反身思惟:以“滅苦爲目的論”的佛教自身將是如何談論“情緒管理”課題呢?佛法“以理化情”之道所展開出的“滅苦道次第”[2]與方法論又是如何開展呢?職是之故,在此一進路的考量下,本文願意以“四谛”思想爲核心,就佛法的“以理化情”或“滅苦”的方法論(methodology)作一系統性地表明。原則上,本文所論述的內容僅針對“四谛”思想在“滅苦”方法論上所扮演的角色立說,因而一般學界對于四谛說的種種細部問題[3],本文無意追論,亦不擬涉及。另外,本文亦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下的學術論文,勿甯是筆者對“四谛”之“滅苦道次第”的

  #092;想作發揮。

  二、“四谛”即“滅苦道次第”

  僅管人有東西南北之分,然而煩惱卻沒有人種之別。人們由于身、心方面的種種苦惱與混亂,所以連帶地衍生種種負面與失序的行爲。而“情緒管理”無非是爲了讓身心“返序”而提出。就佛教的思想而論,這種種煩惱與惑亂無非是世俗人間的真實面貌,亦即是“苦”(dukkha)[4]。由于爲了讓世間“少苦”進而“滅苦”,佛陀爲世人詳細地解說“苦之所以産生的原因”,並且開示“滅苦的方法”。這即是“四谛”或所謂“四聖谛”。

  “四谛”的“谛”,巴利語爲sacca,梵語爲satya,就現代的白話用語則通常稱爲“真理”;而所謂的“四谛”亦即是指“四種真理”。一般說來,對于“四谛”的說明大都以“苦、集、滅、道”或“苦谛、集谛、滅谛、道谛”來解釋[5]。但是一般漢譯佛典所出現的“苦、集、滅、道”或“苦谛、集谛、滅谛、道谛”的內涵和意義究竟是什麼呢?若是望文生義,卻顯得生澀難解,所以爲求清淅、明了與易解,我們擬將佛教初期的巴利文資料中與上述“四谛”相對應的語詞和現代白話語譯和適當比喻作一圖示對比。它們可以分別如下表示:

  漢譯

  巴利文

  巴利文漢譯

  現代白話語譯

  擬喻

  苦

  dukkha

  苦

  苦(煩惱)

  病

  集

  dukkhasamudaya

  苦之集

  苦(煩惱)生起的原因

  病因

  滅

  dukkhanirodha

  苦之滅

  苦(煩惱)的止息

  病愈

  道

  dukkhanirodhagamini patipada

  苦滅之道

  讓苦(煩惱)止息的方法

  藥

  從上圖可知,“四谛”思想的次第開展有其內在的關連性、目的性和實踐的要求。以“四谛”爲核心所開展之佛法,在“滅苦”的課題上,實已將整個生命自覺的實踐和方向予系統化表明。

  若以現代用語表示,佛陀所說的“四谛”,無非清淅明了地指出“問題之所在”(苦谛,病,情緒困擾)、“導致問題發生的原因”(集谛,病因,情緒困擾的原因)、“問題之解決”(滅谛,病愈,情緒安定)與“解決問題的方法”(道谛,藥,情緒管理的方法)。所以就“情緒管理”而言,或就“滅苦”的治療步驟而言,如果要讓身心的苦惱和混亂獲得妥善安頓,那麼整個實踐的進路依次是:“知道問題之所在”(知苦)、“盡除問題發生的原因”(集當斷)、“問題獲得解決”(滅當證)與“

  #092;用解決問題的方法”(道當修)。

  沿著各谛與各谛之際所呈現的緣起貫串或內在關連性來看,佛陀以“四谛”作爲叁轉*輪的最初開示,並不單是純粹理論的系統化論述,而是在“滅苦爲目的論”的“經驗前題”下,開展生命自覺的實踐。這同時也彰顯出“四谛”的目的性。至于世間學科所謂的“情緒管理”的功效,亦僅是此“滅苦道次第”在最初階段實踐上的附加利益與邊際效益。

  然而對于“四谛”的實踐要求上,有一點我們要謹記于心。就佛陀而言,離開經驗的概念,即是“無記”,無從檢證。因此,這裏所謂的“經驗前提”一詞,意味著「知苦、斷集、證滅、修道”都是在經驗之中實踐、完成,並且可以獲得當下檢證。若有人對某種脫經驗的“無記”産生妄執,那麼無非是“見取”的一種,亦即是對某種形上學思惟或存有-神學(onto-theology)的執著。這當然也是“苦”的另一種變相,即使它兼具慰藉與安撫的作用,但在佛法而言,它必需重新被納入“滅苦道次第”中淨化與修證,以致于到達徹底地“滅苦”。

  對于佛陀與聖弟子而言,所思、所學、所行的一切與一切事功無非都是爲著「滅(五蘊、衆生)苦”。就此而論,當佛陀說“四谛”時是帶著明顯底目的論色彩,亦即是以“滅苦爲目的論”;若不如此,佛法也就蒼白地淪失生命自覺的實踐方向性與實效性,與世間戲論毫無差異可言。職是之故,唯有首先確立佛法之“滅苦爲目的論”,作爲“滅苦道次第”的“四谛”方法論才能真正産生當下迫切的實踐動力。

  叁、“四谛”的內容

  在漢譯的《佛說轉*輪經》中,佛陀開示“離二邊中道”後,提到了“四聖谛”的內容。[6]而巴利文長部經第二十二經裏,亦詳細開示日常生活的修持即是以四聖谛來觀察諸法,進而滅苦。其內容如下:

  再者,比丘們啊!比丘在日常生活中,應以四聖谛觀察諸法。

  比丘們啊!比丘在日常生活中,應如何以四聖谛觀察諸法呢?

  比丘們阿!比丘應知苦谛,應知集(苦的根源)谛,應知滅(苦的熄滅),應知道(滅苦之道)谛。

  比丘們啊!那末什麼是苦聖谛呢?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憂、悲、苦、惱、絕望是苦,想要的東西而得不到是苦。簡言之,所有五取蘊是苦。…………..

  那末比丘們啊!什麼是集聖谛呢?它就是導致再生的欲望,它與貪欲和享樂相結合,在每一生中都能尋到欣喜。它是尋求感官享樂的欲望,尋求永生的欲望,尋求短暫生存的欲望。………..

  那末,比丘們啊!什麼是滅聖谛呢?它就是欲望的完全消退與止息,它是放棄、松手、舍離、不黏著。………

  那末,比丘們啊!什麼是導致苦的止息的道聖谛呢?它就是那八正道,所謂正見、正思、正語、正業、正命、正勤、正念、正定。[7]

  以上所引的“四谛”說內容僅是其簡略條目,然而綜觀四谛的教理與各谛的哲學意義,大致可如下看待。

  首先,“苦谛”所揭舉的“生、老、病、死”等,是強調從時間生滅的無常義來掌握外在經驗世界的存在現象。因爲外在經驗世界的存在皆處于流轉不羁的動態中,無有固定、瞬息無常。從好轉壞,固然是無常是苦,可是從壞轉好,亦是無常是苦。職是之故,“苦”的含義不僅是通常的“苦難”義,更是“無常”義。然而,任何情識個體(sentient being)若不能認清、不願認清、不能接受、不願接受或不予理會經驗世界的無常現象,反而單方面地以主觀所好、所喜、所願、所信的設想來認定經驗世界的圖像;一旦客觀經驗事實與主觀心理認定不一致時,于是“憂、悲、愁、惱”或“五蘊熾熱”諸種內在經驗世界的心理之苦也就隨之而起。這時佛陀所說的“如大火聚”的煩惱,也就構成有情衆生的迷惑世界。

  其次,“集谛”旨在揭露情識個體內在經驗之苦的源頭,指出煩惱系縛生起的深層原因即是“貪愛”。由內而外來看,“貪愛”的生起是源于情識個體對外在經驗對象的執取與染著。但若深入推究而言,錯誤的“自我”知識(無明)才是生起貪愛的主要原因。因爲缺乏正確的“緣起無我”知識,所以情識個體才會將無常的經驗現象誤解爲常在的存有者[自我]。也由于此一“自我”執持感的確立,所以情識個體生起強烈的自我意識,並在自我之中對自我進行外化(alienate)、建構(construct)與企向(project)。然而在此一外化建構與企向的曆程中,于是欲望(貪愛)被虛構出來。可是,欲望的對象並非真正地源自于外在經驗世界存在的事物,反而是源自于頑固的自我意識對自我所建構與企向的倒影(reflection)與反製(reconditioned);而這些倒影與反製卻透過外在經驗世界的存在事物形相,才得以表象(representation)具現。情識個體虛構自我,自我虛構欲望,反爲欲望所宰製。

  再者,“滅谛”旨在揭示情識個體從苦經驗之束縛中解放的現證。“集谛”說明苦的生起是源自于對內外經驗的無常世界之執取(貪愛),而“滅谛”證成苦的還滅則是源自于對內外經驗的無常世界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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