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的真義
Mindfulness Defined by Thanissaro Bhikkhu(1)
作者:坦尼沙羅比丘
譯者:梁國雄居士 v1.4_2012-2-9
版權聲明(2)
【譯者引言】
在本文內,斜體字如Pali等是巴利文,正體字如Mindfulness等是英文。自從Mindfulness一字與佛教禅修挂鈎後,它的隱含意義越來越多,加上不少創新的定義與解釋,其含義益顯複雜難解。Mindfulness之中譯字眼也有許多 ── 如念(Sati)、念住(Satipaṭṭhāna)、正念(Sammā-sati)、具念、有念、系念、憶念、念念不忘、明記不忘、專注、留意、留意覺知、靜觀、內觀……等等。本文姑且譯之爲:正念、明記或牢記。若細心閱讀,此文將可爲讀者澄清Mindfulness一字在佛教禅修內之本義。在此多謝坦尼沙羅比丘,他讓自己很多文章免費流通,更容許他人翻譯後免費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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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念呼吸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明記呼吸 ── 即一念接一念地,在呼氣時記住呼氣時的情況,在吸氣時記住吸氣時的情況。把巴利文 Sati 譯爲 Mindfulness 的英國學者,可能受到聖公會教派內一句祈禱文所影響:“常念他人之所需”(to be ever mindful of the needs of others),換句話說,即“念念不忘他人的需求”(to always keep their needs in mind)。不過,盡管 Mindful 這個英文字或有基督教的背景,佛陀本人卻把 Sati(念) 定義爲記憶力,並以四念住(the four Satipaṭṭhānas)來闡明它在禅修中的作用:
“什麼是念根(3)?是這樣的:當聖弟子一絲不苟地牢記、不忘細節,即使久遠之前作過的、說過的事亦能回憶起來。(以下是佛經內常見之四念住公式:)他于身體留意觀察身體,精進、警覺(正知)、正念(念念不忘),舍棄對世間的貪、憂。他于感受留意觀察感受,……。他于心態留意觀察心態,……。他于其他心法留意觀察心法,精進、警覺(正知)、正念(念念不忘),舍棄對世間的貪、憂。”
— 南傳相應部第48:10經(SN 48:10)
在南傳長部第22經(DN 22)中,有關四念住的詳細闡釋,是以教導念念明記不忘呼吸開始的。現代很多導師們在指導正念的修持時會說:“單純地注意呼吸”(bring bare attention to the breath)、“接受呼吸”(accept the breath)等等;實際上它們都是其它心理素質的功能,全非正念(Sati)的一個自然組成部分;雖然如此,在適當情況下,你也可采用它們。
在修習正念時,一個永遠適當的心理素質是:保持警惕或警覺(Alert),警覺的巴利文 Sampajañña 也是另一個常被誤解的字。它並非指“對當下現象不作選擇地覺知”,也不是指“了知當下”。經典中的例子清楚表明:Sampajañña 是指覺知著當下的身心活動。畢竟,若想了解、洞悉自己如何自討苦吃(爲自己製造苦惱),你的首要重點所緣,必須始終放在自己的實際行動上。這就是爲什麼在禅修時,正念與警覺(正知)必須一起出現。
在《念住經》(Satipaṭṭhāna Sutta)中,兩者還與第叁個心理素質 ── 精進 ── 結合在一起。精進是指你正起勁地、熱烈地做著當下的事,竭盡所能與善巧地做著。這並非要你不停地使勁與流汗,而是指你正不斷地發展著善巧的習慣與舍棄著惡劣的習慣。相信你還記得,在通往涅槃解脫之八聖道上,正念是由正精進所引發的。正精進是要奮力地增進善巧,正念借著對你的不斷提醒,可令精進堅持下去,不致失落。
這叁種素質能聚合一起,乃源于佛陀所稱之“正當的注意(4)”。請留意:那是“正當的注意”,不是“單純的注意”(bare attention)。佛陀發現,你注意事物的方式,原來是取決于你認爲什麼是重要的,例如:你懷著什麼問題來修習、你希望修習能爲你解決些什麼難題、……等等。沒有任何注意動作是單純的。如果生活中沒有任何難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可以不作選擇地去開放接受;但事實上你所作的每一件事,當中就恰好有個很大的問題 ── 由愚昧行爲帶來之苦惱。這就是爲什麼佛陀不告訴你:用初學者的眼睛來觀看每一個瞬間。你必須把苦與苦滅此重大議題經常牢記在心。
否則,不正當的注意就會造成障礙,例如:令你專注于問“我是誰?”、“我有自我麼?”等有關存在與本體的問題上。佛陀說,那些問題只會把你引向意見叢林之中,令你卡在荊棘之上;而趨向解脫的那些問題,則只集中在全面了知苦、舍棄苦因與發展滅苦之道;渴望解答這些問題,正是推動你進行下述修習的動力:不斷地警覺著自己的身、口、意行爲,奮發精進,務求行爲善巧。
所謂正念,正是要你把此正當的注意角度牢記于心。現代心理學的研究已經顯示出來,注意(Attention)是以一系列的、獨立的瞬間形式出現的。你對某事物的注意只能維持在極爲短暫的瞬間,你若想保持注意那一事物,就必須念念不忘地提醒自己返回其上。換句話說,連續的注意 ── 能緊密地隨著時間推移來觀察的那種 ── 必須把極爲短暫的瞬間縫合起來。這就是正念之目的。它把你的注意對象(所緣)與你的注意目的牢記于心。
可是,有關禅修的通俗讀物卻爲正念提供了許多不同的定義、以及很多它要填補的其它職責,數量如此之多,乃至這個字不幸地給擴展得完全變了形。在某些情況下,它甚至被定義爲覺悟(Awakening),例如這一短句:“正念一刻便是覺悟一刻”── 是佛陀絕不會那麼說的,因爲正念是有爲的(緣起法),而涅槃是無爲的(非緣起法)。
這些都不是挑剔的學者所爭議之小事而已,假如你對自己引入禅修中之諸種心理素質,看不清它們之間的差異,它們就會密集成簇,使得真知灼見(內觀智)難以生起。假若你已確定,在達致覺悟之道上,覺悟本身爲諸種道支之一,那麼,就好比走到道路中間,然後就地躺下來睡著一樣。你是無法到達終點的,同時,你必會爲老、病、死等所輾壓不停。因此,你必須端正方向,其中要做的就包括:精確地知道正念是什麼、不是什麼。
我曾聽過,有人把正念定義爲“深情的關注”或“同情的關注”,可是,深情與同情都不是正念,它們與正念無關。假如你把它們引入你的禅修,就要清楚一個事實 ── 它們的作用是附加在正念之上的;因爲禅修內之技巧必會包括:分辨出何時如同情之類的素質有助益、何時沒有助益。正如佛陀所說,有些時候,深情是苦惱的一個原因,因此你得要小心戒備。
有時候,正念被定義爲欣賞當刻所提供的任何微細喜悅:一粒葡萄幹的滋味、一杯茶在手的感覺、……等等。在佛陀的字彙中,這種欣賞被稱爲滿足感。當你經曆著肉體上的困苦時,這種滿足感是有用的;可是,在心的領域中,它並非經常適用。事實上佛陀有一次就說過,他達致覺悟的秘密是:從不讓自己滿足于已有的成就;他會不斷地尋求更高的成就,直至再找不到更高的爲止。因此,滿足感必須知其時間與場合。如果正念不與滿足感聚合,則有助明記這一事實。
有些導師把正念定義爲“不作反應”(Non-reactivity)或“完全接受”。你若在佛陀的字彙中尋找這些字眼,就會發現最接近的是舍心(Equanimity)與忍耐。舍心,是指學會放下你的偏愛,好讓你能如實地觀察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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