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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覺醒之路——學禅體驗錄(王健)

  生命的覺醒之路

  ——學禅體驗錄

  王健

  

  學禅多年,以自身的體驗得出這麼一個認識:禅宗的開悟是確有其事,真實不虛的,是可以籍身心去求其實證的,而決非只是供理論、研究的學問或是以生滅妄心去揣度、理解即可通達的境界。禅悟的體驗隨其層次的深入,最終必將引起思維方式、人生觀念包括生理氣血在內的改變。這些變化,決不是非此即彼的改變,而是使身心逐步趨于圓滿、完善、真實和本來,是生命的覺醒、智慧的開發;是人格自尊的升華和生命本質的確認。禅的智慧是人類智慧的極致,它于平凡之中昭示出人生的本來面目,于日常機用明指出心靈的真實歸宿。悟後的人生是清明無累、智者不惑的人生;是潇灑自在、生機盎然的人生,是自利利他、價值若天的人生。

  我曾將自己學禅的方法、體會介紹給周圍的一些朋友,意外地收到很好的反響,他們籍禅的修養給身心帶來了不同程度的收益。我深深地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們,尤其是青年,其身心需要禅,需要禅的安撫和救濟,需要禅的淨化和啓悟。如今,我嘗試將自己淺嘗禅味的一些愉悅體驗述之文字,以期介紹給更多的青年朋友。雖然這其中難免淺陋,但點滴來自親身的覺受,謹爲大家提供一份參考、借鑒。甚則,希望由此能鼓勵更多的青年朋友走上禅修——一這條生命的覺醒之路上來。

  在衆多機緣的促成下,我幸運地在很年輕的年齡就接觸到佛法,接觸到禅,並發心藉學禅打破生命的疑惑,覺醒人生一場大夢。佛陀以他的實際體驗證悟到“萬法唯心”這宇宙、人生的真谛。禅宗亦倡導“即心是佛”。那麼這世界究竟是心?是物?此心究竟是佛?是魔?此心耶?彼心耶?這就要我們以嚴謹、認真的態度去了解、明察我人的這個心究竟是怎麼回事,以生命的真實體驗去消釋生命的疑難。這是我在比較、嘗試了諸多法門之後選擇觀心法門作爲入禅之修持方法的原由。

  觀心功夫的最初階段實際上是個收心的過程。因爲我們要了解自己的心理狀況,必須將慣于外逐的思維收回來觀察自我。所以剛開始作觀心功夫覺得很吃力、很緊張,往往愈觀愈亂,不是心觀念,而是念攏心,主賓不明,心念紛纭疊變,猶如亂麻,稍一松懈,好不容易收回的心馬上又爲外境轉去。心裏不僅不覺清靜,有時反而愈覺煩亂,甚而會引起生理上的一些不適。其實,這些都屬于修持過程中必然出現的正常反映。因爲我們的思維慣性總是習于向外馳逐,關注于外部世界,而禅修的要求則是要扭轉這種慣性,返回到內心世界上下功夫。于是理智與本能、改革與習慣的交戰就産生了以上種種反應。一個肯于思考的人由此會發現:我們平時妄談戰勝什麼、征服什麼,而最終連戰勝、征服的主體——自己的心都不能很好的了解、控製。這不正說明了我們心力的虛弱與無奈!

  在這期間,一定要確立正見,反複研讀、理解、領會佛法的基本道理,堅定信心,以防産生退卻之心。因爲與習慣了十幾年、幾十年的思維慣性鬥爭,確是件不容易的事。一定要毫不懈怠地于行、住、坐、臥時,觀照每一起落的心念,清醒地知道當下的所思所爲。

  這樣努力修持下去,在或長或短的一段日子之後,就會進入到“名符其實”的觀心階段。這時,外向思維的慣性得以控製,心靈內向性的觀照力逐步增強。內心世界由混濁、雜亂開始變得清晰,心念的急流得以緩和,每一念的産生、消亡都了然于心,難以瞞昧,已能領略一點“獨坐溪邊任水流”的意趣。主賓地位朗然,真心逐步開始主宰心國了。盡管有時仍不免“隨波逐流方;因循慣性,但能即刻立定足跟。由于心力向內集中,這階段往往會出現對外境影響的反應減弱、遲鈍和無謂現象。以往牽心挂念,耿耿入懷的人事,如今處之似乎超然了許多,疏淡了許多,不似以往那麼熟絡和投入了。並且由于只觀當下一念,放棄了對所過之念的執著,還可能出現一些健忘現象。這些不能不算是禅修功夫的一點成績。

  但是,有時也會感到莫名的煩惱陡然而生彌慢心胸難以排遣,妄念如瀑,難以抑製,心境動搖、紊亂,一時讓人招架不住。這種現象的出現,如果不是外境的較大變故所致,那麼多半是由于觀照力的加強作用于意識本身,引起其積習的騰翻,如同打掃一間滿是塵埃的房子,沒有打掃前塵埃平靜,一旦清掃,塵土飛揚。實際上這都是一種清除積垢的過程和現象。

  隨著內明程度的深入,此時,對人世和自身的理解也會深刻很多,不時會生發出許多絕妙的人生感悟,自覺智慧在日益提高。雖說對外境刺激的反應減弱,但對事物的洞察力、理解力卻在增強。直覺的功能亦異常敏銳。不知是不是禅修現象的共性,即是,此時對大自然的感受力加強了,似乎能體會到大自然漾溢出的一種富有生命性的親和力。對廣褒的天空、無垠的曠野、奔流的江河,哪怕是一塊綠茵、一株小花都産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親近感。

  心念的急流無始無終,不舍晝夜地流逝著。隨著功夫的深入,它逐漸緩和下來,逐漸有序化了。而不是象以往一念産生,數念共發、每一念頭的生滅都完整、清晰地揀過心靈的天空,念與念之間的銜接、過渡都分界井然。終于有一天,前念已過去,後念尚未生起,此時心靈一片空寂,于空寂時對內外身心世界又了然覺知,纖塵不昧。當此時也,若能于空寂靈知中回光反照,猛著精彩,一定會豁然開出一個嶄新、明澈的心靈世界。這一念不生而又了然覺知之處,不正是我們憔悴身心,鐵鞋踏破而苦苦尋覓的生命本性麼?不正是我們苦海浮沈、漂泊無依的身心歸宿之處麼?我們所有的思維念頭如流水須臾不停不可把捉,如浮雲來去無迹,實無定性,並沒有一個什麼真實、永恒的感覺,知覺的東西存在,只是覺性的大海裏泛起的浮漚,覺性的天空裏飄出的流雲,而唯一真實永恒的不正是這如如不動、本自具足、清淨無染,能生萬法的生命覺性?我們一切的心念起于斯,沒于斯。但無始以來,我們卻執妄爲真,舍本逐末,妄認浮漚、流雲爲真實,而瞞昧了生命的本來覺性。于是,我們痛苦、煩惱、迷茫、苦悶,我們拚命地追求卻不知方向,辛勞地忙碌而不明目的,生不知爲何,死亦不甘其心,大好的人生變成了自我懲罰、自我迷惑。功夫至此,不能不算是一大進步。但是究竟又有多少人不會當面錯過,當仁不讓地勇敢承擔這生命的本來面目、這真實而永恒的生命覺性呢?相反,不少人至此不僅不知回光反照、自悟自得,從此用功,反而在執著慣性的驅使下往往作出退不可及的行爲:好不容易得來這麼一個空寂的境界豈能讓它走失!于是拚命保持這一念不生的狀態,並欣然以此爲功夫。殊不知,才勘破“有”的虛妄,卻又執實于“無”,所執不同,其愚豈異?老在非此即彼的二邊對待中打滾,哪裏有了悟之期呢?由此,我們是不是可以發現人類思維的虛弱性;總希望找到一個思維尋思、把捉的對象。難怪黃檗禅師說:“忘景猶易,忘心至難,人不敢忘心,恐落空無撈摸處”。實際上只有放下妄執,存絲不挂,方能顯露真常。更何況,一個禅者的生活作略是具大活潑,現大機用的。既然明見了真實,確立了本來,又何懼浮雲去來,黑浪翻天。任其風紛纭疊變,遮天蓋日,畢竟如幻,豈能我瞞?人腦的機能就是思考的,爲什麼要扼其天性令它一念不生呢?如此豈不是走上了枯木禅的邪途!

  經過一番艱難的心行功夫,至此,似乎可稍事歇息。就現實的生活而言,可以說我們終于找到了身心的歸宿,發現了生活的真谛。因爲我們分清了主賓,明辨了我們眼、耳、鼻、舌、身、意只是“我”的種種工具,應該受“我”的支配、使用和主宰。因此,也就結束了“我”長久的來反爲它們所驅使、所束縛、所愚弄的曆史。這是一個很重大、很有意義的發現或悟入。因爲它重新建立了“我”的人格和自尊,確立了“我”在心國中失去長久的地位,獨得了真正的獨立和自由。但是,作爲一個矢志了脫生死,發心參究向上一著的禅者來說,此時僅是個開始。因爲,你雖明見了生命的覺性,但其實也,仍有一個惺寂的覺性存在,它的本質究竟如何?是如何能起大機、現大用的?換言之,我們以智慧之功勘破了心念的虛妄性,但這能“觀”的主體又是誰呢?這些尤是禅修繼續用功的目標。正如古人所言:“莫道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一重山。”而且,就這小小的休歇之處也還得時時護持,不任其因循慣性,爲境風識浪所動搖。

  至于末後的功夫,一則保任,如牧牛一般。二則在明師的指點下,窮究這能觀的“我”究竟是誰,如咬鐵團一般真參實悟討個究竟。直至有一天桶底脫落,“翻身觸破太虛空”,覺醒千年迷夢,方能“獨坐大雄峰”,領悟最真實的人生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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