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顯然還不是真正的“本心”,而是“如空的心性”,也屬于“第二月”,還不夠圓滿與透徹。直到後來,五祖大師爲盧惠能偷偷講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他才大悟本來面目,得到祖師印可,接受頓教與衣缽傳承,成爲第六代祖師。
六祖尚且如此,其他的禅師們更是如此,最初的覺悟往往不夠透徹,所悟的通常還是相似的“本心”,因此,還需要“牧牛”,需要放牧身心,以便逐漸到達真正的“本心”,而見性成佛。
在此之前呢?在開悟之前,在明心見性之前,尋覓“心性”必不可少,這就是所謂的“尋牛”,《牧牛圖》第一幅的內容。首先,大家需要認識到自己迷失了“心性”,才能夠發起“見性”的願望,才肯踏實地去向心中追尋“自性”之所在,並堅持不懈。這些都不會憑空産生,而必須要通過學習經論,培植福慧資糧,才會有如此的認識。一旦認識到了,就應當去尋找心之所在,而不應當自甘迷惑。
——可是,如今的現實狀況是,多數學佛人往往“自甘迷惑”,他們只是隨便翻翻那些介紹佛法的書籍,隨意玩兒幾句佛話,念幾句咒語、佛號,賣弄幾個名詞,就美其名曰學佛。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把“心性”給遺忘了,更不知道應該發起勇猛心去尋找,發起長遠心去堅持尋找。反過來,他們安慰自己說:有啥好找的呢?哎,佛法都是現成的呀!做個好人,就是修行嘛!——就這樣,他們輕而易舉地把自己給蒙騙了。
——如果不肯踏實地去尋找“心性”所在,明心見性就將遙不可及。這樣的人,不要說“牧牛”了,他們連“尋牛”都尚未開始。古人所謂:“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就是如此道理,因爲,不對“心性”之所在産生懷疑,也就不肯下功夫去尋找它,又如何能夠真正見性呢。
非但禅宗如此,無獨有偶,藏傳佛教大圓滿當中,也有類似的“覓心法”,是接受大圓滿傳授之前必要的前行。有時候,他們需要花好幾年的時間,來尋找心之所在,這是地地道道的“尋牛”。在如此踏實“覓心”的基礎上,看到弟子功夫用到了,因緣具備了,大圓滿上師才會爲弟子“直指”,其弟子才有可能得以頓悟心性。頓悟之後呢,“牧牛”正式開始。
因此,大家必須要明白,僅僅知道“心不可得”的道理,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踏實地去觀照和尋找“心性”之所在,這個“觀心”的過程,超越了一切理論與思維,可以幫助修行人逐漸撥開茫茫的妄念草叢,去找到自己的“心牛”所在。
在後世禅宗,則主要是運用“參話頭”的方法,時時刻刻去參尋一念未生之際,去尋找“心念”它爹——“心性之牛”。誰找到了,誰就“破本參”,達成最初的“見性”,最初的“開悟”。這就如同牧童找到了自己的“牛”一樣,從此,可以開始“牧牛”了。
這是後話,其實,“尋牛”相當不容易,如果不踏實用功的話,許多人一輩子也尋不出個所以然來。“見牛”也不是一下子就完全可以明見的。通常,牧童總是先見到“牛迹”——牛的腳印(這比喻的是修行人“閱教知蹤”,明白了關于“心性”的道理),然後,再順著腳印追到“牛”,才會“見牛”;第一次“見牛”,有可能只是見到了牛屁股(比喻修行人依照教理而觀察自心,內觀的功夫深了,終于見到了“心性”的某個側面,尚不透徹)。
因此,“尋牛”的功夫用到了,下一步,自然就會“見迹”——見到“牛迹”。
二、見迹
水邊林下迹遍多,芳草離披見也麼?
縱是深山更深處,撩天鼻孔怎藏它?
【大意:牧童不怕疲勞艱辛,堅持“尋牛”,終于,他發現了牛的腳印,而且越來越多,水邊林下到處都是;只要分開草叢,隨時都可以看到“牛迹”,可爲啥還沒見到“牛”呢?雖然牛還沒見到,但是,牧童很清楚,自己離牛已經很近了,縱然它有可能藏在深山的最深之處;“牛迹”的顯露,使牧童感受到了牛的氣息,他似乎已經體會到,“牛”正仰著它那通天鼻孔呼氣呢,哪裏藏得住它呢?】
著語:依經解義,閱教知蹤;明衆器爲一金,體萬物爲自己。正邪不辨,真僞奚分?未入斯門,權爲見迹。
【大意:修行人通過學習經論,理解了關于“心性”的法義,也就知道了該如何觀察,才能夠找到“心性”。他已明白,萬法不離此心,萬物無非自性。倘若沒有如此之正知見的話,就會正邪不分,又如何能夠辨別“真悟”和“假悟”呢?他只是明白了教義,還沒有契入當下的“心性”之門,所以呀,暫時只能叫做“見迹”,還不能叫做“見牛”。】
略說:
“依經解義,閱教知蹤”,表明了真正的禅師們,最初是從學習經教開始的。由此可見,後世有些人,以禅自任,而輕視讀經學教,該是多麼地荒謬呀。
(這個階段,尚未到達菩薩“初信位”,屬于具備了正知見的凡夫修行人,對于佛法和解脫開始有了信心,並不斷增長。)
“見迹”這個階段,其實已經很不簡單,不少被尊爲“大法師”和“大居士”的人,或許只是在這個階段而已。他們已經具備了端正的知見,他們清晰地明白教義,如果再擁有豐富的學識和才華,並且具備慈悲心的話,嘿嘿,那就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德了。
這個階段,修行人也有可能“開悟”,但只是“解悟”,是“小悟”,只是比較透徹地明白了關于“心性”的道理而已。此時,他或許自以爲啥都“懂”了,也可能講得頭頭是道,但是,他會相當奇怪地問自己:“哦,我好像都明白了,可是,爲啥還有許多煩惱呢?我好像啥都看破了,可是,爲啥事情來了就是放不下呢?”
——不爲別的,只因爲尚未超越“思維心”的緣故啊。煩惱在哪裏?在“思維心”當中。
明心見性的一刹那,是修行人首次超越“思維心”的一刹那。超越了思維心,才會顯現出自性的不生不滅,非概念可及,那就叫做“見性”。從此以後,修行人有了一個簡潔而有力的“竅訣”:一旦煩惱産生了,他只要立即回觀不生不滅的“自性”,便立即超越了思維心,所謂的煩惱呢,也就立刻冰消瓦解了。
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修行人才開始有能力從根本上降伏煩惱。那時,是初步的“明心見性”,叫做“見牛”。
叁、見牛
黃莺枝上一聲聲,日暖風和岸柳青;
只此更無回避處,森森頭角畫難成。
【大意:牧童曆盡千辛萬苦,終于望見了自己的“牛”,只這一眼,頓時心花怒放,如沐春風。耳邊喜聽黃莺聲聲歌唱,眼前乍現兩岸楊柳青青。到如今,再也不會懷疑自己,再也不需要四處追尋了;只是啊,和牛還有些距離,看起來還不夠清晰。】
著語:從聲得入,見處逢源;六根門著著無差,動用中頭頭顯露。水中鹽味,色裏膠青;眨上眉毛,非是他物。
【大意:修行人在“閱教知蹤”的基礎上,或者從耳根反聞而契入“聞性”,或者從眼根反觀而明達“見性”,等等,終于有了個入處。從此,不論它六根門頭如何顯現,自己很清楚,無非都是自性;乃至于一切生活動用當中,處處都是自性的顯露。自性就好比水中的鹽味,以及顔料裏面的明膠一樣,雖然絲毫也看不見,但確實存在。就在一擡手,一眨眼之處,即是自性,並非其它。】
略說:
辛苦的牧童終于遠遠地看見了牛,修行人終于從六根當中的某一根,當下反觀而“見性”,真是不容易啊!那種踏實與歡喜,豈止是如沐春風呢。
(這個階段,大約對應于經教當中的“十信位”,還屬于凡夫菩薩,已經具備了正知見,對于佛法和解脫具備了信心,並不斷增長。)
“見性”的一刹那,都是從某一根契入的,一根還源,六根明了。才會明白,所謂六根,只是一“心性”而已。到這裏,“心性之牛”終于見到了。
可是,就好比牧童望見了牛以後,還需要追過去,把牛的缰繩牢牢地握在手裏才會心安一樣;修行人必須要進一步安住于“自性”之明了,熟習它,而後才能夠全面地透徹它,充分地掌握它。那時,才叫做“得牛”,即《楞嚴經》第八卷所說“是人即獲無生法忍”,屬于最初的“見道”。
四、得牛
竭盡精神獲得渠,心強力壯卒難除;
有時才到高原上,又入煙霞深處居。
【大意:牧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握住了牛的缰繩;但是,這頭牛野慣了,哪裏肯聽主人的話呢?它野心極強,體力又壯,一時難以改變,還需要牧童耐心調教。最開始的時候啊,牧童幾乎是被牛拽著跑,一會兒跑上了高原,一會兒又下到了煙霞深處。】
著語:久埋郊外,今日逢渠(第叁人稱代詞:它,或者他);由境勝以難追,戀芳叢而不已。頑心尚勇,野性猶存;欲得純和,必加鞭撻。
【大意:修行人無始以來遺忘了自家寶藏,任由它被埋在荒郊野外;直到今天,終于與它歡喜重逢了。由于“心性”勝境不可思議,稍不留神,就會習慣性地生起分別念頭而迷失;一旦迷失,仍會和以往一樣貪戀于種種美妙境界。這愚頑的分別心還很勇猛,它四處攀緣的野性依然存在。因此,修行人要想到達自然純和之心境的話,就必須隨時鞭策自己。】
略說:
牧童“得牛”,行者“見道”,這是修行第一階段的巨大收獲,可喜可賀。
(這個階段,大約相當于經教當中“十住位”菩薩的智慧,屬于相似“見道”,得以住持法性,也初步具備了住持佛法的功德。
從這裏開始,進入菩薩“叁賢位”,不會再墮落回普通凡夫境界,得到菩薩“叁不退”當中的“位不退”。這樣的菩薩,已經不同于普通的凡夫,表面上或許沒啥區別,但其實,他們已經有能力生生世世行菩薩道了。不過,這些菩薩還有可能退失菩薩心,退轉到聲聞乘和緣覺乘當中,成爲“自了漢”。)
從此以後,此人表面雖是凡夫,卻猛然少了凡夫的執著煩惱;雖是菩薩,卻還不具備菩薩的廣大功德。這是最初的“明心見性”,是相似的“見…
《宋代禅宗《十牛圖頌》略說》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