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續·我的佛教觀 二 佛典的漢譯▪P2

  ..續本文上一頁對。不對,佛教徒的動機並不是出于前兩者那樣的權力欲、征服欲和追求商業上的利益。他們的傳教遠征是抛棄了一切世俗的名利,完全出于一種要把佛法傳到異國的弘教的熱誠。正因爲有著這種帶有崇高使命的火熱的決心,所以才能沖破一切艱難困苦,把佛法傳到了異域。

  當然,其中也會有人在途中遭到挫折,仰望著遙遠的東方的晨空,被沙漠所吞沒……

  松 本 總的來說,這種從西域來的佛教徒,早已下定了埋骨異國的決心,所以歸化中國的人也很多。

  池 田 這也是他們與士兵、商人不同之處。也就是說,佛教徒並不是單純在絲綢之路上經過和往來。他們的目的始終是在于傳布佛教。

  結束了語言無法形容的艱難的旅程,下面的使命早已在等待著他們。不言而喻,那就是超越人種或民族的差異,弘揚佛教,把佛法教給所有的人們。這時,作爲這種弘教活動的一環,翻譯佛典的工作就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而突出起來。

  野 崎 在佛教傳來的初期,通過絲綢之路而來的主要是西域各國的佛教徒,而不是印度的僧侶。當然,後來從當時稱作天竺的印度也陸續有僧侶到來了。

  松 本 中國最初稱呼從西域各國來的佛教僧,一般都是在名字的前面冠以出身的國名。例如剛才談到的東漢時代來的安世高,他原是公元前250年左右在現在的伊朗地方建立的安息國的王子。他借父王死去的機會,把王位讓給叔父,爲了學習佛教,年輕時就離開了本國,周遊西域各國,後來終于來到了洛陽,20年間一直從事佛典的翻譯。

  另外,同是東漢時代來的支婁迦谶和支曜[支曜,生卒年月不詳。西域人。東漢靈帝中平二年(185年)來洛陽,翻譯《成具光明定意經》等。]、叁國時代的支謙[支謙,叁國時代佛教翻譯家。一名越,字恭明。本月氏人。隨祖父于東漢靈帝時來中國。後遷居吳地,吳主孫權拜爲博士。譯出《大明度無極經》等88部、118卷。——譯者]以及東晉的支施崙[支施崙,生卒年月不詳。月支人。東晉鹹安叁年(373)年涼州,譯出《首楞嚴經》等。]等人,都是支、即月支國出身的人,或者是這些人有子孫。前面曾經提到過,當時的中國人都把貴霜王朝看作是月氏族建立的國家,所以都這樣來稱呼來自其統治下的地方的佛教徒。

  還有後來譯過10卷《正法華經》的竺法護[竺法護,原名昙摩羅刹(Dharmaraksa),西晉僧人,世居敦煌,原籍月氏。共譯出佛教經典175部、354卷。其中有《光贊般若波羅蜜經》、《正法華經》等。——譯者]。他實際上是出生于敦煌的月支人,所以也稱作支法護、“月支菩薩”。因爲他的師父是名叫竺高座的天竺僧人,所以從師姓,起名爲竺名護法。

  此外,大家知道東漢的康孟詳[康孟詳,生卒年月不詳。據說其先祖爲康居人。東漢獻帝(189-220年在位)時業洛陽,譯出《中本起經》、《修行本起經》等。]和叁國時代的康僧铠[康僧铠,生卒年月詳。叁國魏嘉平四年(252)來洛陽,在白馬寺譯出《郁伽長者經》等。]等人,都是從康、即康居[見于漢魏時代史書的國名,爲土耳其系數牧民所建,以中亞的錫爾河下遊吉爾吉斯草原爲根據地。康居以通商謀利爲目的,以後直到晉代仍經常向中國派出使節。]來的。據說這個國家是在現在的烏茲別克共和國的撒馬爾罕地方,當時也是佛教國家。

  野 崎 不過,當時的西域各國,據說因國而異,有的以“小乘”教爲中心,有的一直信仰“大乘”佛教。當然,其中也有的兩者並存,但總的來說只信仰一方。

  例如剛才談到的安世高。他只翻譯了《四谛經》、《八正道經》和《轉*輪經》等屬于小乘的經典。

  另一方面,來自月氏支的支婁迦谶,主要翻譯了《道行般若經》、《般舟叁昧經》和《首楞嚴經》等所謂大乘經典。我想這說明了他的出身地大月氏是大乘教國家。

  池 田 是這樣。這是很有趣的現象。

  總而言之,從公元前後到唐代,佛教在西域各國獲得極大的繁榮。這種繁榮盛況,通過著名的法顯的《佛國記》的玄奘的《大唐西域記》可見一斑。在西域36國——不,據說這個時代有50多國,在中亞一帶,佛法已經“廣宣流布”。

  據學者們,形成西域這些國家的民族是雅利安人。他們都說屬于印歐語系的語言,也能通過梵文來讀佛典。當然也發現過和阗文的佛典。總之,中亞各國在語言上是相近的。

  可是,佛典一旦傳到中國,那裏是屬于漢藏語系,兩者的語言結構根本不一樣。印度是用表音文字來表達,中國是用表意文字來記述。——這個例子也說明了兩者的不同。因而在那裏必然要把佛典譯成漢語。

  因而,爲了克服這種語言上的障礙,需要有通過活躍的商業活動而精通梵漢兩種語言的西域人來作媒介。

  寶貴的文化遺産

  松 本 這樣開始的佛典翻譯,是從東漢的桓帝時代開始的,一直延續到北宋時代——即10世紀至12世紀,長達1000年。簡直令人無法想像。

  池 田 同樣是翻譯,同近代日本輸入西方文化相比,其規模還是一樣的。因爲從所謂文明開化的明治維新以來,畢竟還只經曆了100年多一點嘛(笑)!

  當然,過去的佛典從梵文翻譯成漢文同現代的翻譯,有著時代和社會狀況的不同,另外還必須考慮到印刷術飛躍發展的因素。當時是要一字一句筆錄下來,那是要花很多時間的。

  盡管如此,動辄就是1000年,這到底是大陸的衡量尺度呀!而且應該說,只有具有自太古以來的悠久的傳統文化的漢民族,才能完成的。

  野 崎 中國本來就是一年重視文字的民族,一旦知道來自域的佛教是將會留之于人類曆史的寶貴的宗教,當然要把它翻譯過來,留于後世。

  松 本 不過,儒家的學說也被當作經典,受到尊重,大學裏設有“五經博士”[五經博士爲漢武帝根據董仲舒的建議所設立的官名。五經是指儒家基本文獻《易經》、《書經》、《詩經》、《禮記》和《春秋》。任命各個經典的權威爲博士,解答皇帝的疑問,教授弟子。],留傳後世。……

  池 田 儒學的學說是中國人自身産生的民族古典,受到重視並沒有什麼奇怪。而佛教的情況不一樣,最初當作異域的宗教而遭到排斥,後來逐漸爲一部份人所信仰,但仍和黃老的神仙方術混同起來。最後終于時機到來,接連不斷地把佛典翻譯成漢文。

  要說這意味著什麼,那就是佛教在文化上給中國民族帶來了相當大的影響。起碼在北宋以前的1000年期間,如果忽視佛教的影響,那就無法談中國的曆史和文化。

  而且,在概觀中國接受佛教的曆史時,從翻譯了什麼樣的經典,也可以推測出當時代的佛教情況乃至社會狀況。佛典漢譯的過程,可以說就是中國的佛教興隆史,是1000年間中國文化史上不可缺少的重要的因素。

  野 崎 最近幾個月,我也讀了幾本中國通史。從東漢經過魏、蜀、吳的叁國時代,到西晉、由五胡十六國開始的南北朝時代、隋唐統一王朝的成立,王朝的變遷令人眼花缭亂,太複雜了,有些地方確實是外行很難理解的。不過,令人感興趣的是,正是在這個動亂的時代,重要的佛典一卷接一卷地譯成漢文,而且以此作爲重要的彈動力,佛教普及到中國全境。

  松 本 我在學生時代,爲了應試的准備,也曾有過爲了記住五胡十六國的名字而辛苦的體驗(笑)。這也可能是由于我學習不能持之以恒的緣故吧。不過,在單純的通史中忽視了作爲其背景中的一種有力的起因的佛教,那也許也會構成阻礙理解這一時代的一個原因。

  比如魏、蜀、吳叁國鼎立的時代,我們通過《叁國志》等史書都已經非常熟悉了。在這個時代,特別是在魏、吳兩國,佛教迅速地昌盛起來。我們經常舉出的一個象征性的事例是,一個叫作朱士行的人,據說是第一個“出家”的中國人。

  他是穎川(河南省)人,精通般若經,但感到原典不完備,于魏甘露五年(公元260年)從雍州(陝西省)出發去了西域的于阗。在那裏獲得了二萬五千頌的般若經的原典,讓弟子帶回了國。他自己在80歲高齡時客死于西域地方。這部原典後來翻譯出來,就成了20卷的《放光般若經》

  野 崎 在江南,吳主孫權皈依了佛教。“折伏”[折伏爲佛教用語,破除邪法、邪義使之歸伏正法的意思。——譯者](笑)他的是康居的康僧會。這位僧人的一生也是變化多端的。

  據《出叁藏記集》[梁代僧祐(445-518)著。爲現存最古的漢譯經典的目錄書。以現已散佚不存的道安的《綜理衆經目錄》爲基礎寫成,並有譯經僧的傳記。]說,康僧會的先祖由康居入天竺,又由那兒移居到現在越南中部的交趾經商。他10歲時因父母雙亡而出家。赤烏十年(公元247年)到吳的建業,翻譯了解說大乘實踐修行的六波羅密[波羅密爲梵文Paramita的音譯,漢譯爲“度”,“到達彼岸”的意思。六波羅密指大乘佛教的菩薩應當實踐的六種德目,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的《六度集經》等經典。他還善于唱誦梵呗。其特質是個善于實踐布教的人,除了讓孫權皈依之外,在教化民衆方面也很活躍,終于爲江南的第一座寺廟建初寺開了基。

  江南還有一個叫支謙的在家居士。他在孫權的援助下,譯出了不少大乘經典。他的祖父支法度原是來自月支,後歸化于中國。順便說一下,教導他的支亮,是東漢時代來華的支婁迦谶的弟子。

  可以看出,2世紀前後從西域陸續來華的佛教徒們,從一開始就決心要埋骨于異國的土地——中國。他們與往來于絲綢之路的商人、士兵不一樣,走的是一條從西往東的單程旅程。

  這些佛教徒對信仰的一片熱誠,到了叁國時代終于發了芽,在具有曆史與文化傳統的中國大地上開出新的文化的花朵。我覺得這裏有一個背景,那就是在戰亂與紛爭不斷的社會裏,同平民大衆的心裏所渴望的東西相呼應。

  池 田 是這樣的。人類的曆史並不單純僅由政治、經濟的結構來決定的。在任何時代,平民大衆雖然經常處于社會的底層,但有著像山麓下的原野那樣的寬廣度,支撐著人的各種營生。我們必須要了解這種平民大衆的心靈活動。

  要了解這一時代中國的曆史,如果不看佛教由于佛典的漢譯而獲得飛躍發展,在很多中國民衆的心中植下佛法的種子這一事實,那就不可能理解這一時代演變的主流。

  松 本 順便看一看3世紀至6世紀的魏晉南北朝時代佛寺和僧尼迅速增長的數字,也可以了解佛教在中國大陸以燎原之勢普及的實況。據記載,6世紀末,華北全境有寺廟3萬余、僧尼200萬。在江南,據說梁代有2800多座寺廟、僧尼82700人。

  野 崎 不用說,另外還有許多在家的信徒。由此也可以說,佛教基本上的中國大陸已經完全紮下了根。

  不過,也有的學者說,這一時代僧尼之所以增多,是由于亂世出家比較安全;佛教擴大到江南的原因是由于很多漢人不得不從中原的洛陽遷往南方……

  池 田 這也是可以考慮的一個原因。不過,我認爲,在中國全境,出家人如此增多,佛教如此迅速擴大,其原因還是由于佛教本身當中就有著一種要沖破一切障礙、不斷發展的能量,而且包含著作爲世界宗教的崇高的理念。

  特別是在中國,漢譯的大藏經僅經、律、論叁藏就多達1440部、5586卷。完成了這樣龐大的翻譯工作難道還不可以作爲其中的最大原因嗎!我認爲,這不僅是中國佛教史上的大事,說它是給人類曆史留下了空前未有的文化遺産也不是言過其實。

《續·我的佛教觀 二 佛典的漢譯》全文閱讀結束。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